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雷声轰鸣,暴雨如注。

在含元殿内伺候的小宫女和太监们低着头抖成了筛子,脸色都吓成了死人灰,死咬着嘴巴不敢出一点声音。

浑身上下被冒出来的冷汗浇了个湿。

偏殿是黎美人梳妆的地方,内里但凡触手能扫到的贵重物件。

比如那尊卧虎颜如玉,嵌上碧玺的自暖杯,黑地五彩花卉抱月瓶,双璃耳转的白玉盆,粉彩缠枝莲纹玉壶,妆奁里的红玉镯,珍珠,数不清花样的宝钗。

甚至连带陛下仅赐给黎美人的东珠,全都被她摔了个稀巴烂。

今儿个怕是进宫头一遭生这样大的气。

地上躺着很多死去的波斯猫,死状恐怖,有被活活踩死用杌子打得肠子都出来了,还有被簪子扎了无数个血洞的,被刀划死的。

猫垂死前尖锐刺耳的哭声,叫得人汗毛倒竖。

黎美人那张漂亮的芙蓉面孔上,因为愤恨而扭曲成了一团,有的也只是森森笑意,咬牙切齿不停骂着。

“贱人!去死啊!!”

“贱人!!贱人!!贱人!!!”,忽得转瞬又笑,“....骗我...”

她手里还抱着最后一只没有死掉的猫,涂了润红丹蔻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了猫的皮肉。

她愤怒极了。

眼里却依稀挂着瘆人的泪光。

宫侍们大气都不敢喘,想不通明白哪惹了她发大火。

分明黎美人出门时高高兴兴的,甚至罕见地对着宫女们乐呵呵,在妆奁前不停的摆弄妆容首饰。

让近旁侍奉的宫女也给她拿主意,她用什么钗簪发最好瞧,什么颜色的脂粉摸上去最显气色,什么裙衫穿着最娇俏。

回来时也还好好的,回来陛下歇息熟睡之后,外头打了雷下雨,黎美人便开始发作了,陛下吃多了酒,睡得沉,四仰八躺在正殿打鼾。

黎美人心里有气,为什么不叫陛下来哄哄呢?

陛下多疼爱她啊,捧到心尖上了。

后宫里的主子,便是生了皇子的那两位爬到了妃位的,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汴梁没有皇后,后宫里美人虽多,自黎美人上月进宫以后,日日专宠,别的妃子连陛下的面都见不上。

今儿个在酆馆设宴,接待外来的使臣,好歹是个大场面,两位皇子的生母,陛下都没差人去问候,就好性子等着黎美人梳洗打扮了。

酆馆也没有传出什么风声,所以她到底生的什么气?

旁观人仔细看着,莫不是.......

黎美人喜欢的另有其人?

宫人们仿佛窥见了皇室不得了的辛秘。

也只敢在心里暗着想想,此想法一冒出来更加死咬了下唇,谁都不敢吭一个声。

最后一只波斯猫在黎美人心里渐渐没了声息,她将猫狠甩在地上,抽出帕子仔细擦拭指甲里的猫血。

良久过后,声音总算平稳下来了。

“来人,把这里收拾干净,去招太医来。”

宫侍们得了吩咐,手脚忙乱去收拾,外头雨大也顾不得支一把伞,冲进雨幕撒腿跑去叫太医,就怕迟了一刻。

想到今日座下两人那副郎情妾意好绵绵的模样。

古依兰心里跟针扎了一样,至今还在密密麻麻串气泛着疼。

他成亲了,他竟然成亲了!

合宫上下瞒得这样好,所有人都知道了,就她不知道。

全当她逆来顺受惯了,就把她当傻子使唤了是吧。

古依兰垂眼抚了抚肚子,分明嘴那样硬,眼角却禁不住有些红了,唇也抑不住颤动。

梁怀砚,你当真是对得起我。

*

汴梁的秋跟春时大同小异,常冷一阵热一阵,傅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开始记住了汴梁的节气。

他讨厌汴梁,厌恶南朝,讨厌这里的一切,这样的国度,南梁本就不敢存在。

转念眉头就皱起来了,他记这些做什么,他不应该有一丝一毫惦念这里。

傅忱躺在怀乐搬出来搁在长廊庭院下的罗汉塌上。

他身姿欣长,日光笼在他俊美的五官上,慵懒而迷人。

傅忱有些分神,他看过去不远处,怀乐在忙碌着。

她人小小的,蹲在那里像一只猫,看起来依然孱弱,侧脸有种大病初愈的美感。

不,不能说她弱,那天晚上他下了死手,要被她往死里闷,闷死她。

正好她害了病,真要查,别人也查不出什么,谁知道开始她还挣几下,后来没声了。

死了。

傅忱松开手,将怀乐连人裹被往床榻里脱手一丢。

他喘气坐着没多久,下了塌。

又在殿内踱步微息,绕来绕去,实在说不上来胸腔里什么地方闷闷地烦,甚至一脚踢碎了搁在墙角的四方凳。

雨水打在脸上,他忽然转头往榻上看去,这么大动静都没醒,应该是死了吧。

不就是杀了个小结巴,他莫名闷烦什么?

许是雨下得太烦人了。

傅忱走过去打开一看,小结巴浑身汗津津的,瞧着是死了,只是脸白里透了点奇怪的红,他探了探她的鼻息。

微弱,但是还有。

她竟然没死,反而弄巧成拙,而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松了一直提着的气。

小结巴的命真硬啊,她不弱。

雨过天晴几日,雪停了,而且逐渐回缓起来,覆在漆瓦上的雪开始慢慢化了。

合着雨水顺着房檐落下来,落进怀乐的后衣襟里,溜了进去,跑过的地方都又痒又冷,冰得她怂立起了脖子。

慢了半响才单手去擦掉后颈上的水,擦不着了,才站起来拉衣裳跺脚。

傅忱在不远处,掀眼皮瞧了一眼,随即别过脸。

嗤,瞧把她笨的。

做什么都是慢吞吞的。

那被褥大得很,她洗了得有小半个时辰了罢。

傅忱打量着,似乎就搓干净点边边角角,外面很多还搁不到盆里,没有浸水。

她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傅忱虽然在南梁当质子,表面上总受人欺负,内里的东西都有暗人帮他打点。

这小结巴好歹是个明面的公主,吃不饱穿不暖,竟然打扫宫侍和浣衣叠被都要亲力亲为。

不过,早换下来的被褥上染了破掉贞洁的血,如果有负责宫侍收去浣洗,那他睡了小结巴的事情不就捅出去了。

坏不坏事情,会不会生出变故暂且不说,他只觉得丢脸。

嗯,看样子,她还是个知羞的人,收拾出来也知道背着他,不给他看见,还知道会污了他的眼睛。

傅忱换了个姿势,枕着双臂,阖上眸子。

钟官那头已经打听清楚,他家室内外都被查了个干干净净,够谨慎的人又如何,没错都能给他拗点错。

这年头,有了钱和权,会愁给人盖不上莫须有的罪名么?

何况,钟官深得宣武帝看重。

他月俸高,站得高,自然有瞧不上他的人。

傅忱已经着人布置,只差安排好了,再蹲一个下手的契机。

几日来的心里堵着的烦闷,也为着传递来钟官的消息而松了一些。

殿内的四方凳不知道为何坏了,拼拼凑凑再难好,怀乐如今只能蹲着浆洗被褥。

脚麻了,就伸手捶捏。

好在殿内有井,入了深秋,井水没有那么凉。

只是手腕疼,比脚的烫伤还要疼。

结了痂怀乐怕浆洗被褥的时候泡了水严重,还特地包起来,但是刚刚提水的时候,她感觉到伤口裂开了,白色的帕子上面渗出红色的血。

那天晚上低热转成高瘟,烧得特别不好受,怀乐脑子一片空白。

第二日她迷朦睁开眼睛,浑身虚得提不上一丝力气,身上穿的中衣湿得能够拧出水。

傅忱什么都没说,他眼底乌青,一脚把怀乐连人带被踢了下去。

她没有睡在地上,她记得漂亮质子之前是将她撵到了地上,分了一床小被褥。

她昨夜没在地上睡。

夜里下雨吹风,坏掉的窗桕边上飘雨进来积攒了好大一滩水,绒垫许多都被打湿了。

他原来只是嘴上不许怀乐上塌和他一起歇息,入了夜里,却也让她上去了,大被褥也分给了她。

难怪捂得热热的,浑身都出了汗,夜里一点都不冷。

她就知道,他这样漂亮的人,心地肯定不会坏的,只是嘴硬心软。

怀乐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欣喜站起来,“你....”

她想跟他说话,没准备好说什么,傅忱蹬过来一记眼刀,仿佛要将她凌迟,吓得怀乐的话和脖子都梗了回去。

“.........”

怀乐一连几日雀跃,傅忱看着烦躁,又不想听她说话,只当小蠢货的脑子和正常人是不同的。

他哪里知道他的弄巧成拙,让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怀乐觉得,有人对她好了。

那种被人在乎的感觉,是很多饴糖都给不了的。

有人愿意对她好,怀乐值得有人愿意对她好的。

怀乐不是没人要,不是没人在意的。

她并没有不值。

瞧着怀乐越是傻乎乎的笑,傅忱脸上的阴寒更甚,眉眼冷戾。

怀乐搓搓小被褥,又悄悄看了一眼傅忱,他还躺在罗汉塌上,有人陪着真好,她满足地叹出来一口气。

回了神认认真真洗被褥。

手腕上莫名出现了伤口,还有那个坏掉的小四方凳,她记得夜里都还是好的,她也没有磕到手。

腿又麻了。

怀乐像个小乌龟慢吞吞挪了挪位置,又接着搓洗。

心里仍记挂想着这件事情,她总听宫侍们说,偏殿有不干净的东西。

不管是不是,她也不怕,要真有,还能有人跟她说说话。

许是夜里不小心弄的,怀乐不怕,她担心傅忱怕,自己憋在心里不给她说。

怀乐就用她头上的珠钗跟每日能出宫的小太监换了钱,拖他去庙外的承安庙求一个平安符。

拿到平安符的时候,她认认真真做了个囊,还打了个平安穗。

特地对着平安符求了求菩萨。

希望漂亮质子平平安安,不惧鬼神。

怀乐搓洗被褥的速度加快了,她要快点洗好,把装了平安符的平安穗给他。

太阳照在身上,暖和得紧,傅忱只以为他睡了一会,谁知道睁开眼睛,天都黑了。

他身上盖着小被褥。

不远处的竿上,晾挂着洗好换下来的褥子。

大很多,还在滴水。

褥子沾了水重,也不知道那小结巴怎么挂上去的,她有没有被甩飞。

傅忱捏捏眉心站起来,怀乐正出来叫他,她很开心,比前几天都要开心,鹿眼弯起来,澄明纯净,里头的欢喜都溢出来了。

“你、你....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傅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小结巴的结巴症好了许多。

还是他听多了她说话结巴的语速,习惯了,慢慢觉得正常了。

不管是什么结果,这种认知都让他觉得恶心。

傅忱敛了神色,不咸不淡,“嗯。”

“我饿了。”

他一如既往理所当然吩咐怀乐。

怀乐高兴地拍拍手,像孩子一样蹦了跃起来。

“我....洗好褥子...有宫侍送...来了饭...”

怀乐特别高兴,她笑眯眯告诉傅忱。

“很....多...”

怀乐没有傅忱高,说话的时候伸手比划,差点就要碰到他的下巴。

傅忱下意识让开,与她拉远距离。

能不能改改这个臭毛病,她是哑巴吗?能说不说就非要瞎比划。

傅忱不耐,嘴角扯成一条平直的线,还是一声简短的。

“哦。”

他提步走了进去,怀乐忙不迭跟在他的后面。

傅忱人高腿长,迈的步子大,她只有提着裙摆,快步走才能跟上他。

在后面,就像个娇俏乱动的小尾巴。

“宫侍...说,黎..美人怀孕了...父皇嘉...”

傅忱听了前半句,他神思一顿,脚步停住。

“怀孕了?!”

怀乐不防,猛撞到他后背,撞得鼻子疼了发酸。

傅忱仿佛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子倏然僵住,转过身,目光径直落在怀乐的肚子上。

题外话:

虐男的部分,不存在轻易哄哄原谅的戏码。

——帮忙推荐一下小伙伴的预收———

感兴趣的宝宝可以收藏一下嗷~

《喜好相悖》/程了惊

程霁礼恣意放浪,洒脱不羁,身边的女人三月换两已经是圈内不成文的规矩了。

所有人都知晓程爷喜好,小细腰,大波浪,魅相横生勾的人走不动道最好。

偏冲他一张脸便有无数女人趋之若鹜。

陆守蓁是在所有追求者里面最乖的那个,她乖到两人在一起之后能让程霁礼滴酒不沾,出去玩准点回家,饭桌之上按着人头给她报数……

偏偏在程霁礼兴头上的时候,千挑万选里面最乖的这个给他送了一个意外之喜——分手大吉。

追问原因:我们性格不合。

消息是在手机上发的,再打过去不是拉黑就是空号。

陆守蓁消失的彻彻底底。

程爷当场放下狠话,“老子以后要是在找这种年纪小的,名字他娘的倒过来写!”

之后程霁礼三个字就从来没有正着写过,他的对象都是小他六岁,在他身边永远超过不了三天,每个人身上总能看到那个安静乖生的影子,所有人都感觉他这是受了刺激,对那小丫头念念不忘。

再次相见。

程霁礼还是那个恣意浪荡,桀骜不羁的人。

陆守蓁没有了乖巧的皮囊,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她自信的跟着周围所有人谈笑风生。

又在无人之时将程霁礼逼至墙角处,她明明踩着高跟鞋还是矮了对方一头,和别人说话是清冷的,和他说话是软糯的,她说:“我改了性格,这次我来迎合你。”

程霁礼灭了手里的烟,垂眸看人哑声道:“你想得美。”

男女双c//暗恋成真

分手后男主没有正式意义上的恋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10章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