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葵花从未见过这般的阵仗，当她踏入这一片看起来冰天雪地的区域里后，四处光滑的冰壁都映照出了她的身影，但紧随而至的寒意使得她浑身打了个哆嗦，眼前发黑。

然而待到她再次睁眼时，环绕她的三面冰壁出现的却是昔日家人一张张的面容，久远记忆里的苗银装饰与华丽的升底衣服，他们朝她展露的笑容也非常温暖漂亮。

这使得她不禁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家人围在火炉旁边，吃肉唱歌的时候。

好像就连那时的歌谣，都传入了耳中。

但其实她心里已经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幻象，事实上，在她记忆深处的这一片温暖场面，早已经随着纷乱的战火，化作了灰尘。

她的难过与伤感，本可以随着年月而淡去，不再触及。

师门的庇佑、给予的温饱、绿久离的唠叨、连愈嘴硬心软的教训话语、玉殊的无理由纵容、顾青砚几近每日买来的尚冒着热气的早餐……

这一切，仿佛都能淡化她曾经受过的伤痕，一点点暖化了她心里的苍凉。

时间是冲淡悲痛回忆的良药，可她分明想着自己都要放下、走出来了。

这里的冰壁却又叫她想起来。

脾气上来后的少女红着眼睛，满目愤恨地抡起那支闪烁着银光的短棒，狠狠地往前面看似映照着美好记忆的冰壁砸了过去——

“砰！”光滑的冰面顿时碎裂。

*另一侧

光滑的冰壁上浮现出了一副银亮的铠甲，月蓝色的长长披风，旁边一杆铁枪。

那是玉殊心里，曾几何时有过的将军梦。

修长的手抚上冰壁的时候，他一向清澈的双目中，隐隐流露出了几分怀恋。

他没由来地想起很多事。

想过小时候看玉瑜在空地里操练军队，一身银甲，威风凛凛的模样；

想过房间里堆得有小山高的一卷卷兵书，玉夫人每次睡着说梦话的时候都离不开排兵布阵；

还想过，玉瑛在咽气前亲手交到自己手里的那块象征着将军世家荣誉的弯玉。

这一切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苍凉的指节顺着盔甲的上下慢慢抚落，他心里想着，都过去了。

而他还有现在。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的冰壁里的映照，竟变幻了起来——

在那身盔甲和银枪渐渐消失后，这里慢慢浮现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中分的墨色长发，一双俊逸的凤眸在笑起来的时候仿佛都溢满了柔和的光，紫色的衣裳上还有银丝绣着的竹花。

那是他见过无数遍的，哪怕在茫茫人海之中也能第一时间认得出来的熟悉面容。

——他的现在。

传闻中，轩溟幻镜能映照出的是人们心底最深处的执念与**，唯有通过其考验者，方能悟得绝世武功无上剑意。

但是，我们都清楚了它所呈现出来的不过是假象，最后也都清醒走了出来。

——而且怎么说，意识到它照出来的都是假象的这件事，好像还挺容易做到？

那么，为什么我们没能习得那无上剑意呢？

莫非，这个传闻是假的？

“可能，你们遇到的那两面是假的。”二师兄说。

“嗯？？”

“我差点就学到了，无上剑意。”他仍是一贯的听不出什么起伏的语气，却道出了让人惊讶不已的话语，“它在浮现出师兄的脸后，旁边还现出几行用草书书写的字。”

“无上剑意？”我惊讶地，“你学到了？”

“没有。”不想，他摇了摇头，“我放弃了。”

“啊？”

“它告诉我，我可以习得无上剑意，但是来自寒冷雪山的武功，寒气会伤及旁边映照出的那个人，他本就在西雪岭时被噬魂阵的寒气所侵。”二师兄语气平静地。

“所以，我放弃了。”

“……”

我闻言时有些惊愕，但转念一想，这倒也是他会做出的选择。

经历过素峨关将军世家的覆灭，他大概最想要的，就是如现在的安稳，不想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就算不是大师兄，若这个武功会伤及任何身边的人，他大抵也会选择放弃。

“操，这样的话，这破武功也没什么好学的。”师姐闻言后，豁然开朗般，语气都轻松了起来，“哎，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遇到那些是假的？会不会是因为你练剑的，恰好符合了资格？”

“我想，大概是因为让我们出现幻觉的，不是轩溟幻镜，而是——”说着，我抬起了手，离远地展示我之前在冰壁之下沾染的粘稠液体，“这些东西，什么致幻粉末之类的吧。”

“靠，原来是这样，我都没发现！”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样的话，你们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就是，历来去挑战那个破镜的人，其实都找错了？”

“其实应该也有这种可能。”我说，“不过现在我们找到轩溟幻镜，却不见雪山圣女？我们要去那边看看吗？”

我们这个山洞是被从顶上砸开的，除却我们各自走往的三个通道，还有一条通道——我猜想，就是通往之前初雪楼守着的那里。

也就是山洞真正的入口处。

只是，我们也不知道那边到底驻扎了多少人。

不过，相比起众多的初雪楼子弟，更让人担心的是也不知道加盟他们的那位阵法高手，会不会布下了什么疑阵。

而我们仨，对此一窍不通。

甚至就连我手里的罗盘，都被冰住了，根本无法使用，让我们本就不太顺利的情况，雪上加霜。

“要不，我们还是走上面吧？”我想了想，说。

“你想走那边，我们就走那边，不怕。”不想，二师兄依旧平静地回应我，平静到让我有种仿佛他是个什么阵法高手的错觉。

“对啊，怕啥！”花花师姐一手搭到我肩膀上，“咱仨都是通过幻象考验的人啊，太强了！”

我：“……”

我们三个太强了？

大概是这两人莫名奇妙的自信也感染了我，鬼使神差地，我被他们扯走，一起往那道通向山洞入口的道路。

直到走在路上渐渐听得到风声时，我才猛地一激灵，脑子清醒了——“等下！”我立刻拖住了两人。

“怎么啦？”师姐奇怪地。

“再往出去就是洞口了。”我说。

“对呀，怎么啦？”

“这洞里真的没有东西了吗？之前我的罗盘明明指向了这里……我的意思是，圣女真的会在外面吗？”

“有可能喔，不是说她被唤醒了吗？”

“那样的话，她会在初雪楼手里吗？”我说，“现在出去的话，就是初雪楼的人，而且，他们应该不会带着圣女到处走那么招摇？”

“有道理，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没找着轩溟幻镜，叫圣女带路？”

“当初尹宁给我罗盘的时候，说法是圣女被人骚扰，他是来求助的。”我说，“那么，圣女不会乖乖给初雪楼带路。或许，她会迫于压力带去一个错误的方向。现在初雪楼既然找到了这里来，也就是说他们发现了轩溟幻镜在这里附近，而圣女没有给到他们正确的方向，他们自然也不会信任她。”

——“所以，圣女不会在这里。”

“我靠，你太牛了！”花花师姐惊讶得狠拍了我肩膀一下，“我就说嘛，我们三个太强了！”

在了解到这个情况后，我们便也没有必要冒着迷失在阵法里的风险去和那些人对拼了。

“那现在你觉得圣女会在哪？”在沿路折返回去的路上，她问我道。

“或许，我们可以找找这一带有没有什么落脚地？”我说，“她有可能被他们扣住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