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黎明城狂欢黄金时间，人类凄厉的惨叫哭嚎，彻夜笼罩着整个黎明城。

今晚有一处特殊，回食街整条街道静到可怕，那些尖叫狂欢像被无形的大手拂去，无法渗入街道里哪怕一星半点。

街上店铺大门紧闭，道路上空无一人，路灯散发幽幽荧光，不知名蚊虫前赴后继飞向荧光。

在蚊虫靠近的瞬间，荧光猛地消失，两三声咀嚼声后，荧光再次出现，路灯下多了一道人影，白发碧眼，一身鲜红西服。

陆三更仰着头饶有兴致看着装成路灯的大嘴诱吃蚊虫。

两三秒的时间，又一批蚊虫涌向荧光，大嘴按部就班闭上嘴，咀嚼声刚响一声就停了。紧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爆破，有东西从路灯顶掉下来，摔在陆三更脚尖前，是个长了嘴的肉团。

陆三更抬脚跨过被烧得千疮百孔的绿舌嘴怪，嘴里哼着怪腔怪调，身影消失在原地。

这一路再也没一只绿舌嘴怪闭上嘴吃饭，路灯在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发光发亮。

两三分钟的时间，路灯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阴影蠕动，细小尖锐的声音响起：

“阎王巡街！”

“阎王巡街！”

“阎王巡街！”

影子潮水般波动，将消息传遍整个回食街。

消息穿完，影子看向地上绿舌嘴怪的尸.体到底没忍住本能，扑上去将尸.体裹在影子里，顷刻间吞食殆尽，重新化成一滩黑影。

影子喜得加餐，正准备离开，看到地上一行小字。

文盲影子鬼迷茫一瞬，下一秒，炸成碎片散落一地，正好盖住那一行小字：

【私鬼财产，易食高危】

＊

再次出现的陆三更，是在回食街一家服装店里。

服装店里灯光颤抖，一排排衣服泥塑般僵硬，假人模特闭着眼。

陆三更数了数，小小一家服装店，藏了三个人类，两只鬼，情绪非常充沛。

他正要开口，角落阴影响起刻意压低的尖锐声音：

“阎王巡街！”

足足重复三遍。

服装店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阎王陆三更笑得前俯后仰，手搭在模特假人手臂上，高声道：

“亲爱的人类、鬼怪朋友们！”

“阎王向诸位问好！”

……

十分钟后，服装店玻璃门自动打开，陆三更餍足踏出服装店。在他身后，两鬼三人并排躺着，如同五个模特假人，全是失去世俗欲.望麻木雕塑模样。

陆三更拿下刚到手的黑色礼帽，彬彬有礼：“多谢款待。”

他随手往回扔，礼帽落在上一任主人脸上。

陆三更望向街道，挑选下一个去处，耳边乍然响起人类男性濒死声音：

“我祈求得到您的回应。”

“我遵循承诺，在死亡之际将身躯献于您。”

“自此，身躯为您所操控。”

“成为您忠诚的傀儡。”

“愿灵魂得到归处。”

陆三更展开双臂，以他为中心整条街道时间停止流动，在这个空间里所有人类、鬼怪定格在这一刻，一切窥探注视被阻挡在外。

他抬头，碧绿色的眼睛变成深渊般的黑，一个人类倒映其中——

在死亡之际向他祈愿，为他献上身躯与灵魂，祈求得到回应。

“我允许。”

契约结成。

远处人类跟陆三更之间多了一条若有若无的线，他可以随意操控对方的身躯、灵魂。

陆三更动了动手指，尝试以操控人类灵魂控制人类躯体，然而当他触动这条无形的契约线时，立刻失去了意识。

＊

陆三更是被酸苦情绪唤醒的，意识恢复第一瞬，只觉哭声嗡鸣。

他睁开眼。

一个脆弱的、香甜的、情绪丰富的人类女性对着他哭丧。

陆三更不动声色尝了尝情绪，没吃过，再尝尝。

香。

他心安理得安详闭目，享受送到嘴边的加餐。

可惜哭丧活动没多久，哭丧人情绪渐渐被恨与愧疚覆盖，恨意在不断攀登。

这是陆三更日常餐，陆三更不想吃，睁开眼对上一对受惊的眼睛，紧接着这对眼睛迸发出浓烈的喜悦。

“连生，你没死！”陆梨惊喜道，“你没死！”

陆三更下垂眼眸，好甜的情绪，前所未吃。

他望着人类，微笑着虚弱又坚强道，“嗯，没死。”

果然，某种甜酸情绪更浓郁了。

陆梨小心翼翼又希冀询问，“你，你现在是不是没事了？感觉怎么样？”

陆三更盯着她，惨白着脸温柔道，“别担心，我真的没事了。”

“真的吗？”陆梨喜极而泣，她擦了擦眼睛，“那太好了！”

陆三更半阖着眼睛掩盖享受美食的眼神。

陆梨看着陆三更，目光渐渐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虽然这个副本的鬼怪非常可怕，但是你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她的誓言很动听，她的意志很坚定，她的情绪很美味。

陆三更微笑，“那太好了。”

糟糕透了，他成玩家了。

一口热乎新鲜饭都吃不进肚子里。

陆梨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还挺好，轻声细语跟他说明现在的情况，“刚刚齐宽过来说，今天必须要找齐制造玩偶的材料。你在这里一个人休息行吗？”说着又连忙补充，“你放心，你那份材料我会找的。”

陆三更颔首道谢。

需要人类制作玩偶，幼儿园？玩具屋？玩偶之家？裁缝店？四口之家？

陆三更依依不舍看着陆梨离开的背影，直到房门紧闭，新鲜的、从未尝过的情绪依旧勾着他的食欲。

再次可惜成了玩家，美食只能尝个味道，无法食用。

陆三更收回遗憾，闭上眼，确认这就是向他祈愿的人类肉身，并且身体里除了跟他的契约线，干干净净。

不是其他鬼怪做了手脚。

但这具身体的灵魂不见了——他的私鬼财产还没到手，就不见了一半。

陆三更笑着坐起身，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扯着他的心脏急促跳动，眼前一阵发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疼痛刺激着发达的泪腺不断工作。

陆三更抹了抹从眼睛里出来的水，深刻认识到自己成了一个脆弱的、香甜的、刻在过去食谱上的人类。

……

“你真相信那个女人？”

床底传来小孩稚嫩软糯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玩偶扯着床单爬上.床。

陆三更病白脆弱看向它，“我当然相信。”

“她差点害死你，”玩偶是黑发棕眼人类幼崽模样，闻言嗤笑，“更何况，她没有玩偶自己都找不齐材料，你还想她帮你找？”

“那也没办法，”语气有种下一秒就去死的洒脱摆烂，“也没有其他办法不是吗？”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玩偶用天真可爱的声线蛊惑道，“玩偶之家里，玩偶就是你最忠诚的朋友，我可以帮你。”

原来是玩偶之家。

陆三更一副好骗的傻白甜模样，“你是我的朋友吗？”

玩偶之家的宣传语是什么来着？

【欢迎各位来到玩偶之家！】

【您将在这里度过完美一周，体验生命奇迹！】

【玩偶之家友情提醒您，在居住期间，玩偶是必不可少的。外来人总是想要抢夺玩偶，请保护您的玩偶不要离开您的身边。】

【自由不是蜜糖，是通向死亡的砒霜。】

“朋友是什么呢？”陆三更羞涩道，“我没有什么朋友。”

“朋友就是互相帮助，”玩偶一点一点靠近陆三更，“就像你是我的朋友，我会帮你找到制作玩偶的材料。”

陆三更恍然大悟，连连感叹，“朋友真是个好东西啊。”

“？”玩偶觉得有点问题，但又思考不上来，干脆放弃思考，“没错。”

它贴着陆三更膝盖，整个身体覆盖在他的膝盖上，“朋友是不会骗你的。”

它的声音软糯稚嫩，它的身体柔软蓬松，它覆盖着他的膝盖像是将他包裹在一团香糯的云团之中，令他舒适又困倦。

“朋友。”

陆三更昏昏欲睡。

“是的，朋友。”

玩偶声音更轻更柔，细长的铁钉从玩偶柔软无害肚子里伸出，悄无声音镶进陆三更膝关节中。

他却毫无知觉闭上了眼。

玩偶缝制的线条嘴巴崩裂，露出四排尖锐锯齿，它如法炮制将铁钉依次钉入膝盖、脚踝、手腕、手肘……最后来到心脏。

玩偶嘴巴线条崩裂更大，琉璃珠眼球闪着红光。它伸手覆盖陆三更心脏上，铁钉从掌心出现缓缓嵌入布料、皮肤……它停下了动作。

更准确来说，它被迫停住了动作。

“朋友，我仔细想了想，”玩偶头顶传来熟悉的声线，语气却是陌生的古怪腔调，“关于归属权我有一点不认同。”

玩偶不知道为什么动弹不得，它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自己动起来，从陆三更身上滑了下去。

“我不是你的。”

玩偶被抓起来，这次它能够看到人类的脸了，熟悉的五官，陌生的神情。

“你可以是我的。”

陆三更坐起身，这个动作令他剧烈咳嗽起来，眼泪不受控制从眼窝涌出。

他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属于人类的反应。

玩偶察觉到陆三更的脆弱，疯狂挣扎起来，它操控嵌入陆三更身体里的傀儡钉，陆三更两只手腕上傀儡钉当即响应。

很快，陆三更的手腕上覆盖一圈薄薄的白色棉状物质，这层不知名的东西越来越厚重，三四秒的工夫就覆盖完成——那是白色棉布。

成功让玩偶情绪稍微松快，它再次操控手肘、膝盖上的傀儡钉。

陆三更手肘与膝盖同样多了一层白色棉布。

棉布紧贴肌肤，中间没有丝毫缝隙，倒像是那块本就长着棉布，而不是人类皮肤。

玩偶恐惧渐渐消退，贪婪欲.望填满它小小的身躯。

陆三更满面泪水，任由玩偶改造他的人类躯体，在玩偶情绪达到巅峰的时候，动手拧断了它的脖子。

“我的新朋友！”陆三更剧烈咳嗽，嘴角是咳出的血液，眼窝是溢出的泪水，但他的笑容真挚诚恳，他的声音热情洋溢：

“多谢款待！”

全修啦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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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坏了，我成玩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