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天气晴朗,碧空如洗。偶有几只不知名的鸟雀自头顶飞过,落在不远处的柳树上休息。身后有窃窃私语声传来,聂九安只当没听见,沿着护城河岸边悠闲散步。

他自小就信奉感觉一说。

他感觉如果再跟秦怀越牵扯下去,于人于己都不会是好事,是以那日之后他便没有再去广济寺,只每日让封筑送去补身的各类汤饮。

封筑手里拿着两个柳枝编的花环,绿叶间还点缀了些小花,“主子,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要是再走下去,没等到中午我身上就要被这些花环给挂满了。”

大周民风开放,春日里京中各家小姐会在晴好的天里出门踏青游玩,偶有遇到心仪的男子也会送上花环以表倾慕之情,若是男子也有意便会自报家门。

聂九安只是觉得心烦,所以想出来走走。谁知这甚好的春光春景竟也丝毫不起作用。

封筑真是乌鸦嘴,他这话音刚落,又有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拿着团扇遮住了半边的脸,羞羞怯怯的将手中的花环递到了聂九安的身前。

聂九安不接。

眼看那姑娘眼圈都红了,封筑忙不迭的接过了花环,那姑娘破涕为笑,转身便离开了。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什么?”

封筑不解的看向他,男人垂手而立,头顶上垂下三两条绿丝绦,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画舫船只穿梭而过,留下一层层的涟漪,男人看的入神。

封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便随意说起了秦怀越的事来。

最起码提起秦怀越,他家主子不会心烦。

“昨儿送去的鸡汤王爷喝的一滴都不剩,我听钟磬说王爷身上的伤好了许多。”

聂九安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秦怀越之所以受伤跟他多少有些关系,如今他身体渐好,他也实在没有再过去的必要了。

“明儿再去送汤时,带上一包李记的糖霜话梅。”

“好嘞。”

封筑应下,主仆二人也没再闲逛,径直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一推开房门就看到停在窗户外的鸽子。

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见了人也不怕,“咕咕”的叫了两声,封筑反手将门关起来,快步走到窗边从鸽子的腿上拿下一封密信。

他将密信交给了聂九安,又拿了些吃的喂了鸽子。

谁知一转身就见聂九安神色凝重,他走了过去,扫了一眼那字条,上头倒也没写什么,只写了个“钱”字。他小心翼翼的睨了聂九安一眼,嘟囔道。

“钱钱钱,整日里就知道要钱,我们是财神爷还是皇帝老子?招招手银子就出来了,他们只知道张口要钱,可曾想过这世道想要赚钱多难啊,更何况咱们还是这样的身份,就更加不便了......”

“行了!”

聂九安喝止了他没完没了的絮叨,“我出去走走,你不许跟着。”语毕,人已经到了门外,封筑想要跟过去,可到底没有挪步,他知道聂九安需要静静。

聂九安这些年的苦旁人不知道,可他都看在眼里,一个人要顾着族中剩下的那些人,即便是神仙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可他从未听过聂九安喊过一个累字,更别提抱怨了。

他不光自己不提,还不许他提。

聂九安站在门外,声音平和而宁静,丝毫没有任何异样。

“银子过几日给他们送去。”

封筑应了是,还没来得及交代两句,聂九安已经消失在了楼梯的尽头。他匆忙回了信,看着白鸽展翅消失在天的尽头,便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鸡汤出了城。

......

天气一日暖似一日。

秦怀越身上的伤已经结了痂,京城里却没旨意传来,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了,总算他这番伤没有白挨,他趴在床上,缓缓的吐了口气。

枕头边放着一张散开的油纸,纸张上有些折痕,上面还零星沾着一些糖霜,昨儿喝完药,最后一颗蜜饯也没了,一想起一会儿还得喝药,他的口中便盈满了苦意。

“师叔祖?”

圆觉自窗外探进半个脑袋,声音还有些未脱的稚气,秦怀越的思绪被打断,“可是方丈大师让你来传话的?”

圆觉摇了摇头,几步便窜了进来,这个年纪的孩子精力最是旺盛,他走到床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了两颗糖果,许是体温过高,糖果都有些变形了。

“这是前头香客们给的糖果,可甜了。”

秦怀越温和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不喜欢吃甜的,你自己个留着吃吧。”

圆觉将两颗糖果放在床边,一溜烟的就跑了,等跑到了门外才趴着门边道:“我今儿看到钟磬去找他们要糖果蜜饯了,他说师叔祖爱耍小性子,没有糖吃便不肯乖乖喝药的,可是不喝药,身子就不会好了呀。”

他笑起来有颗小虎牙,格外的可爱。

“师叔祖你好好养病,等我得了糖果再来给你送些。”

秦怀越哑然失笑,看来得找些针线来将钟磬的嘴给缝起来,免得他到处乱说话,正在他低眉沉思的时候,圆觉去而复返,睁着圆圆的眼睛问道。

“咦?前几天那个长的十分好看的施主近日怎么不来了?”

秦怀越:“???”

小小年纪竟也知道美丑之分,佛说众生平等,哪里分这些了?可见是佛法未深,道行不够。

说起来也有五日未见到聂九安了。

他的眸底闪过一丝落寞,低声道:“我也不知。”

圆觉“哦”了一声,便跑开了。

屋子里点着檀香,闻着格外的舒心,屋外的廊下不知何时飞来了几只燕子,不过几日的功夫便搭了窝,整日里叽叽喳喳的叫个不休,倒是让这寂静的后山里多了几分热闹。

“嘘!”

钟磬一早就守在门外,远远见着封筑提着食盒来了,忙将他拉到了一旁,他拿眼瞄了眼身后,示意秦怀越睡下了。

封筑面上没有笑,挣开了钟磬的手。

“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钟磬笑的没心没肺,伸手勾住了他的肩,“怕什么?反正我们都是男人。”说完还没察觉出不妥来,自顾道:“谁给你气受了,瞧着脸拉的比驴脸还长......”

封筑翻了个白眼。

钟磬这才悻悻的收回了手,这几日看惯了封筑穿男装的样子,倒是把他当男人了,可是哪里有女人长这么高的,比他还尖那么一丢丢呢。

“可是遇到难事了?”

他收起了玩笑之色。封筑点头,继而又深深的叹了口气,“我能有什么事?我是心疼我家主子,他......”他适时的闭了嘴,聂九安三令五申不许他跟旁人说他们的事。

话说到一半,最是急人。

钟磬一拍胸脯,“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家王爷虽然已经出家,可到底也曾是王爷,京城地界里的人说起多少还得给些面子,到底是何人欺负了你们,你告诉我,我替你们报仇去。”

封筑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乐了。

“瞧你那傻样。”说完便提着食盒往屋子里走去,聂九安可是交代过的,鸡汤得趁热喝。

钟磬跟在他身后,两人打闹着进了屋。

“傻?你好好瞧瞧?有长的像我这么精神的傻子吗?”

秦怀越没有睡,封筑一来他便醒了,门被推开后,有光自两人的身后照了进来,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待确认无第三人后,又垂下了眼眸。

“钟磬,你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支开钟磬后,他仰头将鸡汤喝尽,过了好半晌才道:“若是遇到难事,可以告诉我,兴许我还能帮一帮你们。”

封筑收拾好食盒,本打算告辞了,听了这话心里一时也没了主意。

聂九安虽叮嘱过不许他跟秦怀越提他们的事,可他也不想看着自家主子劳心伤神。秦怀越察觉出他的为难,温声道:“算是我谢你...你们这些日子照顾我的恩情。”

极为平常的一句话,他却红了脸,耳尖的烫热一直延伸到了脖颈,顺着体内的血管到了心口,连带着心跳也快了几分。

那一日半梦半醒间,似乎聂九安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今夜算是谢你的恩情。”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急需要一笔钱。”封筑也知道这样的事难以启齿,可一想到聂九安今儿的表现,他还是支支吾吾的说了出来。

“多少?”

秦怀越答的很快。

封筑诧异的看向了他,男人半撑着身子,手臂上有若隐若现的肌肉轮廓,一侧的长发垂在脸庞,衬的侧脸的轮廓线条既刚硬又温柔。

“啊?”

他忽然就改变了主意,暗自后悔刚才不该多嘴的。

秦怀越又道:“你们现在住在哪个客栈?回头我让平伯先给你们送三万两,要是不够你再跟我说,我再想想法子。”

“啊?”

封筑的嘴巴圆张着,半天闭不上。

哪里有人借钱借的这么痛快的。

就在封筑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道谢时,钟磬端着药碗进来了,他便趁机道:“那...那您好好休息,我明儿再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想起才买的糖霜话梅还没给秦怀越,于是又折身回来将东西放下,逃也似的离开了。

钟磬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油纸包。

“到底是女儿家心细,知道主子的蜜饯吃完了,这就又送了来。”

秦怀越仰头将碗中的药喝完,原本皱起的眉在吃下一颗话梅后稍稍舒展了些。

钱?

他怎么好像一直很缺钱呢?

按理说他与聂九安相识的时间也不短,可为何总觉得他跟他的距离却是忽近忽远,明明两人身体上已经很亲密了,可为何他总觉得他看不透聂九安的心。

他的心似是隐在云遮雾绕后,光照不进。

“钟磬,去查查当年聂家的事。”

迟来的新年祝福呀。祝大家虎年大吉,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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