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不待秦若芙想发火,沈寂却好似预料到一般,开始说起了正事,害得她只能先将栗子酥的仇放在一边。

“我问了一圈,找到几个与李自心还算相熟的人,算是戏友吧,听他们说,李自心最喜爱的一出戏是《孽海记》。”

沈寂说:“此外,他们还提到一点让我很在意,说是李自心当年在这里与刘家公子一见钟情,常和他一起来听戏,然而自打她嫁进刘府后,渐渐地就只有她一人来了。”

他正色道:“你还记得刘邈说的话吗?”

“记得。”秦若芙凝眉思忖,“他说他不愿陪李自心过来听戏,许是因为成亲后变了心。哼,男人大都如此,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或许吧。”沈寂按捺下心中那一丝违和感,又道:“我们得带一位梨园弟子回去,让她听听女鬼唱的是不是《孽海记》,顺便还得瞧瞧女鬼身上是否还有别的特征,能够证明她是李自心。”

“就她吧,她是这里戏唱的最好的。”秦若芙指着大堂中正在唱戏的伶人。

暮色四合,月明星稀。

刘府内灯火通明,中堂里坐着惴惴不安的刘邈,刘府其余人,皆被遣回了卧房休息,无事不得出门。

除了他,白日请来的伶人也在,名叫文珠,是个十七岁的姑娘,不仅戏唱的好,胆子也大,听闻这次请她来是见鬼的,二话没说就应下了。瞧着不仅毫无惧色,还隐隐有些好奇和激动。

只能说,到底是年轻人啊。

沈寂与秦若芙立于庭院中,守着天色。

今个是六月初七,还不到望日,照理来说,女鬼今夜并不会现身。

但是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快到子时了。”秦若芙道:“你打算用什么法子把她招来?”

子时阴气重,鬼物现身的几率也大,沈寂抽出一张符,夹在手指间,“用这张灵符即可。”

秦若芙好奇地瞥了眼他手中的符,“你这是什么符,我怎么没见过?”

沈寂说:“没见过很正常,只有有特殊天赋的人才能习得此符。”

“什么天赋?”

秦若芙真就不信了,灵霄宗的六门课里她最擅制符与御兽,连白长老都夸她有天赋,符咒与阵法一点就通,这世上怎么会有她不擅长的符咒呢?

她今日定要弄清沈寂手里的是什么符咒。

“这是个秘密。”沈寂说。

他弄得神神秘秘,反叫秦若芙更加好奇,她抿了抿唇,“多少灵石买你这个秘密。”

沈寂侧首,斜睨着她,刀刻般俊美的脸在月辉与沉夜之间半明半昧,看不清楚脸上是何种情绪。

“秦姑娘,这世上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灵石去买的。”

他说着,催动灵力,燃了手里的符。

一时间,平地刮起凉飕飕的阴风,繁云层层,翻卷如浪,遮蔽了那轮弯月。

细碎的声音在两人身边响起,先是喁喁私语,随后化作尖锐扭曲的笑声,异常刺耳,听得人心中很是不舒服。

中堂里,阴风刮的烛台晃荡倒塌,火光熄灭了大半,显得阴森森的,吓得刘邈抱头缩到桌子下面躲着。

文珠也略显不安,攥紧裙角,一直紧紧盯着秦若芙与沈寂两人的方向。

那些诡异的笑声越来越大,最终在某一刹骤停,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拧断了脖子,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院内阴风退散,齐齐朝着某一方向涌去。

仿佛感应到什么,沈寂与秦若芙同时望向那个方向。

一道鬼魅身影渐渐显形,伴着尖细的呜鸣,好似伶人在登台前吊嗓。

“来了。”沈寂面色凝重。

一鬼至,诸鬼退。

看来这女鬼的实力不容小觑。

两人回到中堂,分站左右,护在门前。那女鬼缓缓飘至庭院里,轻抖水袖,姿态婀娜,唱腔婉转,如果忽视她是厉鬼的话,这一幕倒真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寂静的夜里,一出诡谲的戏曲悠扬响起,如泣如诉,摄人心魂。

细听唱词,像是娓娓道来一则故事:

想那日清风一面叩心门,到后来郎情妾意日久深。

却闻刘家公子,一朝染疾,她惊心如焚。

将那礼教抛却,日夜候伺,君醒长谢恩。

世间难见此情在,君言今生不相负。

花烛之下揭红盖,缠绳结发羞唤夫。

本以为百年同渡鹊桥仙,怎料得他日又抱美眷归。

恨只恨负心人误她华年,悲只悲有情人难再重回。

三载春秋终蒙尘,佳人垂泪寒霜凉。

寂夜清风月未沉,长忆昔我少年郎。

若从头,宁如碎玉不肯全,不做池鱼锁幽园。

待来生,休要辜负了真情,辜负真情枉为人。

一出戏,唱遍了喜怒哀乐,摧人心肝。

中堂里,几人神色各异,直到女鬼噤声,才恍然回神。

来不及细品戏中意思,沈寂与秦若芙对视。

秦若芙拂袖,五色令旗环绕身侧,她掐诀,对沈寂道:“我设阵将她困住,我们再近距离看看她。”

沈寂颔首,“我来吸引她的注意。”

两人身形极快,犹如一道闪电掠向女鬼,刚到身前,那女鬼猛然抬头,灰白的眼珠子死死盯住两人,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尖叫。

她伸出两只苍白的手,指甲漆黑锋利,重重抓向两人。

沈寂抽剑格挡,秦若芙跳开几步,向后撤去。

一左一右,分别围攻女鬼。

沈寂依靠敏捷的身手与女鬼打斗,秦若芙趁机布阵,不消片刻,她冲沈寂喊道:“好了!”

两人配合默契,沈寂利用功法护住自己,迅速离开女鬼身边,女鬼要追,却被秦若芙的阵法钉在原地。

女鬼被彻底激怒,张开猩红的嘴,宛如野兽那样龇牙咧嘴,浑身森森阴气溢出,仿佛有了实质般,随着她的挣扎不断地破坏着阵法。

“除非将她彻底消灭,否则我这阵法困不了她多久。”秦若芙源源不断地向阵法注入灵力,蹙眉道:“我们得赶在她挣脱之前行事。”

刻不容缓,沈寂疾步来到刘邈身边,此时他居然还躲在桌子底下。

沈寂伸手一抓,提着刘邈的领子将他揪出来,甩到院中,“睁眼好好看看,她是不是李自心。”

刘邈吓得浑身发抖,刚想手脚并用往回爬,沈寂眸色沉沉,抬脚踹在他肩膀,将他猛地踹了回去。

一转眼,闪着寒芒的长剑抵在了他颈侧。

只听头顶传来沈寂冷若冰霜的声音,压得极低,蕴含着惊人的气势,叫人下意识便想臣服于他,“再敢跑,我现在就割断你的喉管。”

刘邈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看向女鬼的方向。

沈寂还嫌他离得不够近,抬脚又是一踹,直接将他踹到女鬼面前去了。

刘邈在地上滚了一圈,天旋地转之后一睁眼就是女鬼艳魅可怖的脸,张着血口狰狞无比,骇得他脸色唰白。

偏偏另一个恐怖的存在就在他身后,逼得他后路也没了。

“是不是李自心?”沈寂又问。

刘邈壮着胆子囫囵看了一遍,抱头答道:“她的妆太浓了,我看不出来!”

遽然间,法阵猛烈动荡。秦若芙瞳孔微缩,连忙收了灵力,免得反噬自身。

她道:“我的阵法撑不住了!”

几乎是这句话落下的同时,女鬼挣脱了束缚,冲向面前的刘邈,怒吼着掐住他的喉咙。

“救……救……”

刘邈被卡住嗓子眼,死死抠着女鬼的手,脸涨成了猪肝色,只能艰难地挤出来几个字音。

余光中,沈寂与秦若芙各站在他两侧,但却没有一个人有要上前救他的意思。

生死一线之间,刘邈才恍惚意识到,他自己居然也被当做了试探女鬼的一环。

左右这两个所谓的“仙师”,心地恐怕比眼前的女鬼还要阴险狠毒。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居然还都出自名门正派?

刘邈逐渐翻起了白眼,眼瞅着出气多进气少,那女鬼猛地一震,甩开了他,竟似有些慌乱般,急急惶惶地飘走,不待秦若芙与沈寂追上去,便消失于夜色之下。

刘邈伏倒在地,粗喘了好久,终于缓过劲来,操着一副破锣锅嗓子破口大骂,“他娘的!你们怎么能见死不救!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简直不配为仙师!”

沈寂脸上并不见怒意,反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对他道:“刘老爷,视人命如草芥,这句话的前提是,那得是条人命才行,万一是什么杀千刀的畜牲的命,救了还不如不救呢,你说是吧?”

“再说了,你这不是还没死呢嘛。得亏那女鬼心善,留了你一命。”

刘邈被他怼得气血上涌,几欲昏厥。

而秦若芙懒得施舍刘邈一眼,走到文珠身边查看她的情况去了。

这边几人稍定,后院却忽然传来尖叫声,动静闹得不小。

老管家急急忙忙赶过来,满头大汗,“老爷不好了,五姨娘殁了!”

听见这个消息,几人无不错愕。

刘邈惊呼:“什么?香凝死了?!”

他顾不得腿还软着,立马招呼老管家过来扶他起来,踉跄着赶往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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