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秦若芙对沈寂道:“我先过去看看,你将院子再巡视一遍,倘若发现那女鬼还没走,而是藏在暗处害人,一定要唤我。”

沈寂颔首,脸色不甚好看,转身离开。

秦若芙跟着刘邈来到他那位五姨娘的院子,就见下人围了一圈在门口,屋里几名丫鬟抱着主子的尸体悲恸大哭。

刘邈红着眼圈扑上去,抱住毫无生气的女人尸体,哽咽着喊“香凝啊”。

见状,秦若芙本还奇怪他心中竟还有一丝真情,旋即就听他又哭喊道:“你肚子里头的孩子还没足月呢,你就这么去了,咱们老刘家的香火怎么能就这么断了啊!”

听着来火,秦若芙索性装聋,兀自沉思起来。

按理说内院到中堂有段距离,女鬼离去的方向也并不是这边,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竟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了一个人?

更别提这位香凝身边还有几个丫鬟,为何偏偏只死了她,旁人皆毫发无伤。

秦若芙抬眼,默默观察起房内的布局。门窗皆是自然开合状,摆件挂饰整整齐齐,不曾有过磕碰丢失,显然并无外人闯入。

再看死者,不见外伤,面目平静,宛如睡着,唇边甚至还有一抹淡淡的微笑。如果不是早已没了呼吸,根本看不出来人已经死了。

她询问其中一个丫鬟,“你们是怎么发现自家主子死了的?”

丫鬟哽咽道:“那会儿姨娘就像往常一样,入睡前跪拜**娘娘的神像,为还未出生的小少爷诵经祈福,结果忽然直直倒下来,我们几个人围上去,怎么唤她她都不醒,一探鼻息,才发现人已经没了。”

“你们不曾见到女鬼?”

“不曾。”丫鬟哭着摇头。

秦若芙的眉深深拧起。

旁边,刘邈从悲痛中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来到秦若芙面前,怒目切齿,大发雷霆。

“都怪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激怒那个女鬼,我的香凝何至于被害去了性命,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你们得赔我的儿子,赔我刘家的香火!”

无论如何,女人和孩子是无辜的,秦若芙也不愿看到这个结果。

但刘邈不分青红皂白把这一切怪罪到他们身上,实在是过分,这也令她心生不悦,微微怫然。

刘邈见她一时沉默,登时恶向胆边生,眼珠子突出,直勾勾地盯着秦若芙,步步靠近,“我看就你吧!你来替香凝,赔我个儿子!”

秦若芙冷冷一笑,不屑地睨着他,拇指抵开剑鞘,“你再敢靠近一步试试。”

瞧她神色,倒似真的不惧出人命,也懒得在乎是否波及灵霄宗的名声。

一时间,刘邈顿住脚步,明显是有些怕了,可脸上却又浮现出不甘来。

如果不是他们惹了那女鬼不快,他何至于损失了一个儿子,这么多年了,他纳的妾再多,也就香凝一个肚子争气的,就这么断子绝孙,他岂能甘心!

愤怒驱使着刘邈的色心蠢蠢欲动,可色心又被恐惧压着,正犹豫间,一团黑影凭空飞来,重重砸在他的脑门。

刘邈被砸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他下意识抬手,摸到一片**的热流,才发觉自己脑门被砸了个豁口出来,直往外渗血。

很快,就连眼睛都被血糊住了,老管家手忙脚乱地给他递帕子,手都在抖,显然是禁不起这种折腾了。

刘邈忍痛擦了一番,才得了些许清明,瞧见地上落了把带血的锁,明显是刚刚伤了自己的凶器。

那锁明明那么小,却能给他的脑袋砸出这么严重的口子,真不敢想象对方使了多大的劲。

刘邈缩了缩脖子,恐惧漫过心头。

目光上移,他望见周身阴沉沉的青年,就站在秦若芙身后,凤眼里淬着森森的寒意,好不阴鸷地盯着他。

秦若芙似有所感,回过头,沈寂果然回来了。

他与她擦肩而过,迈开修长的腿,径直来到刘邈面前。

刘邈身子抖若筛糠,就连瞳孔都在发颤。

蓦地,沈寂张开五指,一把扯住刘邈的发髻,力气使得极大,将他薅得脖子后仰,头发几乎从根部齐齐断裂。

疼得刘邈龇牙咧嘴,涕泗横流。

他看见沈寂倏尔咧嘴,露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乖戾笑意来,漆黑的眸子犹如深渊,寒芒烁烁,映着他布满恐惧的脸。

“你好像瞒了我很多东西啊。”沈寂说完,笑容愈加阴森。

一股暖流顺着刘邈颤抖的腿根淌下,很快湿了亵裤。

沈寂似有所察,视线下移,厌恶地甩开他。

“发生什么事了?”秦若芙走过来,犹豫着问道。

沈寂敛了些许戾气,道:“我在府邸后面发现了一个烧焦的小院子,用锁锁了起来,我还记得,女鬼当时离开的方向正是那边。”

“那里可有女鬼?”

“没有。”沈寂道:“屋子已经被烧的只剩下骨架了,旁边还有个臭气熏天的鱼池。我进去绕了半天,用神识查探一遍,发现那地方隐有灵力弥留的痕迹,像是设下过什么复杂的阵法。此外,还捡到一枚玉佩。”

沈寂拿出一张绣了小狗的帕子,乍一眼看有点熟悉。

摊开后,里面是沾满黑灰的玉佩,碎成好几块,也难为他一一拾起又给拼好。

秦若芙欲要凑近去看,但刚上前一步,面前的沈寂却后退一步。

她抬起脸望向他,目露疑惑。

沈寂鸦睫颤动,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移目道:“这么看看不出来,玉佩得擦拭一番,拿到烛火下去看。”

“那就不急于一时。”秦若芙按了按额角,略觉得头疼,“今日太过混乱了,我们有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理清头绪。”

沈寂轻呵一声,眯起眼环视四周,“还真是小瞧这刘府了,这里藏着很多秘密啊。”

他垂目,看向地上香凝的尸体,视线在香凝上挑的嘴角停驻须臾,忽然说道:“这人应该不是女鬼杀的。”

“何以见得?”

“她与我们动手时你也见过,没有别的技巧,纯靠掐人脖子。这人死的如此安详,脖颈处没有乌青,像是在睡梦中死的,倘若死前见过女鬼,应是一副惊恐样貌,绝不会露出这种笑容。”

秦若芙颔首道:“的确,而且就我判断,那女鬼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动手。我也问过了这里的丫鬟,她们说不曾见过女鬼。”

“莫非这刘府还有第二个鬼?”沈寂挑眉,“那倒是有趣了。”

“而且蹊跷的是,若真有第二个鬼,为什么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等到我们灵霄宗的人来了再动手,还只针对这位香凝姑娘。”秦若芙说:“哦,忘了告诉你,这位香凝姑娘,腹中还怀了孩子。”

看起来,这件事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更复杂。

沈寂缓缓吐出一口气,“总之,先把这里处理一下吧,然后叫上文珠,顺便带着这孙子,我们去中堂好好聊聊。”

将近东方破晓,刘府上下才将今夜的烂摊子堪堪处理好,带着一身倦意回房休息。

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刘邈。

他满脸憔悴,目光呆滞,下巴冒出不少青色胡茬,疲惫不堪地坐在椅子上,连弄脏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文珠坐在另一边,看状态似乎还好,见过鬼怪和死人后甚至还有胃口吃东西,狼吞虎咽地吃着下人送来的糕点与茶水填肚。

一盘糕点很快见空,她心满意足地擦擦嘴。

沈寂冲文珠抬了抬下颌,“文姑娘,吃饱了吗?”

“吃饱了。”文珠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

“那就麻烦你给我们说说女鬼唱的那出戏吧,我猜它应当不是《孽海记》。”

“不错。”文珠说:“那出戏是她自己编的。”

文珠要来纸笔,凭借记忆将戏文默写出来,递予他们看。

“说的应是这位刘家的公子,某日在清风……这里的‘清风’应该说就是清风茶苑,与一位女子一见钟情,心心相印。后来刘家公子得了重病,这女子不顾世俗眼光,日夜贴身照顾,公子醒来后大为感动,连连谢恩,并说此生绝不负她。

之后两人成亲,女子本以为可以厮守终生,不料刘家公子却又喜欢上其他人。接下来的戏词说的皆是这女子如何追悔莫及,惋惜逝去的青春,怀念公子从前还爱她的时候。

尾处她说,如果能回到从前,她绝不会再嫁入刘府,被囚于幽园里,若有来生,只希望有情人切莫再辜负有情人。”

听完她的解释,秦若芙道:“这说的不就是李自心的故事?”

沈寂点头,眸色微深,“看来那女鬼,应该就是李自心了。”

秦若芙眼神如刀,狠狠地剜了眼刘邈,“可叹她居然在最后一刻,还想着要留你一命。”

“她既然不愿意杀刘邈,说明尚存几分理智,执念也未必是报仇。”沈寂道。

“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在意的呢?”秦若芙眸光微动,“那个出生便死的孩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死去的香凝。

香凝也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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