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嗡嗡作响,电话那头的声音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心跳的轰鸣声。
“老大,老大,怎么不说话了?”
“喻知宁!”
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
喻知宁深吸了几口气,克制住声音的颤抖,“没什么,下次再聊吧。”
“可是...”
喻知宁直接按断了电话。
他盯着黑掉的屏幕,手指仍在微微发抖,现在要怎么做,现在要怎么做,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
怕转过身,就对上那张诡异又冰冷的面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什么从没揭穿,难道只是为了看他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破灭的样子。
喻知宁坐在床上,思绪混乱不堪,连几时睡去也不知道,等再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
雷安端着早饭推开了门,食物依旧是煎蛋和牛奶,再次看到煎蛋上那个用番茄酱画的红色笑脸,就显得越发怪异。
一日三餐,几时吃饭几时喝水都严格按照固定的程序,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仓鼠,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毫无尊严地被当做宠物一样对待,为主人偶尔施舍的一点宽容沾沾自喜。
和其他被当作牲畜而屠宰的人类没什么不同。
喻知宁很难想到,在被发现之后,雷安竟然还能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
有点可笑,都到这一步了,还在装什么?
喻知宁毫不避讳的直直盯着他,反倒是雷安有些躲闪着他的目光。
餐盘里的食物一动未动,到了晚上,煎蛋变凉,油渍凝固在表面,被丢进了垃圾桶里。
到了第二天,雷安又端来了餐盘。
里面的食物和原来一模一样。
说不出的诡异和违和感。
喻知宁再也忍不住了,这次,他直接掀翻了餐盘。
陶瓷餐盘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盘中的食物四散飞溅,汤汁洒了一地。
喻知宁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
然而雷安只是沉默着蹲下身,将碎裂的瓷片一一拾进了垃圾桶里。
但在喻知宁的眼里,雷安此时的沉默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弄。
在他的手伸向最后一块碎片之前,喻知宁一脚将它踩住。
“说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雷安缓缓抬起头,面具下的墨绿色的眼睛毫无波澜,像一潭死水,他的目光与喻知宁对视了。
“你想出去玩吗?”雷安忽然问他。
“什么?”喻知宁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如果你还想出去玩,就和我说,不要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喻知宁几乎要被气笑了。
“要么放我走,要么现在就杀了我。”
“不要再戏弄我。”
雷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知道喻知宁忽然很生气,忽然掀翻了餐盘。
然后用那双棕栗色的圆眼看着他,紧抿着唇,睫毛微微颤动着,像一只被激怒的猫。
就连生气也很漂亮。
“我没有想要杀你,”雷安认真地说,“可能之前有一点。”他严谨地补充道。
简直像是在和傻子吵架,喻知宁一阵失语。
他索性将头转向一边,拒绝再和他说话。
“可以出去玩,但是一定要记得回来。”
“不然我会很生气。”雷安看着他,伸手去帮他掖了掖被角。
喻知宁幼稚地堵住耳朵,假装听不见。
到了第三天,雷安没有再出现。
一直等到晚上,喻知宁才迟疑地推开门,但找遍地下室的每个角落,也没有再看到他的身影。
的确不见了。
喻知宁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早知道那么简单,就不必大费周折的绝食相抵了,现在肚子好饿啊,他摸了摸空空的肚子。
再次返回到房间去拿床下的无线电话,他才注意到门侧一角放着一只背包,他抬脚踢了踢,咣当咣当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喻知宁将拉链拉开,里面装满了他平时爱吃的肉罐头。
也许是雷安落在这的,他四处看了看,心虚地将它背在身上。
就当是被他囚禁这么多天的补偿了,喻知宁宽慰自己。
在出门之前还有一道锁,喻知宁又回到了之前堆放着物品的房间,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地板还洇着些暗红色的血迹。
在一只粉色的真皮背包里,他找到了一个发卡,背包侧面刺着一个小小的字母“N”,除此之外基本看不到什么划痕,背包的主人一定很爱惜它。
虽然可能性极低,但喻知宁还是希望背包的主人只是恰巧弄丢了它。
喻知宁将发卡放进口袋里,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狭窄的楼梯间的光线非常昏暗,很难看清脚下的台阶。
喻知宁扶住墙,按照之前记在心里的数字,一共有三十二阶。
“一...二...三...”
之前还在思考该如何用发卡撬开锁,直到双手摸索到上方的铁门,喻知宁松了口气,铁门没有锁,只是轻轻一推便开了。
一路顺畅到有些不可思议,在重新踏到坚实的土地之上时,喻知宁甚至有种恍惚的虚假感,他真的逃出去了吗?
等再次醒来,会不会还在狭窄阴暗的房间里。
在离开之前,喻知宁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毫不迟疑的离开这里。
今晚的月亮很圆,但被树叶遮挡,微弱的光勉强辨清脚下的道路,随着树木越发密集,月光被完全遮挡时,喻知宁不得不放慢脚步,依靠双手摸索前行。
刚刚下过一场雨,森林里还有些潮湿,周围很寂静,只有树叶踩在脚下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忽然,喻知宁的脚步一顿。
除了他之外,似乎还有其他声音。
喻知宁用余光扫向身后,只有一片漆黑,但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愈加强烈,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口袋里的餐刀举在身前。
直到从树丛中窜出一只野兔,急匆匆向着远处跑去,喻知宁才松了口气,松懈下紧绷的神经。
“真是自己吓自己。”喻知宁摇了摇头。
走了一段路后,他的喘息越发沉重,背着背包也有些吃力,长期不见阳光让他的身体变得虚弱。
况且森林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甚至分不清方向,这样走下去,说不定会离目标越来越远。
他索性放下背包,靠在树下休息一会,从口袋里摸出无线电,打算联系齐诤他们,但按下开机键后一片漆黑,喻知宁的心猛地一沉,不会没电了吧?
他晃了晃,又使劲拍打了几下。
屏幕依旧毫无反应,这下完了。
之前就只剩下一格电,尽管这几天他节省使用,电量也耗尽了,现在唯一的通讯工具成了一块废铁。
这下只能等到天亮了,等太阳出来后,至少他能分得清东西南北。
喻知宁坐在树下,有些昏昏欲睡。
快要睡着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小腿似乎被什么东西舔了一下,热乎乎湿漉漉的。
喻知宁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正对上一双幽绿色的眼睛,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绿光,像飘浮的鬼火。
距离近到他几乎能嗅到它嘴里腥臭的气息,让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瞳孔紧缩。
余光扫向四周,在它身后,还有几只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它们体型高大,直立起来几乎到他的腰部,绷紧的肌肉结实而有力。
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身上,喻知宁甚至不敢转身,如果现在转身,它可能会撕烂他的喉咙。
早知道就爬到树上了,喻知宁有些懊恼。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餐刀,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刀柄,又随即转向身后,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从背包里拿出了几罐肉罐头。
“...乖...乖狗狗...”喻知宁的手有些抖,几次都没能将罐头打开,他咬着唇,眼睫颤颤,几乎要哭出来,终于,啪的一声,罐头打开了。
肉香四溢。
他将几只罐头扔到它们面前。
狼抬头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身下的罐头,似乎有些犹豫。
“吃罐头吧,比我好吃。”喻知宁颤着声音劝他们。
终于,它们做出了选择,低下头伸出舌头,开始舔舐起了罐头里的肉。
看他们吃的认真,喻知宁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后退。
但它们狼吞虎咽,吃的很快。
没走多远,那几只狼又追了过来。
狼们已经吃饱喝足了,它们围在他身边,慵懒的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起了肚皮。
喻知宁试探性的往后退了几步,看到他要走,原本在地上翻着肚皮的狼,蹭一下从地上站起来,重新将他围了起来。
那些刚刚餍足的掠食者用尾尖勾缠他的脚踝,热乎乎的身体紧紧贴着小腿,粗硬的皮毛扎的他微微有些刺痛。
喻知宁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但目的似乎不是想要吃它。
他们张开嘴,开始用带着倒刺的舌头舔拭起他的小腿,腿袜被兽类灼热的鼻息舔湿。
喻知宁慢慢伸出手,试探性地去摸它的头,以此想要安抚它。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狼嚎。
不远处的山坡上,跑下来一只体型更大的狼,灰银色的皮毛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冷硬的光泽,腰腹线条收束成一道凌厉的弧度,充满了野性的凌厉感。
威风凛凛的狼王用身子撞开了那只离他最近的狼,那只狼仰着脑袋,被摸的舒服极了,咧着嘴,呼哧呼哧喘着热气,涎水都流到了他的脚上。
陡然被撞到一边,它呲起牙,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吼声,但触及到狼王冷冽的目光,吼声戛然而止,化作一声微弱的呜咽,耳朵耷拉着贴在两侧。
它缓缓低下头,拖着步子躲闪到一旁,再不敢有半分僭越。
挤到前面的狼仰起脑袋,也想要他的抚摸,主动用毛绒绒的脑袋顶了顶他的手掌。
见喻知宁还是傻乎乎愣在那,他便俯首蹭进他掌心,仰起嘴吻时,他的手被湿漉漉的鼻尖触到,冰冰凉凉。
源自深处对食肉动物本能的恐惧,让喻知宁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狼便用尖锐的獠牙衔住他退缩的脚腕——那是猛兽用来撕开猎物最柔软处的凶器,此刻却只是虚虚衔着。
棉质的白袜被涎水浸得近乎透明,露出肉色的皮肤。
现在喻知宁的身上沾满了不同狼的口水,布满了许多乱七八糟,令人讨厌的味道。
狼嗅着他,皱了皱鼻子。
大腿处一阵温热,水流浇在他身上,渗透布料,贴上了皮肤,喻知宁呆呆地眨了眨眼,几秒之后,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坏狼!”
喻知宁指着他,气哄哄地站起身。
那只狼无辜地看着他,而后慵懒地舔舐起了前爪,喻知宁跺了跺脚,它就翻身朝他露肚皮,讨他欢心。
算了,喻知宁想,自己跟一只什么都不懂的畜牲斗什么气。
他背起包,径直站起身,继续向前走。
不知道去哪,但就是想赶快离开这里,最好能找个地方洗洗澡,洗去身上这股奇怪的味道。
狼一直跟在他身后,尽管喻知宁努力忽视它,但它的尾巴尖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小腿。
向前走了没几步,喻知宁隐隐约约听到了水流的声音,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前面就是河流。
他顺着声音继续往前走,但那只跟在他身后的狼,忽然加快了脚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墨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么了?”喻知宁问他。
狼歪了歪头。
半晌,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和一头狼对话。
喻知宁摇了摇头,往左靠了靠,打算绕过它。
结果那头狼不依不饶,依旧要挡在他前面,不让他过。
喻知宁叹了口气,蹲下身摸着它的脑袋,好声好气和他商量。
“小狼,我的身上全是你的味道,让我过去好不好?”
狼被摸得舒服地仰起脑袋,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大尾巴摇晃着扫着他的小腿,痒痒的。
但当他想要起身时,那只狼竟然直接扑过来,把他压在身下。
“好哇,果然是只坏狼。”喻知宁的尾音被压成了破碎的喘息,狼伸着舌头舔他,粗糙的舌面刮过细嫩的皮肤,很快泛起一层薄红,腰间的硬物硌着他,留下了一点湿痕。
狼的脑袋窝在他的脖子里,暖呼呼的热气洒在他的脖子上,蹭啊蹭,嘤嘤撒起娇来。
比起狼,更像只小狗。
他轻轻推了推狼的脑袋,试图让它稍微挪开一点,但狼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反而更加用力地蹭着他的脖子,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好了,现在浑身都是热烘烘的味道了。
在狼舔够闹够,懒洋洋地直起身子,开始舔舐起自己的爪子时。
喻知宁瞅准时机,果断出手,他一个扫膛,狼猝不及防,被绊倒在地,趁他四脚朝天还没翻过身,喻知宁撒腿往前跑。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还未恢复完全的视力,脚下的地面模糊不清,跌进了汹涌的河流里。
不会这么倒霉吧,刚逃出来就要game over了。
耳边是水流的轰鸣声,喻知宁在水中挣扎,试图抓住什么,但水流太过湍急,他的手指只能触碰到冰冷的水流,河水灌进口鼻,呛得他几乎窒息。
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也随着他跳入水中。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画面。
雷安:偷窥老婆只是一种情趣。
【老婆为什么生气,不知道,不过老婆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
喻知宁:当你弱小时,生气别人都会觉得可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