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我蹲在屋顶的一角，靠夜晚一侧的树荫遮蔽自己。

寂寥肃杀的街道，陆陆续续就冒出了淮虎帮的人来执行任务了。

在面前的这条街上渐渐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淮虎帮的人后，沐临从巷道里走了出来。

那一众的人顿时看了过去，一个个剑拔弩张的姿态，似乎是还防备着以为沐临想耍什么招。

却没想到，沐临捂着自己仍是血红一片的左肩，慢步地走了过来，脸色有几分失血的苍白，整个人看起来虚飘飘的。

他抬眸看着面前的那群人，虚弱地：“我帮你们。”

“为什么？突然觉悟了？”他们警惕地问。

“因为，我想选择活着。”

这话一出来，顿时就说明了他之前所说的“显得有说服力”为何。

他选择现在的这般境地，就是为了让淮虎帮相信，他是为了活命而选择了他们，在什么家国利益之下，他只想选择活着，所以不忌讳什么阵营。

他之前奋力的逃跑，及至被砍伤才转变态度，也让这一变卦变得合情合理起来，并不像是早有预谋潜入，而是在受伤之前，真情实感地在为官府卖力奋斗，在受伤了知道疼后，才因为保命而选择了倒戈。

这使得他的入局更自然而不被人识破。

那么，他要捕头放走王武烈也就可以理解了，因为他之前说服王武烈的话，就是要王武烈不要太过为上头卖命，而是要考虑顾全自己的性命。

放走的王武烈回到淮虎帮便自然成为他的一枚棋子，王武烈知道他说出这么一番话，自然就能认同他是个没什么道德底线，没什么为官府卖命情怀的人。所以，也就会认同他能为了保命，加入淮虎帮。

“那你又为什么自信，我们会需要你？或者说，你觉得我们不会觉得杀了你一了百了更好？”

“因为，你们不知道我传递回去的计划。”沐临平静地，“是我给官府策划出来的局，你们需要我去破局。而且，只有我一个人能破解。”

让人难以拒绝的理由。

于是，我就这么看着这个衣衫单薄的人，从容地随着那群手持大刀的家伙们，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我坐在屋顶上，夜里的寒风吹得我冷得一阵恍惚。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本来，我有种冲动要跟上去看看，但仓促之间，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什么计划打算，不能贸然跟进去这龙潭虎穴里。

或许，我应该先通知一声教主？我自问以我个人的能力，实在是难以应付这一众淮虎帮的人——我甚至不能在这一拨人手里护住沐临，更莫说是与整个淮虎帮为敌了。

但是，他并非汉人，而且淮虎帮似乎还有个黑白衣裳的少年对他有好感，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帮我……

就在这时，我忽而听到了一阵低沉的乐声，像是呜咽，又像是诉说着古老的故事，以及远方。

……哈尔塔娜的歌声？

也说不上来是怎样的异样感，但在听到这支曲子时，我心里的第一反应即是哈尔塔娜的歌声。

月光下，胸口挂着的红宝石上泛起的光亮似乎特别漂亮。

到头来，我还是循着曲声走了过去，直到看到那在茫茫夜色之下的一道红色的身影，在远处的楼阁顶上，散落的一片片红纱就如花瓣一样，红得明艳。

那人的一头长发许是因为长时间未束起而变得更加卷翘，在他坐着的红色衣料上铺散开来，也许比我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更卷上几分。

只是拿着哨琴的一双手仍是缠满了绷带。

“红教主，你找我？”我放轻脚步地走了过去。

随后，那人转过身来，在见到我后，放下了拿着哨琴的手，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之前，我听你说过，你想召唤教众的时候，就奏响哈尔塔娜的歌声。”我说，而且我在这里看了一圈，也没有别的人过来了，大抵上这附近也没有别的魇华教众。

“那你是我的教众吗？”他笑了起来。

“……我不是。”这下，我就知道了他也没什么事要找我的意思，便也笑了笑，“那现在我也没有别的打算，你介意我陪你看星星吗？”

在对方应好后，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那双眼睛看了我一阵，满溢着笑意——

“你就这么喜欢我？”

“嗯。”我说，“淮虎帮里，也有人很喜欢你。”

“哦？”他好奇地，“谁？”

“一个穿黑白衣裳的少年，武器是系着铃铛的短剑，给人的气质像是满山遍野盛开的山野花。

你认识吗？”

“我不记得了。”

他摇了摇头，“不过，你这么有闲情逸致和我看星星，不去找你的师门？”

“淮虎帮，我想去看看。”我看向他的眼睛，“但是他们都说淮虎帮很强。”

随即，那双缀满月光的眼睛染上了几分笑意：“你不是有我么？我帮你呀？”

“为什么？”我问，“淮虎帮里有人可喜欢你。”

“那你呢？你喜欢我么？”

“那是自然。”我说，“所以你要帮我么？”

他闻言后就转过了头去，笑了笑，“没有喔，只是我在想，相比起没有印象的淮虎帮的人，我还是更喜欢你二师兄。”

“……”

我是没想到他这么喜欢我二师兄哈。

“那你和我一起去吗？”我看向他。

“我还想在云瑰集里玩几天。”他摇了摇头，笑说，“你需要的时候找我就好啦？”

“我该怎么找你？”

闻言后，他扬了扬手里的银质哨琴，“哈尔塔娜的歌声。”

我顿时就懂得了他的意思，但心里觉得神奇，“只要是哈尔塔娜的曲子，你们就都能听到吗？”

“你猜。”他眨了眨眼睛。

“……我猜，若是我奏的话，只有你能听到。”

“不一定喔。”他仍是笑着，“要是附近还有其他教众的话，他们或许也能听到。”

“为什么？”

“因为，信仰。”他的声音轻飘飘地。

“那我该怎么吹奏呢？哈尔塔娜的歌声？”我拿出竹笛，递了过去。

随后，他拿过笛子，仔细地研究着“要低沉一些的音调……”

我看着他试着吹奏好几个音调，试了几轮的音色，在调整了几次，终于悠悠地吹奏出了一支曲子来。

“喏，是这支。”他笑道，“这样吹。”

我仔细研究出来后，不禁地赞叹地：“没想到教主还会笛子。”

“本来不会的，研究一下就会了。”

“就如他们所说的，音乐天才？”

“不错。”他扬起了笑。

“……还真的是一点也不谦虚。”见状，我也不禁地笑了起来。

“我需要谦虚吗？”

“……那确实不需要。”

于是，我就跟他约定好了到时候我需要帮助时，就以竹笛奏响这支哈尔塔娜的歌声。

“好啦，走吧，可别到时候，你连师兄又得记上我一笔账目，说是我拐骗了他家师弟。”他笑了笑，“不过，我会先说明，放火烧山可是你的主意。”

他这话一出来，我就忍不住地笑了声，“他不会信的。”

毕竟，一个是魔教教主，一个可是他面前的乖巧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