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斯联盟，暴雪庄园
图灵经过洛夫莱斯的工作室的时候，又听见了里面传来的陶瓷碎裂声。
洛夫莱斯最近的废品率总是出奇的高，从庄园外运进来的原料一批又一批，却还是不够他糟蹋。这样下去，人偶工作室的收入还不足以承担原料的成本。
虽然庄园并不靠洛夫莱斯来挣钱，但他的举止太过反常，图灵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一问原因。
他走进去的时候，洛夫莱斯正抱着一颗碎了一半的陶瓷心脏发呆，面前的光脑播放着某个监控的录像。
图灵走过去认真地看了看，从中分辨出了伊莲的样貌，她还是待在营养液里，看起来离报废不远了。
“小说家，她不是被卖给奇喵游戏了吗？”图灵捡起了陶瓷心脏的碎片，递到了洛夫莱斯手中。
“对，贺桃今天去见她了。”洛夫莱斯回过神来。
“为了漏洞？”图灵并不惊讶。
“对，为了漏洞。”洛夫莱斯将手中的陶瓷心脏举向图灵，“图灵，小说家说‘基因之外，是我们所处的环境，我们相处的人创造了我们。’”
“你把这句话的‘我们’换成‘人类’，它倒是能成立。”
“所以小说家说的是错的？可她是很多年前生产出来的，阅历比我们丰富得多。”
图灵接过那颗陶瓷心脏，宽大瘦削的手在上面轻轻抚过。
那颗破碎的假心脏随之跳动起来。
“不要再怀揣这种天真的心态了，洛夫莱斯。小说家快要报废了，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在急速下降。你难道宁愿相信她的思维，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吗？”
假心脏被扔回了洛夫莱斯身上。
“就像这颗陶瓷心脏，就算做得和真的再相似，也不可能真正具有人类心脏的复杂功能。”
“哦。”洛夫莱斯捧着那颗假心脏，落寞地应了一声。
……
绯红世界，桐城，无间水牢
慕容清欢将自己的声音都扼制在喉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可惜瑶琅乌金的轻微晃动还是暴露她已经醒了的事实。
又或者，从她走出幻境的那一刻起，周长青就已经知道了，她再怎么掩饰也是徒劳无功。
脚步声随着瑶琅乌金的晃动声响起，周长青的声音自左侧响起，“后生可畏啊。”
他虽这么说，语气却全然不是欣赏，反而正正相反，饱含杀意。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清醒地走出来，能被圣莲承认的人，果然不同寻常。”
“可惜了，这幅瑶琅乌金花了大价钱打造，却只能用这么一小会儿。”
“你要做什么？”慕容清欢终于睁开眼睛，看向周长青。
“放心，我只要圣莲。”
周长青笑了一声，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段引魂木来，打开了牢笼。
“在合欢宗的时候，你不是将圣莲养在池子里吗？既然有将它取出体内的本事，现在便将它交出来。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饶你一命。”
“否则呢？”慕容清欢死死盯着那块引魂木，问道。
“否则？”周长青又笑了一声，将那块引魂木放在慕容清欢面前晃了晃，“否则我便将你的魂魄吸到这引魂木中，送回合欢宗，从此你的肉身便是圣莲。”
慕容清欢沉默不语，突然，学着他开始笑起来。
只是笑声中少了丝轻快，多了丝讽刺。
“你笑什么？”周长青饶有兴味地看向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其实早已在幻境中变得疯魔。
慕容清欢不答他，笑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真像是有什么毛病。等她终于笑够了，才看向周长青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周长青灵感微有触动，眼皮一跳，侧身避开了来自身后的一击。
一柄黑白相间的重伞从他身后袭来，伞尖金色的利刃堪堪擦着他拿着引魂木的右手而过，又旋回了主人的手中。
杀气腾腾。
是裁云。
周长青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持伞的小姑娘。
怎么可能，瑶琅乌金坚不可摧，她是怎么出来的？
慕容清欢倒是没有半分惊讶，可一双眼睛却也死死盯着贺桃。
明明只是一夜未见，可贺桃的身影出现时，她却觉得仿若隔世。
那是……她的玄玑，她的贺桃。
周长青毕竟是洞虚高手，从贺桃一击中已经看出了她合体期的实力，以及——她魔族的身份。
这个年纪这般修为，莫非是混沌地哪个魔君的女儿？
他思忖着，手上动作却不停，将引魂木收回储物戒，拿出自己的佩剑太阿，打算将料理了这小女娃再来料理慕容清欢。
一身清气的太阿很快碰上裁云。
周长青持剑，洞虚威压之下，裁云发出一声凄哀的呜鸣，伞骨俱在颤抖，却仍是没有后退半分。
贺桃却不在裁云身后，而是趁着裁云给她争取的这点时间，将灵力注入瑶琅乌金的钥匙，解开了慕容清欢身上的桎梏。
而后猛地抱紧了慕容清欢，划开了她的后颈。
鲜血很快浸透了两人身上的万字莲印记，慕容清欢被折磨一夜又再次失血，精力较现在的贺桃要差上许多，却还是忍不住勾起唇角，笑道：“不知道那个洞虚境知不知道瑶琅乌金有钥匙。”
“你该庆幸它能被我从幻境中带出来，否则我们两个都是死路一条。”贺桃半点不觉得好笑。
慕容清欢却是又笑了一声，凑近她的耳畔，轻声道：“生同衾，死同穴。也挺好。”
……
修真界近来的新闻一个比一个大。
先是无量谷大弟子周世爻，不知因何缘由，被无量谷除名打回了本家周家。
可周家却也不愿接纳这个子弟，扬言褫夺了他的周姓，从此这人与周家无关。
本来炙手可热的下一代新星，一时间竟沦为了丧家之犬，无处可去，不免让人在叹惋的同时八卦究竟是何缘由。
再是混沌地里的魔族跟疯了一样，哦，不对，他们本来就是疯的。
再是混沌地里的魔族一个个地越过禁制，来到了仙门地界，弄得人心惶惶。不少小仙门的弟子听说魔族专挑仙门子弟虐杀的消息，都不再敢独自出门。
结果便是不少小仙门的弟子成群被杀，甚至连仙门八家的一些低阶子弟都惨遭了毒手。
仙门八家愤怒至极，以最快的效率发布了伏魔令，组织各家的精英子弟搜捕处决魔族。
最后，周家的老太爷周长青，洞虚境的高手，活了好几百年，居然被之前叛出合欢宗的慕容清欢和贺桃联手重伤。
一时间，这二人的姓名便传遍了仙门地界，仙门八家更是将她们列成了伏魔令上的第一位，足见想要杀了她们二人的决心。
可惜这二人自玉城之后再未见踪迹，恐怕也是得知了伏魔令，不敢冒头。
修真界平淡了数十年，骤然如此热闹，连茶寮里的闲客都多了不少，一个个胡天海地地聊着近来的逸闻，就在几人之间也能凑出一件事的三四个版本。
贺桃和慕容清欢如今就在这么一个茶寮坐着，听着旁边的闲客提起她们的名字。
大都不是好话。
贺桃于是便又将注意放回了慕容清欢身上。
不知为何，慕容清欢这几日总是发着高热，面上不显，可手一碰上她的额头，便能感受到那烫得灼人的温度。
修真者肉身强健，几乎与发烧绝缘。慕容清欢却突然来这么一出，难免让贺桃担忧。
若非顾忌城内有仙门八家伏魔的队伍，她们二人的画像早已传遍大街小巷，这发热早该去医馆看了才是。
慕容清欢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放在贺桃耳中便分外讨厌。
她啧了一声，说：“我早说了，替你绑个大夫来看，匕首抵在他脖子上，难道他还敢违抗不成？”
慕容清欢将手从嘴前放下，笑着看向她，“小病而已。怎么，担心我？”
又是顾左右而言他，贺桃索性不理她，拿起桌上的茶碗猛喝了一口。
可喝完却又还是忍不住，对着慕容清欢道：“你好歹以前是个开医馆的，兜里那么多丹药，就不带一颗治发热的？”
“那倒真没有。我带的都是生骨丹一类治重伤的，小病小痛，等几日不也就过去了？”慕容清欢又笑着道。
“可到衍城还有几日，你就这么一直咳着？保不定路上出什么意外，那时却怎么办？”贺桃只觉得那笑碍眼，偏开头去不看她。
“以我们两个的修为，哪那么多意外？”
……
贺桃很想穿回几个小时前，把慕容清欢打一顿。
乌鸦嘴少说话！
这会儿这人靠在她肩膀上，整个人都烧得神志不清，连带着贺桃都头痛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会儿真下起了暴雨，她们还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贺桃撑着裁云，施了个挡雨的结界，好半天才找到了一个建筑。
走近一看，却是个破庙。
大门早已残破不堪，门柱上的彩绘被风雨侵蚀，只剩下斑驳的痕迹。
很不吉利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阿鹤（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