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黄昏的景色格外的好看，告别了岑栾二人后，我们走回绝霄阁的路上，柔暖的春风轻轻吹拂着，橙黄的夕阳光照仿佛都追随着我们，洒落在沿途建筑上。

但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回到绝霄阁里后我看到的是那位本该充满活力的年轻阁主，还穿着松垮的白色睡衣，枕着一头凌乱的马尾发，在他的宝贝床上呼呼大睡。

“真行啊……”大师兄不禁感叹，“别人那是睡到日上三竿，他居然还能睡到太阳落山！”

说罢，他又不禁地扫视了外边一圈正在各自精彩的绝霄阁人，“就没有人来管他吗？”

“谁敢管老大嘛！”大师姐朝他眨了眨眼睛，“对吧？”

大师兄：“……”

但最后他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决定不去叫醒那位还在酣睡的卜阁主，放轻脚步地进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次岑栾应该没起什么疑心，我们还有下一次的机会。”大师兄一边让我们先坐下，一边去沏起茶来，“我们还有《痴凰曲》变奏没有去套他。”

“他是没有表现出什么疑心，但是我觉得黎秋肯定有所怀疑。”我说，“我盯着她很久了。”

“盯着人姑娘很久……嘶，你喜欢人家？”

“不是……”我不由地扯了扯嘴角，“一看就知道她和岑栾一起的吧？”

“那倒不一定。”大师兄说着，看着茶好了，就给我们倒上一杯，“只不过，至少我们知道了那见鬼的洛书的下落。”

“也是。”我点了点头，不管岑栾黎秋二人如何，“见鬼的洛书”才是我们最重要的目标。

“岑栾这次供出洛书的所在地，也太过顺利了，顺利得让我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有意的……”大师姐寻思着，忽地皱起了眉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了大师兄，“而且，洛书这个人本来就是冲你而来的，你过去那里，正中下怀呀！”

“有什么关系？”大师兄喝了口茶，甚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是去杀他的。”

“……够狠。”大师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愧是你。”

不过，后来在二师兄听闻这件事后，道是大师姐的怀疑有一定道理，决定先去北边的罗韵城和春木城一带探探路。

“诶诶！我陪你一起去啊！”卜渊听完我们的商议后，倏地就从床上弹了起来，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摇摇晃晃似的走了过来，若不是他再次睁大的眼睛里重新亮起了明亮的光，我都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在梦游着说着梦话。

“好，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后就去找你。”大师兄回应了二师兄话后，才轻飘飘地扫了卜渊一眼，给他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大少爷，终于睡饱啦？喝口茶清醒下？”

“嗷——”卜渊便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接过了茶，“对啊，难得没有您老管着，睡得可舒服了……不过，您老这边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啊？”

“岑栾这个人。我再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东西来……到时候去找红影交换下信息。”大师兄说罢，低头看了看他系在手腕处的红玉。

在窗外斜阳余晖的橙红光照下，那红玉上雕刻着的朵朵曼珠沙华似在闪烁着点点红光。

第三次邀约岑栾时，他仍是带着那位黎秋姑娘赴约。

那位高挑的姑娘仍是用两支缀着兰花的发钗挽起头发，发尾垂落在肩侧，一袭淡色的长裙，非常温柔却又给人疏离感的气质，使得她只需一眼便能从茫茫人海里认出来。

岑栾仍是戴着他那半张面具，使得两个人别具辨识度。

但是奇怪的是，这并肩出入的两个人身上，却没有给我一种亲昵感——甚至都不如大师姐和大师兄演得亲密。

尤其是在后来，从黎秋口中得知他们近期就在近淮安城的护岸镇上的房子里同居——这是同居后的情侣该有的……疏离感吗？虽则他们的行为和寻常亲密的情侣也无多大差别，比如说他们会并坐在一起观赏风景，倒茶的时候会为对方倒上一杯……

却总给我一种说不太出来的怪异感，比如说，当我留意到黎秋的头发有几次松散的时候，都是她自行挽回去的，没有一次是岑栾为她整理的。

岑栾在她边上，他的角度来帮她簪发比她自己方便多了，也更容易察觉到她头发的松散才是。

然而那时候我并没有太过用心去钻研这当中的理由。

因为那是在第四次邀约时，黎秋之所以会透露出这个信息，是因为大师姐就在第三次聚会的尾声时分，用古琴演奏出了那一曲《痴凰曲》变奏。

这一支并不寻常的曲子，把那一整天下来的正常闲聚气氛都变得面目全非——至少，我看到了黎秋发白颤抖的嘴唇。

而她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她的发间簪上的是一支金钗子，上面点缀着点点翠玉，非常精致耀眼。

和她之前簪戴的两支淡雅兰花钗风格完全不同。

“她定是想向我们传达些什么。”回到我们的房间里后，大师姐颇为忧愁似地看向了窗外的月光，看样子明天的天气不太好，夜空很是黯淡。

“可惜，我也不知道她想表达些什么……我看得出来，她的眼神很难过啊，就在我弹完那支变奏曲子后。”大师姐摇了摇头。

“但是至少，她给我们透露出了他们近期所居地。”大师兄把点亮的烛台轻轻放到了桌面上，映照着大师姐温柔的轮廓。

“我有种怪异的感觉，我总觉得——他们两个人，更像是貌合神离的情侣？”我坐到了她身侧，提出了我这几次观察得来的感受。

“他们给我的情侣感，比你们两位演出来的还淡。”

“胡说，我明明演的是暗恋中的怀春少女，还没表明关系的那种。”大师姐闻言后便看了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盈满了笑意。

“对啊，我们演的明明是没有挑明的双向暗恋。”大师兄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

我：“……好吧。”

“那么，既然我们获取到了岑栾近期的居住地，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呢？”大师姐看向大师兄。

“我觉得……可以去找那位魔教教主了。”大师兄说罢，也看向了窗外清淡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