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梧桐醒来时,已是傍晚,窗外灯火通红,路人来来往往,屋内死寂一片,看不见一丝光亮。
床上只躺着一名熟睡的女人,和陪伴在她身边的灵魂陆萧。
林梧桐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窗帘不知何时被人拉上,房间中洋溢着一股野花的清新味。
林梧桐伸了个懒腰,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来电人是“秦淮滨”。
一怔,原本头脑还不够清醒的她瞬间清醒,她心里想着:“家里这么快就知道了吗?”
这么想的,她就按下了播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低沉醇厚的声音,“桐桐。”对方喊她的名字温柔至极。
“哥哥。”林梧桐喊他。
此时,在林梧桐对面的那套房中,居住着一名宽腰窄肩的男人,男人眉眼温和,五官俊气,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他站在落地窗前,摘下金丝框眼镜,揉了揉眉心,视线看向外面的通火灯明,眼神是复杂的。
房间整体陈设简单,主要以黑白为主色调,家具也都是全新的,像是刚搬进来一样。
秦淮滨戴着蓝牙耳机,他温柔的对着电话那头说:“桐桐,最近过得还好吗?爸妈都知道了小陆的遭遇,要不要我过去照顾你几天?”
对方没了声。
秦淮滨也不急,他就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良久,对方的声音很轻的通过电话传入他的耳廓,“不用,哥哥。”
男人的眸色闪过一丝悲伤,但很快消失,他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个和蔼的笑,对着电话那头嘱咐:“嗯。桐桐,家里永远都是你的依靠。”
他想了想,还是没能说出那句“我也是。”
“好,谢谢哥哥。”
电话挂断,秦淮滨看向那个被挂断的页面,一开始的温和荡然无存,他整个人阴郁起来,他周围一盏灯未开,就好像已然和黑暗融为一体。
秦淮滨是林梧桐名义上的哥哥。当年林父最好的兄弟因为科研死在了火海中,独留下一对母子,不久后秦淮滨的母亲也因思念过度去世了。
林家不忍一个小孩在外孤苦无依,他们便收留了秦淮滨,抚养着他的一切,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对待。秦淮滨生性就话少冷漠,父母双死后,更是把自己封闭起来。
直到有一天,秦淮滨那个名义上的妹妹林梧桐闯进了他的世界。比他矮一个头的女孩撞见在角落偷偷掉眼泪的他,女孩上前,从兜里拿出一大堆糖,然后强塞给他,并凑到坐到阶梯上哭泣的小男孩耳边小声说:“这些可都是我的压箱宝,哥哥吃糖,能开心。”
秦淮滨不爱吃糖,他觉得吃这些糖精食物,对身体不好,吃多了还会降低智商。但、那天的他看向手上零零散散的糖,和女孩身上飘散出好闻的洗衣液味,他突然心尖像是被治愈般,他想靠近糖,想吃甜的。
因为吃糖能开心。
这是他的妹妹告诉他的事情。
秦淮滨的爱意永远隐忍克制,他与林梧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从未有过越界的行为。他只想着“梧桐需要,哥哥就上。梧桐不需要,哥哥就守护。”
直到某一天,在国外正签约一个大项目的他接到了国内来自秦家父母的电话,他才得知林梧桐的丈夫牺牲了。
当时的秦淮滨给林梧桐打去好几通电话,她都不接。最后还是白枝接着,告诉他“梧桐没事。”
就算如此,秦淮滨还是觉得不放心,脑子一热,断了这次谈了很久的大项目,一溜烟跑回了国内。但冲动后却没有勇气敲开那扇尘封的门,他只敢在对面买个房子,默默关注她。
陆萧这个人,秦淮区只会在春节时看见他,日常时间他都定居海外。秦淮滨自认为他看人一向很准,他觉得陆萧这个人可行,因为陆萧的眼中全都透露着“我爱梧桐”四个字,这个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他没理由阻挡,更没有身份做什么。
他能做的只有祝福两对璧人。并在林梧桐婚前给了她一条价值十个亿的皇冠,告诉她“有难处就去当掉。”
他骗她,皇冠只值一百万。
“嘟嘟——”一通电话,把秦淮滨拉住了忧郁的情绪之中,他看了来电人,脸上又再次浮现出温柔似水的笑。
刚一接通,林父的声音便传出:“小淮,你什么时候回国?我们一家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秦淮滨回:“爸,我已经回国了。”
“噢?那你现在在哪?有时间去看看你妹妹,你妹夫……”对方声音逐渐忧郁起来,“他……牺牲了。”
“我知道,爸。”秦淮滨回,他突然想到什么,又在后补了句:“我上次给她打电话,她没接,后来是白枝接着,告诉了我这件事。”
“这样啊……”林父意味深长的说,“小淮,当年的事情你会怪爸爸吗?”
秦淮滨笑着摇头,语气依旧是温和的,但眼睛中却透露着难以释怀的情绪,他到:“不怪。”
林父听后,转移了话题,“我和梧桐约定好了时间地点,我发你。梧桐还不知道你回国了,你们可以见见面。”
“好的,爸。”
一通电话挂断,他已彻底没了力气,一股压抑痛苦的感觉席卷着他全身,他皱起眉头,骨节分明的手扶上额间,他肆意的笑起来,但这笑却怎么看怎么苦。
大手挡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内心深处的情绪,可一滴泪却伴随着笑划下脸颊。
如果当年没有那件事,梧桐会不会就已经是她的妻子了呢?
……
林梧桐站起身,活动了筋骨,拉开了窗帘,城市的星星点点瞬间落进她的房间,这是她和陆萧两个人的婚房,就算陆萧常年出警,林梧桐也依旧会保留两个人的气息。
她眸光一转,注意到了桌子上摆放着花瓶中被换上了她与陆萧两人回忆最多的野花。
陆萧很喜欢野花,就算后面陆萧有钱了,也时常给她买花,但每一束昂贵花的背后都有一小束野花。
于是有一天,林梧桐就趴在陆萧硬邦邦的胸肌上,手时不时在他胸膛上撩拨,陆萧则专心看着书,他另一只手覆在林梧桐的后背上,觉得心满意足。
林梧桐下巴压着陆萧的胸膛,抬头看向陆萧,说:“老公,你为什么每次都会带一束野花呢?”
陆萧也看向林梧桐,手轻轻刮过林梧桐的鼻尖,宠溺的回应:“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表白追你用的花。”
“啊。”林梧桐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她继续问:“那万一野花被你摘完,蜜蜂该怎么办呢?”
陆萧觉得自家老婆实在可爱,他直接把书放在一边,对上林梧桐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同时一把把林梧桐拖着更上前了几分,他回:“我每次摘的并不多,而且我摘完后,都会随手撒下新的种子。野花不似人工养殖的花,那般脆弱,周期短。野花只要一颗种子,就算在恶劣的环境,也能长出鲜艳的颜色。”
“噢。”林梧桐似懂非懂的点头,“怪不得其他花枯萎的时候,那些野花也都不会枯萎。”
陆萧笑着说:“是啊。因为养殖花从土囊中被摘下的那一刻,就很难再回到土囊中,哪怕给它们足够的水份与土份,也很难在存活几天。而野花不一样,只要有水土,就能很顽强的活下去。”
“所以,老婆,你就是我的野花。”
“怎么这么奇怪呢?”林梧桐知道陆萧这是在说情话,可这怎么听也都觉得不是什么好词。
陆萧看出了林梧桐的意思,他笑着摇摇头,随后低下头,在林梧桐的鼻尖蹭了蹭,女人身上好闻的香味涌入他的鼻尖,让他心生燥意,他强压下,解释到:“因为我觉得老婆满足野花的所有美好品质,顽强、生生不息、百折不挠。老婆不管有没有其他人的帮助,我想你都会美丽坚强的活下去,甚至能活着比任何人都潇洒、美丽。”
林梧桐被夸开心了,野花从来都不是贬义词,是她狭隘了。
“那、陆萧,你是我的土囊吗?”林梧桐认真的问他,此时林梧桐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
陆萧听后,摇摇头,他指向林梧桐那颗跳动心脏的位置,说:“你的土囊在这。你我皆是。”
……
林梧桐走出房间,一股消毒水的刺鼻味涌入她的鼻尖,房间早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原先的脏乱差荡然无存。
林梧桐见状,心情也不自觉的好起来,她心想白枝实在是细节,不仅给她善后,还在她的房间中,放置了一大束野花。
林梧桐打开手机,这才注意到了爸妈来电已经超过30 ,其中最后一条是接通电话2:00。
她想,帮忙接电话的那个人应该是白枝。
林梧桐给爸妈回拨一个电话,按了免提,人却朝着阳台洗漱间走去。
一直待在林梧桐床旁的陆萧看见现如今林梧桐的状态越来越好,那颗被石头压抑已久的心,才好了许多。
可是,他没有注意到,他一个灵魂哪来的这么多情绪?
死神再度出现在他身后,陆萧依旧是只听得见、看不见。
死神不解,还是问了:“你用你半年的功德,只为化型为半小时的人陪在她身边,值得吗?这些她都不知道,也没必要吧。你的出现并改变不了什么。”
陆萧几乎是秒回,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竟多出了一丝笑,他到:“值得。看见她在睡梦中那么难受,而我却无能为力,这比我被折磨时更加痛苦。更何况,她知道野花的意思。”
“这是独属于我和她的秘密。”他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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