和凌信云商讨过后,我们敲定了一条最快到达虎啸关的路线,坐上了马车。
这条路线是从一道山路之中穿越过去,虽然是最省时的,但是也是最为颠簸。
可是眼下皓月判官也快要到北云城来了,最好能在此之前查清一切。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只是我隐隐约约之间觉得,他们当中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尚未弄明白的,兴许理清了整个事件后——可以拯救下的便是人命。
据同门师兄和三联门派那些人的描述,以及凌信云所说的来看,虽然我与那皓月判官素未谋面,但我仍感觉,他作为一个被誉为铁面无私的朝廷审判官,不会无凭无据就直接捕杀李玄伯一家。
当然,对于我同门的师兄,我也是相信他们的为人的。
所以,这件事情当中肯定是有什么别的玄机,一旦找到了关键,兴许——我们就可以阻止这一场战斗。
“试试这个吗?”在马车的颠簸期间,凌信云向我递来了一小罐凉果似的东西,打开后是一阵清爽的香气,“前些日子我托人从南方买来的老香橼,含在嘴里能缓解头晕。”
“好,谢谢。”我试着拿了一块这种黑黑小小的小方块,入口之后是一阵清凉的感觉,一路上被马车晃得昏昏涨涨的脑袋确实得到了一阵缓和。
“我也相信吴峻峰不会是恩怨不分的那种人。”凌信云抬眸看向清晨时分万里无云的晴朗蓝空,“毕竟那是林蘅认定的北华派继承人,也是她……临走前所托付于厚望的人。”
我想,这也当是他执意要随我前往虎啸关的原因之一。
我们来到虎啸关时是傍晚的时分,一路望过去是简陋的村落,几户炊烟,远在天边的夕阳看着快要落下了,本是暖黄的光辉洒落在高筑的城墙上,却衬出了几分寂寥。
那是历经了多少战争的地方。
当地的官衙问及我们前来的目的时,我们如实地道出了情况——
“皓月判官现在出了些麻烦。”
他们闻说“皓月判官”的名号时,神情显然一变,马上就请我们进来说话了。
“吴大人现在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吗?”官衙里的文书在听到我们说及这事关乎于多年前的李玄伯案后,皱了皱眉头,向我们走了过来,“那桩案子……是还没处理完吗?需要我们帮忙吗?”
“是有关于这个案件所牵连的人,要和皓月判官开战,因为他们确信这是一桩冤案,李玄伯一家是无辜的……”我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凌信云,随后转移了话题:“您知道这是桩什么样的案子吗?”
“冤案?怎么可能是冤案!”对方显然不悦,“李玄伯当年叛军勾结,无辜?咱们虎啸的老百姓才是最有资格说这两个字的人。”
之后,我们翻看了当地官衙的记录,很快就找到了关于那场外族与叛军勾结的仗。
许是因为这场战争过于惨烈厚重,记录这场历史的几张泛黄纸张上还沾染着老旧的血迹:
厉衡任官第六年初,兆河军帅陈宁勾结呼延律耶意取虎啸,上万北匈奴军于丑时进攻虎啸关,与潜伏在城内的兆河军里应外合,城防一夜沦陷,将军赵鹰牺牲……
“兆河军帅?”我看向了文书先生,“是叛军的首领吗?”
“对。”对方闻言后,神色凝重了起来,说话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咬牙切齿:“他化成灰我都认得他!”
“他……长什么样子?”
“八尺高的个子吧,挺瓷实,就宽肩厚腰那种,人长得不咋地,塌鼻方脸的……”他嘟嘟囔囔地,“人丑就算了还生事,嘶,他妈的,可把我们害惨了!”
“……”
至于书页的末尾处,则是记录了这场战事最终以五十六天宣告平息,死亡人数高达两万三千零七人。
以及后边的朝廷人员调动记录:
戍边大将军赵鹰殉职
虎啸太守厉衡殉职
虎啸官衙主簿王逸择殉职
……
翻找了许久,总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称——
“皓月判官吴峻峰申请调任至中部地区”。
但让最人心上一悸的还是后面那一行字:包括陈宁在内的叛军仍有在逃,流入市井。
官衙的人告诉我们,这本记录再往后一翻,就是当年死亡人员的名单。
我们把它揭了过去,看到的便是满纸满页密密麻麻的人名——那是一条条失去的性命。
我怀着不忍的心情看了下去,直到看到了一个名字:“吴秀莲”。
“那是吴大人的妹妹。”主簿留意到了我们的停顿,轻声叹道,“当年也是被叛军所杀。”
“不止是妹妹,当年他们打的那场仗里,吴大人的不少亲朋好友都折进去了。”一旁的官差说。
“……”
而这时我们心里也知道,在这份书写了上万人的记录里宣告着的,支离破碎的家庭,又何止吴峻峰一个案例。
他的事情不过是一个缩影。
这份记录再揭过几页,便是吴峻峰调职的记录:
“皓月判官吴峻峰调往思凡镇。”
从虎啸地方官衙出来时,我看向凌信云,他跟我说,他现下大概是知道了吴峻峰在战后申请调往中原的原因了。
“总会有不甘心的,既然还有叛军流窜到中原里,我要是他的话,应该也会追查下去。”
“嗯。”我认同地点了点头。
可是,纵然如此,当年吴峻峰负责执行李玄伯一案时,可是没有实质证据、不经审判、立即捕杀的。
备受人们认可、铁面无私的皓月判官也会有徇私的一面吗?
可惜的是,对于李玄伯案,在虎啸官衙的记录里并没有提及。
“要去尘缘镇看看吗?”凌信云问我。
“唔……”我有些犹豫,“我师兄之前去过,他说并没有什么发现,李玄伯家的东西也被官府收走了。我想,大抵是叛军流窜市井一事不宜传播,以免得人心惶惶的缘故吧。我觉得可能找不到什么东西。”
尘缘镇路程也有些远了,我们还不知道距离吴峻峰带人来到北云城还有多少天,不能作一场可能没有收获的赌注。
留给我们时间并不多。
我想起临走之前,看到吴峻峰最后的调任——“不如,我们去思凡镇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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