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联系物业?”
季南征把手电递给她,又掏出手机翻起了通讯录。宋秋辞有些尴尬,她不知道物业的号码。
季南征靠在栏杆边给物业打电话,她就端着手电等在一旁,闻见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想是又忙碌了一天。
物业那边接电话倒是快,附近早已有别家打过电话了,物业说可能是电线接触不良,正在检查,希望一会儿就能来电。
见他挂断电话,宋秋辞摸摸头发:“谢谢你啊。”
“没事儿,早点睡吧,手电你拿着。”季南征说完,顿了顿。那股女生的香味在这么近的距离直往他鼻子里灌,叫人心猿意马。
眼看他就要走,宋秋辞心一横,叫住他:“那个,你要是有空,咱们上客厅聊会儿天?”
她这是……怕黑?
从厨房翻出两根蜡烛点上,客厅被照亮一些。宋秋辞抱了薄被子下楼,整个人团成个球儿似地缩到沙发上。季南征看她神态可掬,像个小女孩儿,烛光的阴影里微扬起嘴角笑她。
“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怕黑,打雷打闪虫子老鼠,你都不怕。”
宋秋辞抿抿嘴,“唔,也不是很怕,就是,有点儿。”底气不足。
气氛安静,宋秋辞想了想,决定说点儿什么打破尴尬。
“刚到国外那会儿经验不足,租了一个公寓,社区环境不太好。”她说,眸子里烛光的倒影闪烁,“有一回也是停电了,打电力公司的电话,半天的等待音也没人接。后来就听见有人在外头拉铁门的动静。”
季南征静静听她诉说,目光停在她蓬蓬的头发上。她用的是什么洗发水,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没有侵略性,温温柔柔的气质。
“好在那公寓有两层门,外面一层铁门,里面一层木门。那个人哐啷哐啷拉了半天,到后来力气越来越大,我那会儿才知道,‘吓出一身冷汗’是确有其事的。”
宋秋辞没有注意到季南征在看她,自顾自地说着。她语气平静,但季南征想象着她当时的样子心中沉沉。
独居的女孩儿,停电的房间,异乡的带有恶意的陌生人就徘徊在咫尺的门外。
“然后呢?”他不禁问。
“然后我当机立断报警了,幸好警察来得还算快。整栋大楼都停电,警车灯到楼下的时候闪得屋子都亮,门口那人肯定也注意到了,应该是走了吧。”她说,“也没有监控,警察也没有在门口和上下两层找到可疑的人,就走了。”
“之后那一个晚上,我整夜都没合眼,一直在担心那人又回来,不过幸好没有。只是第二天出门的时候,门口走廊地上有折断的一根香烟。”宋秋辞笑笑,“我第二天就找新的住处搬走了。那一晚上的经历我不想再来一次。”
季南征沉默。她在国外这些年,像这样惊险的经历到底还有多少?
他觉得自己孱弱和幼稚,以为找了人关照她,就能帮她避免这些突如其来的危境吗?他忽然从心里生出一种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憎恶。
宋秋辞见他不说话,轻咳了一声,“总之,打那之后就有点怕屋子里全黑,睡觉也要留一盏夜灯。对了,你把物业的电话给我吧,下回万一还停电,我也能及时找他们。”
季南征想冲口而出说我以后不会留你一个人在停电的屋子;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把脸向后靠了靠,离开了烛光的范围。
宋秋辞只当他是工作累了,也没放在心上。见她打了个哈欠,季南征说:“你就在这儿睡吧,客厅暖气足。”
宋秋辞裹着被子软软和和的,也是睡意正要酝酿到高点,想了一下便平躺下来。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就这么在黑暗里和季南征尬聊,她怕自己坚持不了多久,让她一个人回屋睡,她又实在是不敢的——索性趁着身边有人陪,赶紧睡着了事,等天亮了就没事了。
心思千回百转,还没等再多转一道,人已经遁入黑甜梦乡。
沙发那一边传来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季南征把目光投向这黑暗的屋子,多少年了,陈设都没怎么变过,还和她出国前差不多。
那个有香樟树的院子,少年时的宋秋辞在那里画画,现在她依然在那儿画完了“山崖表里”。二楼她的房门,她曾在自己眼前狠狠关上过,在他们俩最激烈的那次争吵里,两个人都面红耳赤。
现在,还是他们两个,在相同的家里。好像一切都没变,但又什么都变了。
正出神间宋秋辞似乎是嘟哝了一句什么。他好奇心起,凑近了去听,可她又不说了,想来是说了梦话。
烛光幽暗,昏昏沉沉映在她脸上。睡着了的宋秋辞看上去年纪更小了,皮肤光洁细致,睫毛一道阴影遮住了她的黑眼圈。
这些年,他以为她在外头没吃什么苦,但是现在想想,那又怎么可能呢。
电来了,客厅的灯忽然大亮。宋秋辞微皱了眉,却没醒。季南征下意识用手掌悬在了她眼睑上方挡光,又想了想,轻手轻脚把她抱了起来。
隔日宋秋辞是在自己房间醒来的,被子盖得严实,床头柜上一盏小夜灯还亮着,她倏然脸红。
起身用居家服替换了睡衣,洗脸刷牙之后出了房门,看看季南征那间房门关着,他从不睡懒觉,想来是已经走了。
这么大人了怕黑怕停电,还叫季南征知道了。她心底默默望天。人在当下的情景中一般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等到事后回忆才觉得想找个地缝。
没等她尴尬多久,手机铃响。李清言在那边眉飞色舞:“亲爱的宋大画家,褚清宁那边想跟我们再签三场公开画展的合同!”
午后的胡同咖啡馆,露台上秋风微冷。京城的天明净澄澈,偶尔浮动几朵白云,挡了日光零零散散洒将下来。
宋秋辞捧了杯热乎香甜的London Fog舒服地往椅子里靠了靠,歪着头看坐在对面的李清言手舞足蹈。
他一个电话就把人叫了出来,从刚才到现在整个人都呈现出激动的状态。宋秋辞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多能量,叫人羡慕。
“你知道这三天画展咱们进账多少吗!”李清言道,随后探过头来,小声报出一个在她意料之外的数字。这笔收入——宋秋辞心里迅速算了一下——她在加拿大要三个月才能赚出来,着实收效惊人。
“难怪褚清宁趁胜追击要再和咱们签三场。他开的条件我看了,还和上回一样,不过我看,咱们得加点价码。”
他平时咋咋唬唬,但就是这点好。美色是美色,生意归生意,他分得清清楚楚,从来不让画室吃一点亏。
“清言,能有这样的收益也离不开褚那边公司的运作,咱们适可而止啊。”宋秋辞想了想,拍拍他的手背。
她心里清楚,要不是宣传到位、还请了人气明星来背书,恐怕她画展的热度不会像如今这样。
李清言扬扬下巴:“你放心,我会下手轻一点的。”随即笑得老奸巨猾。
李清言出面去谈,合同很快签订。宋秋辞手捧资料思虑一番,终究还是把回加拿大的机票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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