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娘刚从戏班子里收拾好东西出来，卸了妆发之后的脸庞显得格外清新，只是眼眶周围还有些淡淡的粉色。
在看到我们后，她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吴晓哥，今天有那么多朋友来看望你呀？”
“是呀，都是我弟弟，都来捧你场子啦。”吴晓便笑着跟她介绍我们。
“哈哈，见过各位，叫我伊伊就好啦。”姑娘看起来很开心，自然而然地就挽起了吴晓的手，“吴晓哥，待会儿去哪吃饭？”
“好运来饭馆，怎么样？”吴晓说，“为了庆祝你演出顺利，请你吃你最喜欢的松鼠鳜鱼！”
“好！”
据他们说，好运来饭馆，是这里有名的馆子，几十年的老招牌了。
传闻，在饭馆里点上一盘好运鸽，未来几日都会很顺利。
“这算不算是作法献祭了鸽子换取自己的气运？”路上，大师兄压低声跟我说。
“……可能，或许，算是？”我说，“那真要这样算的话，拿龟壳占卜就是拿乌龟的尸体来预测自己的气运？”
“有道理。”他说。
“……完了，哥俩都病得不轻。”五师兄听到我们的谈话后，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说真的，小师弟你别再跟着他混了，都要混成神经病了。”他还劝诫我说。
“嗯，好。”我点了点头。
大师兄：“……”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瞥了我们一眼，说了句“我才不和小笨蛋说话。”而后故意拉开我和五师兄的距离，走在旁边。
“哈，当哥的就是容易被弟弟气到。”好巧不巧，走在前头的吴晓听到了，回过头去看向了大师兄，“弟弟，我理解你！等下我们去叫上一大盘好运乳鸽，时来运转。”
“……那个，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喊我？”这时，大师兄总算是忍不住了，试图以一种很委婉的方式抗议：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直接喊我名字？您看，我这儿给这俩小笨蛋当哥当习惯了，一时半会儿真不习惯，特别奇怪。”
“啊？这样啊，没事，多听听就习惯了！”吴晓却好像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笑容特别阳光开朗：“我知道，照顾弟弟妹妹习惯了，一时间身份转换不过来。不过，再怎么着，人也总有需要有依靠的时候嘛，你看，现在我们在这里，我当哥的照顾你们，不就好了？你也好好享受享受，这几天哥请你在银河镇上玩。”
“……呃，不用了，我上辈子是颗苦瓜，这辈子不喜欢青蛙，孤苦命，享受不来。”
——结果就是这个人一张嘴，把人家吴晓的笑意都僵在了脸上。
“……？”我想，吴晓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苦瓜和青蛙和孤苦到底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当然我也没懂。
后来我问他，他却一副惊奇的模样跟我说：苦瓜就是苦啊，青蛙叫声就是孤寡，合起来不就孤苦？
理直气壮得好像在说些什么理所当然、人尽皆知的东西。
但事实上那时候吴晓是完全没有理解他的意思的，反而好像是当他想吃苦瓜了，来到好运来饭馆后，专门叫了一盘清炒苦瓜。
吓得大师兄低声骂了句怎么还有这么恶毒的菜。
好在五师兄确实喜欢吃，哐哐吃了几块后，评价：“比我做的好吃很多诶，等下去请教一下厨师。”
“小五爷，谦虚了。”大师兄低声地，“您天下无敌。”
“……”结果就是五师兄憋了好一阵子，终于是忍无可忍似地，也低声地跟他说：“您老能少犯一天病吗？”
“我在夸你诶？”
“去你大爷的。”五师兄无语地，“我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就去找厨子，你自个儿跟你的吴晓哥好好聊吧！”
“……”
接着，五师兄还真的说走就走，跟一旁正在夹菜吃饭的吴晓和宋姑娘打了个招呼，就起身去找饭馆里的人聊天了。
“怎么啦？锦川弟弟又跟你闹腾了？”吴晓见状，有些好奇地朝大师兄笑道。
“没有……他就是向人家讨教炒苦瓜去了。”
“哦哦，对了，怎么不见你吃点苦瓜？这个确实好吃。”说着，吴晓就要给大师兄夹菜——
“不不不不用！”大师兄吓得连连摆手拒绝，“我……我不爱吃这个，我刚点给小五吃的。”
“这样啊，那你喜欢吃什么？烤鸽子要么？这里还有酸辣土豆丝，不用跟哥客气的，爱吃什么随便点。”
“嗯……”
“烤茄子要吗？给你夹个尝尝……”
“等下！等等，不用！我自己来！”
这一番拉扯下来，眼见着木桌边上都要被大师兄的手指抠出痕迹来了。
“小心人家的饭桌，挠坏了你得赔。”我小声地提醒他。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五师兄不知道怎么凭借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溜入厨房偷师去了，饭桌上剩下我们几个。
用大师兄的话来说，就是根本不认识的宋姑娘，以及“半生不熟”相处起来格外费劲的吴晓。
要是吴晓和宋姑娘一块聊，不管我们也就还好，但他偏偏似乎要秉持着年长者的人文关怀一样，时不时要和我们聊——
而且还聊不到一个频道上。
吴晓的话题：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武功练得怎么样？
大师兄的极品答案：“没啊，全完蛋啊。”
“啊？那需要哥哥帮忙吗？”
“……不用了，让它们继续烂下去，烂着烂着就置诸死地而后生了。”
“这说的什么话。”
“就好像土豆腐烂的泥土里，烂着烂着和泥土融为一体，最后这片土地里还能生长出花来。”
吴晓愣住了。
他旁边的宋姑娘却是瞪大了眼睛，愣了好一阵子，笑意浮现在脸上：“好有道理呀！”
——被大师兄瞎扯的东西说服了。
“那、那接着呢？”许是见宋姑娘乐了，吴晓就一愣一愣地，追问了下去。
“啊？还要我编啊？”大师兄惊得小声地说了句，在我的眼神提醒后，才转了转眼珠子，说：
“接着，花就修炼成形，和隔壁的竹子精在一起，加入妖精联盟，惩恶扬善，绝活是乾坤大挪移。”
……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宋姑娘笑得整张脸都在颤抖。
“好好玩，连公子是不是可以去写故事啦？”
“我觉得可以，到时候写个妖精联盟世界观出来。”大师兄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狐妖怎么样？”宋姑娘忽而眼珠子一转，语气里带了几分希冀。
“狐妖嘛，她也可以加入妖精联盟，学习修炼个起死回生的绝活……然后，就可以把她的爱人带回来，远走高飞了。”
宋姑娘愣了一阵子，眼神里忽然柔光流转：“我喜欢这个故事。”
“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历经破茧终成蝶。”她轻声地，“我好喜欢这个故事。”
说罢，她那双满溢着光采的眸子望向了身旁的吴晓，“吴晓哥，你觉得呢？”
“挺好。”吴晓点了点头，随后却是眼眸一暗，“但是……我……”
他沉思了许久，才叹了口气，“现实世界里，远远及不上编写的剧本里的美满。”
——他有心事。
“什么意思？你在说我脱离现实啊？”大师兄忽而笑了起来。
“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吴晓顿时就瞪大了眼睛，有些慌乱地要解释。
“大家的印象中……好吧，在我的印象中，吴晓可是个阳光开朗，充满希望的人。今儿突然伤春悲秋起来了，有什么心事？”
“啊，其实没有什么……不用担心。”
“是在担心，和宋姑娘的关系不能长远？因为吴……”大师兄似是吸了口气，才道出那个称呼：“叔叔不同意？”
下一刻深吸一口气的就是吴晓了——他似被戳中心事了。
“弟弟当真是……明察秋毫。”他的笑容里掺杂了几分无奈。
然后，他就跟我们说起来更加无奈的情况——
“我爹说，将来要与我一同掌管净尘门的女子，定是要名门正派的大家闺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