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只睡了三小时的江有鱼便睁开眼，火速下床。

她先到唯一的住校生阿橘房间瞄了一眼，圆脸男孩翻着肚皮睡得正香，头上的猫耳朵一抖一抖，手也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

江有鱼轻手轻脚走下一楼，开始扫地、拖地、擦桌子，力求把猫德学院弄得一尘不染。

七点半，凯特的直播团队扛着长枪短炮到了，比约定时间晚了30分钟。

江有鱼虽然心有不满，但没办法，谁让凯特是云朵市的知名带货主播呢？

她花光20万的积蓄，才买到凯特一小时的专属直播时间。倘若真如传言所说，凯特带什么红什么，那凯特就是财神爷。

对生意人来说，面对财神爷只有一个选择：供起来。

好在凯特虽然傲气，但还是有职业素质的。

助理们开始检查网络、麦克风、灯光，布置直播间，凯特则抓紧时间在猫德学院巡视，不时还问江有鱼几个问题。

江有鱼要凯特带的货，就是“有鱼猫德学院”的培训课，一共是300个名额。

她带一个学员，常规收费是五千，她给凯特直播间的价格是四千，折扣力度很大了。

凯特好奇道：“你这学校看着还行，生意不好做吗？为什么要找带货？”

江有鱼苦笑：“半年前附近开了个猫猫天才学院，几乎把新学员都抢走了。”

“人家是大型连锁学校，我不做营销早晚被它挤倒闭。这次我把全部身家都赌上了，万一不成功，我就要喝西北风了。”

凯特自傲地点点头：“放心，你不会亏的。”

十年前，基因编辑技术取得突破，科学家将猫与人基因混合，培育出了一个新品种：类人猫。

它们出生时是猫，在一岁后会拥有变成人形的能力，体力跟成年人相近，智力也能达到12岁孩童的水平，寿命也能达到50岁左右。

小猫满一岁后，会在猫德学院学规矩，拿到猫德证才能毕业，获得跟人类生活在一起的资格。

除此之外，倘若小猫出现嫉妒、贪食、分离焦虑等行为问题，也会被送来纠正坏毛病。

现在，猫德培训课跟猫粮一样，也是养宠家庭的刚需了。

该了解的都了解完了，八点整，直播间准时开播。

镜头一开，凯特立刻露出亲切笑容：“宝宝们早安！进来的宝宝扣个1，让我看到你~”

江有鱼紧张地手直抖，她坐在凯特身边，看到屏幕上瞬间就刷屏了一串儿1。

她一瞟直播间观众数，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已经有一万五千多人在看了！且观众人数还在飞快上涨中！

凯特跟观众们寒暄几句，看观众已经稳定在五万左右，便开始介绍今天的货。

“对，是萌芽街的有鱼猫德学院，校长就是我身边这位，有猫德训练师资格证的，经验丰富，已经从业七八年了。”

“宝宝放心，我知道对养猫人来说，猫咪安全最重要。我亲自到学院看过了，这里干净卫生，设施齐全！”

“正常来说，一个学员收费是五千元，直播间的宝宝们链接下单，只需四千，省了整整一千，非常划算！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十几分钟的互动后，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凯特给了助理一个眼神：“三、二、一、上链接！”

江有鱼紧张地看着后台数据，还没到半分钟，三百个名额已经抢购一空。

一百二十万这就到手了？

江有鱼幸福地快晕倒了，凯特真是货真价实的财神爷啊！

要不是还有摄像头在，她真想给凯特磕一个。

直播间一片欢腾，江有鱼美滋滋地坐着，自觉前景一片光明。殊不知，可怕的命运即将来临。

咣当一声，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一个高挑女子气势汹汹走了进来，惊得一屋人齐齐看过去。江有鱼却是认识这女子的：这不是阿橘的主人石小姐吗？

凯特眉头一皱，但在摄像头前还是竭力保持镇定：“没事的宝宝们，是门被风吹开了。”

助理们连忙上前：“小姐，我们这里在直播，你不能……”

石小姐却不管这里在干啥，推开助理几步蹿到摄像头面前。

“凯特？江老师，你是请她来带货你的培训课吗？”

江有鱼愣愣点头，石小姐嗓门一下提高了八度：“就你这破学校，也好意思直播带货啊！”

直播间观众哪见过这个，一个个问号流水般出现在公屏上，直播间人气倒是立刻暴涨。

江有鱼心里怄地要吐血：“石小姐，你这是污蔑！”

石小姐嗓门太大，楼上的阿橘听到主人声音，屁颠屁颠从床上爬起来，跑到一楼。

石小姐一看到阿橘下楼时一颤一颤的肚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污蔑？”她一把抓过阿橘，指着男孩的小肚腩。

“我在手机看到他的体检报告了，阿橘在你们这减肥减了三个月，怎么一点都没瘦？！”

江有鱼连忙否认：“阿橘瘦了五斤的！”

“入学三个月只瘦了五斤，也能叫瘦？”石小姐不为所动：“是不是想着阿橘瘦不下来，我就会在你们店里续费？黑心商家！”

阿橘的圆脸蛋和小肚腩说服力太强，已经有不少下单者疑惑起来了。

这句黑心商家，更是雪上加霜，后台响起此起彼伏的退款声。

不一会儿，三百个名额就退了个干净，江有鱼的一百二十万还没捂热乎，就泡汤了。

按理说，这会儿凯特应该立刻中断直播，但这种抓马戏份向来吸睛，直播间人数已经暴涨到20万，粉丝也涨了不少，她便按兵不动，看事态如何发展。

江有鱼叫屈：“减肥不是一蹴而就的，三个月瘦五斤，是健康的减肥方法……”

石小姐盛气凌人：“屁！明明就是你为自己无能找的借口！”

“猫猫天才学校都跟我说了，方法得当的话，一个月就能瘦十斤！你把学费退给我，我要给阿橘转学！”

江有鱼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为了请动凯特，她花光了所有积蓄，本指望靠凯特卖课一举翻身，但今天让石小姐这么一搅和，直播算是血本无归。

也就是说，她身上只剩下522块人民币。

阿橘的学费是5000元，现在让她退费，她完全退不起！

还有，她可以用她的职业来发誓，让猫一个月瘦十斤是不可能的，凡是叫这种口号的学校，八成都用强制手段逼迫小猫。

为了破产的自己和阿橘，江有鱼必须再争取一次机会：“石小姐，我的教育方式温柔耐心，可能见效没那么快，但是阿橘在这里学习会更快乐……阿橘，你说对不对？”

阿橘傻乎乎地点点头，但石小姐丝毫不以为意。

“别废话了，退钱！当时我们签的合同，是教学不满意包退款，你不退，我就到消费者协会告你了！”

两人就此事争论不休，直播间变成吃瓜一线，很快九点就到了。

这场直播虽然让江有鱼倒赔了20万，却帮凯特涨了四万粉丝，要不是凯特有其他活动要赶，她还真不舍得走。

江有鱼牙根都快咬碎了，但根据合同，石小姐要求退费是合法的，她不能不退。

只是她现在真的没钱，最后只得含恨给石小姐打了个五千块的欠条，还摁上了一个红手印。

石小姐这才满意：“那就说定了，一个月之内还我五千块，要不然咱们法院见！”

说罢，石小姐拉起懵懵懂懂的阿橘，踏着胜利的步伐回家了。

江有鱼瘫在沙发上，望着被直播设备搞的一地狼藉的屋子，良久不能回过神来。

三天前，她还是个小有积蓄的生意人；半小时前她是百万富翁，转眼，就变成欠一屁股债的穷光蛋。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她的心脏承受不住。

五千块看似不多，只要招一个学员就能还上，但若是招的到学员，她还用请人直播带货吗？现在直播起了反效果，她招生肯定更难了！

何况，她还要生活，要付店租……怎么也要一万多元才够花，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在通讯录选中妈妈的号码，手指按在拨号键上，终究没有拨出去。

她父母都是农民，一万块是他们三个月的收入，她实在不好意思张口问爸妈要钱。

到哪里才能搞到钱呢？她想来想去，无计可施，只得哀嚎一声，开始认真考虑关店的可能性。

“江老师？”一个人忽然探头进来，“你在呀，怎么大白天关着门？”

江有鱼认出来人是社区管理员易芊芊，不怎么起劲地打个招呼：“找我什么事？”

易芊芊堆着一脸讨好的笑容：“有个光荣的任务要交给你，帮社区教育一个学员怎么样？”

学员！

江有鱼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扑棱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哪呢？哪呢？”

易芊芊转出门外，引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他一进来，江有鱼便觉屋子无端地矮了几分。

那是一个剽悍冷酷的青年，个子足有一米九多，站在那里宛然是一座铁塔。

他小麦肌肤，浓眉俊目，鼻子如剑锋般又直又挺，脸颊上横七竖八满是疤痕，还有一道疤痕直接划过他左眼，让他成了个独眼。

若不是头上尖尖的猫耳朵，和屁股后面甩来甩去的猫尾巴，暴露了他是小猫的事实，他往那里一站，活生生就是极道老大。

“这是你的猫吗？”江有鱼疑惑不已，她还没听说易芊芊养猫了。

易芊芊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那就奇怪了，不是她的猫，送过来干什么？

江有鱼上下打量那青年，忽然觉得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啊！”江有鱼忽然抽了口气，她想起来了，她在新闻上看过这张脸！

这是灰狸！云朵市流浪猫盗窃团伙黎明会的头目！

灰狸此猫，凶悍无匹。成名之战便是一猫单挑十八只流浪狗，并将这些流浪狗逐出云朵市，奠定了云朵市流浪猫老大的地位。

后灰狸率领流浪猫们纵横江湖，无恶不作。不是挑衅家猫，就是围殴金毛，闹得整个云朵市鸡犬不宁。

若只是招猫打狗，还则罢了，灰狸不仅战斗力惊人，智商也是猫中少见的高，居然还无师自通，学会了偷东西。

半年间，灰狸率群猫在云朵市流窜作案，无数肉店、猫粮店和居民家中的存粮惨遭毒手，整个一江洋大盗！

如此行径，不容于世，公安立刻出动。

怎奈灰狸身手灵活，智商高超，屡屡逃过法律制裁。

直到三个月前，他才在十个警察、两个兽医、一支麻醉针的围剿下含恨落网。

这等危险分子，送到她这里做学员？社区以为她是三头六臂吗？

她现在只是没钱，可不想连命也没了！

江有鱼下意识地连连摇头：“不要不要！你快点把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