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女鬼的身份，能着手调查的点有很多，两人商量一番后，再次回到刘邈等人的旁边。
秦若芙询问孙宁，“你们可听清那女鬼唱的是哪一出戏？”
孙宁面露苦色，“她每回出现大家都怕的不行，待在自个屋子里，点上烛火恨不得把屋里照得亮亮的，哪有胆子出去听她唱了什么戏啊？再说小的也没听过什么戏，自然是不知她唱的是哪一出。”
沈寂看向刘邈，“你呢？你也不知道吗？”
“呃……这个。”刘邈眼珠子滴溜溜转，就是不敢直视沈寂。
沈寂目光登时锐利起来，沉声道：“不肯说是么？那便不必说了。不用想也知道，夜半子时，家中八房美妾，也难为你这好色之徒再去留意那女鬼唱了什么。
女鬼连着造访三个月你都不肯搬走，下人的命你不在乎，自己的命你也不在乎。你的心当真是大，是死也死要在温柔乡里么？”
听他一语道破真相，刘邈的脸白一阵红一阵，梗着脖子结巴道：“连、连其他仙师都撵不走那女鬼，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日子不还是得过嘛。”
秦若芙翻了个白眼，冷冷哂笑，“过日子？要不我现在就杀了你与你的妾室们，也免得那女鬼亲自动手了，等你一家人下了地府，再在阴间好好过日子？”
刘邈：？！！
刘邈后悔了。
如果说遇见女鬼他会死，那求助灵霄宗他好像会死的更快。
说好的救苦救厄，善慈悲的仙师呢？
怎么派了两个活阎王过来？
他连忙跪下磕头，“两位仙师饶命，求你们救救我刘家吧！我家还有个癫痴的老母，年事已高，身为人子还没在她床前尽孝呢，怎么能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着还挤了几滴泪出来，实在虚伪。
“此时此刻你倒想起当个孝子了。”秦若芙讥讽地说道：“倘若你真的想活命，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这个院子此前都有谁在住？”
“之前住的是我的第一位夫人，李自心。”
“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刘邈又卡住了，瞧神色明显是不大愿意说。
沈寂忽然站直了身子，五指摸索腰间，低头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
秦若芙瞥他一眼，“你在找什么呢？”
沈寂说：“我在找毒药呢，记得出门前我带了的，放在哪了呢……”
“不用找了，”秦若芙抛给他一瓶，“我这也有，给你。”
沈寂接下白瓷瓶子，目光却不放在药上，而是缓缓移到刘邈脸上。
“我说！我这就说！！！”刘邈浑身一抖，震声道。
沈寂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点了点耳朵，示意自己正在听。
刘邈道：“她是孤女，因为贪图我风流倜傥，貌比潘安，家境又殷实，所以故意勾引我，让我娶了她。
结果入府三年，只诞一死胎，没能给我们刘家延绵子嗣，后来又因不满我纳妾，想要刺杀我，被我给发现了。
我当时急火攻心，脑袋不甚清醒，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掐死了，尸体丢了乱葬岗。”
说到这里，刘邈似乎意识到什么，目放凶光，“等等，难道说，来我刘府的女鬼有可能是那个贱人所化？”
他喃喃道：“是了，是了，她喜欢听戏，也会唱几句。记得当年她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去清风茶苑听戏，还曾提过让我陪她一起去，我懒得在茶楼坐一下午，便不想陪她，结果她从那时起就对我心生怨怼，嫌我冷落她。”
会唱戏曲，又出现在李自心生前住的地方，单看以上种种，这女鬼确实像李自心。而且她对自己怀有恨意，死后化作厉鬼前来报复也合情合理。
刘邈猛然抬头，看向沈寂与秦若芙，“两位仙师，肯定是那个李自心贱人来找我报仇了！你们一定要帮我灭了她！”
听完刘邈的话，沈寂只觉得一瞬间大脑皮层的褶皱都被抚平了。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对秦若芙道：“我觉得这任务不用我们亲自动手了，让女鬼杀了他就完事了。”
秦若芙重重点头，看刘邈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早该千刀万剐的无赖流氓，“赞同。”
两人转身就走。
“别走！”刘邈一左一右抱住两人的腿不肯撒手，“我刚刚是说着玩的，万一那女鬼不是李自心呢！万一是别的孤魂野鬼呢！我这刘府上下可都是人命啊！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放手。”秦若芙沉下脸，当下就想拔剑。
沈寂抬手拦住她，蹙起眉头，“等等。”
秦若芙瞥他一眼，“他的鬼话你也信？他不过是想拿他人性命威胁我们留下来。那女鬼若不是李自心，为何单单只出现在刘府？只管让她杀了这种负心汉，怨气与执念说不定也能消解，未必会连累他人。”
“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有一处地方说不通。”
沈寂说：“她如果真是李自心，那十有**就是冲着刘邈来的，早杀了他不就好了，何至于来了三趟都没动手，只在院中唱戏。我觉得我们还是再确认一下这女鬼的身份比较好。”
“怎么确认？”秦若芙推回剑柄，一脚踹开刘邈，“她是伶人打扮，脸上带妆，不好分辨容貌。”
“那就还是先弄清楚她唱的是哪出戏，可是李自心生前最喜爱的戏。”沈寂也一脚踹开刘邈，“得找个专业的人来判断。”
一柱香后，两人来到清风茶苑。
此处是檀州地界最大的茶楼之一，上至达官显贵，下到平民百姓都好在这里吃茶，顺便听听说书唱曲，消磨时间。
刚进去，就有一堂倌迎上来，笑得眉不见眼，“两位客官快请进，大堂还是雅间？”
秦若芙：“雅间。”
沈寂：“大堂。”
两人对视一眼，下意识拧眉。
堂倌左看看右瞧瞧，也不敢插话。
这一对像是年轻小夫妻来的，两个人无论容姿还是气度，赛过神仙，比过贵胄，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就是不知是害羞还是怎地，不似别的夫妻挽臂贴面，如胶似漆，亲昵无比。
秦若芙说：“选什么大堂，本小姐有的是灵石，去雅间。”
沈寂微微叹息，“秦姑娘，请你别忘了我们的目的，大堂人多，方便打探。”
“有这堂倌不就行了，何须去找那些杂七杂八的人。”
“偏听偏信不好。”
眼见两人快要起争执，堂倌小心翼翼地赔笑脸道：“郎君，娘子，莫要吵了。”
不料两人双双看向他——
“谁是他娘子。”
“谁是她郎君。”
堂倌懵了，心说敢情您两位不是夫妻啊？
不是夫妻为什么要结伴而来啊？他还以为这两人装不熟是什么夫妻间的小情/趣呢。
“呃……这位公子，这位姑娘，里面请。您二位要是选不出来去哪呢，就由小的斗胆给介绍个地儿。”
堂倌领着他们上了二楼，来到某张独立在雅间外面的茶桌，“这地清净些，左右只有您这一张桌，向下俯瞰，台上说书的唱戏的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但又并非是在密闭的雅间里，走几步下了楼便能到大堂。当然，价格也很公道，只需十枚灵石。”
“尚可。”秦若芙勉强满意了。
“那就这里吧。”沈寂打赏了他几枚灵石。
堂倌欢喜接过，听沈寂问道：“你可知晓李自心此人？”
“可是刘家那位夫人？”
“正是。”
“小的在这里干了十年了，七年前她就是我们茶楼的常客，后来也不知是病了还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反正小的再没有见过她了，算算时间，得有一年多了。”
秦若芙问：“那你可知她爱听哪一出戏？”
“这……小的不知。”
她摆手，“下去吧。”
堂倌应了声“是”，询问了他们要的茶水点心，便去准备了。
“我下去看看。”沈寂转身下楼，直奔大堂。
堂中一位耆艾正在说书，醒木一敲，评的是《三请樊桃花》，秦若芙不爱听这个，等堂倌端着茶和茶点回来，甩给他一袋灵石，“你们这里戏唱的最好都有谁？让他们上来唱两首。”
“姑娘想听什么？”
“唱他们最拿手的就行。”
“是。”
不多时，一名伶人踏着鼓点登台，衣袂蹁跹，水袖翻飞，唱了出《女吊》。
听得正入迷时，沈寂回来了。
“查到什么了？”秦若芙懒洋洋地问道。
啧，他在下面费尽口舌打探消息，她却在上面听曲品茶，好不快活。
沈寂撩起衣摆坐下，垂眸看着盘中精致的茶点，问：“你喜欢吃哪一种茶点？”
“栗子酥，”秦若芙下意识回他，顿了顿，才想起来问：“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寂但笑不语，挽袖拈起盘中的栗子酥。秦若芙看着他的动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马抬手去抢，然而沈寂动作更快，薄唇一张，就将栗子酥送入口中，当着她的面浅浅咬了一口。
随后扬眉瞬目，嘴角衔着嚣张的笑意。
秦若芙气得咬牙，“沈三！你幼不幼稚！”
栗子酥香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沈寂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将将压下这股甜味。
他放下栗子酥，用帕子拭手，不忘评价道：“好腻。”
看样子，桌上那块栗子酥他是不会再动了。
眼见着自己喜欢的一块茶点就这样被他给糟蹋掉，还被他如此挑剔，秦若芙越想越气。
恶劣，太恶劣了这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