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已经吃得有点撑肚子了,不知为什么今天中午没什么胃口,明明天气也是一样的热。
他看着叶希然吃。
叶希然吃饭慢条斯理的,挺出乎傅晏意料的。傅晏问他在家是不是也是这样吃饭。
“不是啊。”叶希然说。
“但是你今天吃相特别斯文。”傅晏倚在椅背看着他。
“因为这一顿想这么做。”叶希然说,“下一顿就未必了。”
傅晏笑了笑。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擦了一下眼角冒出的生理性眼泪。
他有些困了,等着回去睡个午觉。
“傅晏。”
桌子上忽然多了一只撑着的手。傅晏光看那手臂皮肤都认得出是罗章。
傅晏抬头跟他打个招呼,等着他的下一句。
“我问你个事,”罗章道,“你……是认识至姝吗?”
傅晏一时有点愣,听罗章接着说:昨天有听到他在和徐唐隅说自习室的事,那个自习室连着咖啡馆,至姝最近在咖啡馆工作,昨晚也看见他给至姝朋友圈点赞了。
“认识是认识。”傅晏心想他居然能记这么细,“怎么了吗?”
罗章像是被问住了,抿了抿唇,说没什么。
“这么说你也认识至姝?”傅晏看他的手离开了桌面,怕他下一刻直接走了,抛出个问题留一留他。
罗章只说他跟至姝是初中同学,然后就说自己先回宿舍了。
叶希然瞥了一眼他的背影,说:“意思就是,你们有个共同好友,在我们学校咖啡馆工作,然后他跑来问你认不认识,理由是看见你点赞了人家的朋友圈?”
“嗯。”傅晏瞥了眼罗章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明明这点事直接发消息问我也行啊?”
叶希然似乎想评价几句,看傅晏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也没说什么,换了个话题。
“今晚有没有空?”叶希然问他。
“有啊,天天都挺闲的。”
“你没加社团之类的吗?最近社团招新都进入尾声了。”
“没有。什么都没加。”
“这样。”叶希然说,“那你平时在干嘛。”
傅晏说:“跟你吃饭啊。”
“除了这个呢?”
“自己到处逛。”傅晏拿出手机,“给你看看我这几天拍的学校里的照片。”
看完了。叶希然想起来正事,下了命令:“今晚陪我去综合楼的艺体室。”
“干什么?”
“我去跳舞,有段时间没跳了。”
傅晏刚才在饭桌上挺困的,这会儿躺床上了反而没那么想睡觉了。
他决定放下手机阖目养一养神,手机忽然亮屏,他收到一条短信。
是快递到达的短信。傅晏登时坐起来。他室友都在床上躺下了。
他轻手轻脚地开门关门,然后飞快地跑去校门口。
是需要他本人签收的手提电脑,全新的。
前几天他的妈妈找他要收件的地址,他爸爸准备给他买一台手提电脑。
“大学生都要这个的,”他的妈妈说,“你又不肯要我那台旧的。你爸帮你看中一台了,发个地址来吧,买了就寄到你学校去。”
本来傅晏妈妈想给他打电话的,但他不是很想。
傅晏跟她说发消息就好了。他的妈妈问为什么不想打电话。
能有什么为什么,干巴巴的文字当然比亲耳听到的声音更难再触动他的情绪。
他认为自己不是逃避。不如说,他知道自己是那种很容易就被触发各种回忆各种情绪的人,所以不想再浪费情绪和心力。
“你爸爸也是很愧疚的,别的小孩都有父母亲自送去报到,你却没有。你倒好,你爸爸说了你几句,你直接自己一个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还以为你离家出走了,不知道做家长的心里会担心吗?”
傅晏对这条信息没什么好说的,甚至也想不出什么回复的言语。
他的妈妈跟他说话的模式一直都没变过。话语里透露的是一如既往地,要求他割让自己的决定权以及对自己行为的主导权,来满足两位作为家长的人的安全感需求。
“你加回你爸吧,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傅晏也没有回复这一条。这又不是写小说。
确实没有所谓隔夜仇,但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傅晏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迈向人生新阶段了吧。
别人还用旧的模式对待他,或者希望他重新过回以前的生活,这些伎俩和动机,在他这里已经行不通了。
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出门在外保证自己安全。
傅晏午觉没睡,按照网上教程去捣鼓这台新电脑,直到下午出门前被罗章喊了一下。
“傅晏。”罗章问他,“你怎么认识彭至姝的?”
傅晏没料到原来他的问题还没问完。他只简短回复了一句暑假兼职的时候认识的。
这个时间点,叶希然应该在外面等他了。傅晏觉得有些想笑,倒也不是笑罗章,就是觉得这实在太莫名了点,居然还没问完的吗?
他回问罗章:“咋了?怎么老问?”
“没什么。”罗章说,“去饭堂的时候刚好看见你就问了,现在又想起来所以又问一下。”
“不是,我是说你为什么总问至姝,”傅晏其实还挺能理解脑回路比较清奇的人。
毕竟他有时也这样,反正也不是什么触及原则的事,陪人家闲聊几句也没所谓。
“想问的话发消息不就好了?”
“主要是发消息显得我太刻意了,”罗章摸了一下后脖颈,“我倒不是很在意,就是觉得很奇妙,你们两个居然认识。”
“就为这个吗?没别的意思?”傅晏问。
“没有。”罗章看着他,“不用多想,真没什么。”
傅晏当然懒得多想,他也不太喜欢抱着探问八卦的心态,去了解和细想别人的事。他宁可自己发发呆。
叶希然有了车之后,傅晏成了他的爱车后座的常客。
“你有没有三脚架?”叶希然到了艺体室才想起这茬。
“没有。”傅晏说,“你没带?”
“我是以为我有。”叶希然说,“才想起来我来上学前就把三脚架落家里了。我还想着反正家里近,肯定经常回的,结果到现在都没回过一次。”
“是你反射弧太长,还是太久没练舞了。”傅晏笑笑。
“不要揭穿我。”叶希然速速看了几遍视频,把手机给了傅晏,“‘三脚架’,请。”
“我来啊?”傅晏说,“我就这样站着就行了吗?”
“你坐着好了,坐这里。”叶希然指向他的背后,“镜头对着镜子,拍几段看看,我先找找感觉。”
傅晏拍了几段,因为叶希然也只是跳了几段,没有完整来一遍。
他给叶希然看过后,叶希然说这次不拍了,他边听歌边练好了,又问傅晏会不会因为没事做觉得无聊。
“因为我一练起来我就不跟你搭话了。”
傅晏说:“你练去吧,我坐会儿。”
傅晏自己一个人待着,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过还是有人找上他了。
他看一眼新来的信息,兰封问他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打视频。
傅晏没回复,直接打过去。
他眨眨眼,看着这张并不陌生但好久没见的脸:“嗨。”
“你是在自习吗?”兰封问。
“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傅晏笑了笑。
“因为你很像在教学楼里自习,然后怕打扰到别人,就跑出来楼道里跟我打视频。”兰封说,“我没打扰到你吧。”
傅晏说:“没有。天,难得见你的思路会这么绕呢我还以为你第一句会先问我在哪。”
“最近江蒙还有林琚存那两个人在追剧,”兰封说,“就是你们那一部《痕显》。”
“他们去看啦?看完了没?”傅晏问。
“看完了。说是以后还会三刷。”
“居然都二刷过了?”
“他们一集看两遍的,第一遍先看第二遍开聊。”兰封说,“我都跟着他们看了一遍半的大结局。”
那半遍是抢完课后,他没事做,拉椅子跟他俩一块接着看的。
傅晏问他有没有印象深刻的情节。
“最后一幕岑野行在舞室里。”兰封说,“差点没认出那是之前打视频的那位演员。”
“那你猜一下我在哪里吧。”傅晏道,“刚刚你把提示说出来了。”
“舞室?你练舞去了?”兰封说,“不过你去干什么事我都不稀奇。”
“很接近了。”傅晏道,“学校的艺体室。不是我去跳舞,我陪我同学来。”
“不偷偷师吗?”兰封问。
“偷不了。”傅晏看了一眼叶希然,“那人平时低调干饭,一跳舞跟变了个人一样。”
“兰封。”
“嗯?”兰封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跟他聊天。被傅晏喊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傅晏。
“八天假有什么安排吗?回家吗?”
“不回家,”兰封说,“和林琚存打打羽毛球。最近在和江蒙打,他放假要回家。”
“村长也不回家啊。”傅晏说,“只有打球吗?没别的安排了?”
“暂时没有。”
“那我现在要跟你讲两个消息。”傅晏道,“一个能让你拿出去炫耀一下的,另一个是我想给你的惊喜。先听哪个?”
兰封暂且放下笔。
“前者。”
“为什么?”傅晏两眼一眯,看不透这个人。
“后者从你告诉我这一刻,对我来说就是惊喜了。”兰封顺手拿起保温杯战术喝水,企图用杯子挡住自己下半张脸,“那就只剩前者是我不知道的了。我要听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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