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分的杏花村已经闭店了,但我们都估摸着这么大的店铺,肯定有员工留宿,所以还是叩了几声门。
在我们越发响亮的叩门声下,里面传来一声:“打烊了啊!”
“没关系,我们不是来打尖住店的!”卜渊朝里面大声喊道,“我们想找你们的员工聊一下!”
里面传出了惊讶的一声回应:“你们是官兵吗?”
然而并没有走出人来给我们开门的意思。
“嘿!开门啊大哥——”卜渊又往里面喊了一声。
但不见着回应。
“怎么办?”卜渊便转头看向我们,“看起来喊大哥不行?是没有威胁力吗?”
然而,就在我们还没有回答他时,他似乎突然就灵光一闪般,扭头就冲门里大喊:“快开门啊!我们可是奉小渔坊主之名来的!”
这就是社交恐怖分子吗?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个方法还真有效果,很快我们就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最终“吱呀——”一声开了门,走出来了一位店员,“这么晚了,小渔坊主叫你们来有什么吩咐吗?”
“我们找你们掌柜的说话,先让我们进去再说吧。”因为一时半会儿根本来不及想出个什么来,我只得一边跟来者说话,一边大脑飞速运转着。
该想些什么理由去套话好呢……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待他领着我们走到一间房里,藉着一室明亮的烛火,看到了那个面容颇为眼熟的妇人后,不等她先开口问些什么,她忽地就噤了声——
在她紧缩的瞳孔里,映出的是光照下出鞘的陨铁长剑,大师兄的那把被称作无坚不摧的有刚剑。
大师兄说:“我们实则不是摘星坊的人,但寒暄客套的话我也不想多说。我是想向您了解一些事……”
不想,未等他说完,室内的烛火忽地灭了,在一室的黑暗里,我们四周瞬间就飞袭而来了数道内劲,伴随着纷纷银芒——飞刀!
“砰砰!”在黑暗中,我能感觉到是卜渊那把重剑非常稳当地挡下了突袭而来的攻击,与此同时,我听到不远处的窗户有什么动静——“那里!”说罢,我立刻奏起《摄魂笛曲》。
下一刻,我的笛声便把那个试图跳窗而逃的人牵引了回来,同时还听见门口处哐哐当当的声响,猜想得到试图从门口溜走的人也被逮回来了。
随着又缓缓亮起的火光,室内渐渐恢复了些光亮后,我首先看到的是大师兄的面容,微弱而黄暖的火光轻轻描绘着他秀逸的轮廓。只见他手里拿着火折子,而后借着这个光线重新燃起了室内的烛台。
又是一室的光明。
大师姐轻轻去掩上了被打开得很大的窗户,而二师兄一手扣着方才想从门口逃出去的店员,另一手就按上了被我的笛曲牵引回来的妇人的肩膀。
“怎么?我还没说是什么事情呢。”大师兄吹熄了火折子,“就急眼了要杀人逃命啊,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们杏花村,一向不是你们处理江湖恩怨的地方!谁要是坏了规矩,自然要惩戒的!”被二师兄扣押着的店员大声喊道。
“哦?与江湖恩怨无关,那为何还要配合摘星坊在江枫的庆功宴上下毒?”大师兄说罢,拿了盏烛台走了过去,火光在那两人面前微微摇晃着。
随后,妇人抬眼看他:“我们没有。况且,江枫不是都已经说了不介意了吗?”
“他不介意?”大师兄闻言后仿佛无所谓又甚或是觉得好笑般地轻轻笑了笑,但下一刻看向他们的眼神沉了下来:“我介意。”
“别担心,我们无意为难你们。”大师姐也走过来,轻声地,“你们说没有配合摘星坊,但是那日我们可是亲眼看到你们还没开业之前,放了那位小渔坊主进来的?可以详细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妇人看向大师姐,迟疑着,但随后在大师兄的眼神胁迫下,终究还是跟我们交代了。
他们说,杏花村作为为江湖人士所设的酒家,自然要在正邪两道之间左右逢源以图长远立足,坚持不站队、不相帮任何一边。
然而,魔教中人往往比想象中的凶恶得多,所以通常店里做事的人都会对魔教好声好气些,以免生出麻烦。
当然,直接向他们动手的魔教中人也不是没有见过,而且态度远比大师兄方才只是拔剑出鞘的举措恶劣得多。
但是他们说方才被惊吓到,是因为觉得我们那位面无表情的大师兄比那些凶神恶煞的魔教中人带来的压迫感还要强。
至于为何对摘星坊的渔火和颜悦色的,倒也不是因为渔火格外的凶,相反,相比起其他魔教中人,这个摘星坊少坊主虽是骄纵,但确实是个比较讨人喜欢的小姑娘,长相可爱,好好说话时声音甜甜的像糖霜一样,来杏花村时还偶尔会给店里带些小礼物,在杏花村里做事的人和她相处的时间一旦久了,都很难拒绝她。
况且,相比起附近那些魔教里位高权重的一些“老”面孔、五大三粗的大哥,摘星坊的这个充满年轻朝气的女孩子更是各位让人喜爱。
他们甚至猜测魔教里的人也很难拒绝她。
所以说,在江枫的庆功宴那天,他们是想到可能魔教会对武林正派有什么想法,出于提防,才会在一开始拒绝了小渔坊主进入酒家的要求。
但是,在渔火身后跟着的一群跟班亮出武器后,未免生出麻烦事端,妇人还是让她进店了。
“渔火一开始只是跟我聊些零零碎碎的日常,然后直言饿了让她那群跟班去厨房给她找点吃的。”妇人跟我们说,“她也直接跟我们说了啊,她不喜欢江枫,她为了摘星坊的未来,定是要整他一番的。我们也没有配合她,还一直有人去跟着她的那些部下的,他们想拿些什么吃的,都是我们的人亲手递给他们,再回来拿给渔火。”
渔火吃过了早饭就离开了,只是说她的人还想在这里玩会儿,杏花村的厨房也是有好几个厨子在的,在掌柜的盘问之下,他们好像就只外出过一小会儿拿调料,在那期间厨房里还有帮忙洗菜的同事在,而也就在这时,这些同事们看到过摘星坊的人影,但都能保证他们没有进入过厨房内。
杏花村防范起见,厨子回来后,都重新替换了一批材料。
“……”听完他们的叙述后,我不禁地看向了大师兄,发现他满眼里也映照着无语。
“有没有一种可能……”卜渊尝试用委婉的语气跟他们说,“我只是说一种猜测,就是,呃,他们根本就没动过你们锅里煮的东西,而是调料啊、其他材料之类的……呃,或者是反而利用了你们的多疑?把没事的材料换成了被他们动过手脚的材料。”
但大师兄就无情多了:“你们老惦记着你们那锅做什么?”
“……”酒店那两人闻言后,皆是一愣。
不过,既然他们和魔教没有勾结在一起的话,我们也无法就着这一点查问下去了。
“你们可知道魔教把江枫一行人带往何处了?”我问。
“我们实在是不知啊!”他们为难道,“我们与魔教当真没有过合作……”
“我知。”忽地,一把略显微弱却清澈的少年声音从门外传来,我们惊讶地看过去,只见是一位模样清秀的少年郎,颇为紧张般皱着眉头,双手抓着门框,只是这面相看起来似乎有些面熟,似乎,和我们刚进罗韵城时遇见的一个衣衫破烂少年人的身影,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黍离?”大师兄轻声地道出了这个名字。
“连愈,我闻说了,他们要将江枫带往矮松冈向埋葬那处的众多明悬教中人跪下道歉。”少年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只银质叶子饰物,“我也是明悬教的人,你们愿意相信我吗?”
“好,我相信你。”
随后,我们便由着黍离带路,离开杏花村前往那叫做矮松冈的地方。
原来那些人所去往的方向,是杏花村后再往西的地方。
路上,少年告诉了我们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其实一直在这里等你。”他说,“赵哥故去后,凌绝派的人找到了我,让我在骨环那处歇息,之后我听闻杏花村出事,就到了杏花村,因为在这里发现了你的痕迹,所以我觉得你还会回来,就留住杏花村等你来。方才听闻掌柜房间出了动静,我就过来了。”
“既得魔教庇护,你还愿意前来帮助我们啊。”大师兄闻言后,轻轻笑道,“那当是,感激不尽。”
“我不喜骨环那帮人,明悬教遇事时他们不见一人前来相助,待到我们覆灭了才来惺惺作态。”黍离锁着眉头摇了摇头,“他们不过是担心自己地位不稳而演的一出戏。”
说着,他抬眸看向大师兄:“可你不一样。”
此时深夜时分的林间小径里,分明并没有多少光线得以从上空漏下来。
但黍离却道是: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光,是星光,比我之前所见过的,都要漂亮。”
大师兄终于顿住了脚步,似乎有些惊讶地转过身来看向黍离,几星光点方才从树梢摇落在他的脸庞上,衬着他的浅浅笑意。
纵然此处光线算不得明亮,只是他身旁的二师兄也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他时,那身白色衣裳把光线都反照了在他身上,使得此时他确实是在我们一行人里“发光发亮”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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