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年,再回到海城时已经变了心境。
蔺少游家中的摆设和从前一样,几乎没有变动。
那张他曾说着“弄脏了就换一张”的沙发仍旧稳当地留在客厅里,甚至于上面那套沙发垫还是两年前林簌买的那套。
临时的行李不多,被蔺少游随手收置了,并顺手扯住要走去原来房间的林簌,“你不住那个房间,该睡去哪里,你心知肚明。”
那个房间门是敞开着的,里面一切如初,只是床上的床品都被撤下了,只剩一张孤伶伶的床架,怎么看都是睡不了人的。
他抱臂看向林簌,被她戳着手臂揶揄,“哼,我怀疑你蓄谋已久且居心不良。”
蔺少游笑得坦荡,“啊糟糕,被你发现了。”
原本只是昨夜随口应下他来海城,早晨起床时得知票已经买好,她就这么被急匆匆地拖来海城,只带了随身一只包,甚至连贴身衣物都没来得及收拾。
到了这里才发现,他果然是蓄谋已久吧。
鞋袜、衣物,以及日常所需用品全部提前备好,甚至她的一些细碎的小习惯也照顾到了,例如指甲钳的形状是偏口的,护肤品品牌都是她用惯的亲民品牌,以及袜子的材质喜好和鞋子的尺码等等。
林簌任由着他牵着自己手腕去将这房间里外都走过一遍,像将军收复失地,这里显然并没有另外一个女人中途存在过的痕迹。
“你这样是在养蛊,会让我变得很贪心。”
林簌回身抱住他,声音闷在他胸前,仿佛带着嗔怪。
对她所有有道理或无道理的情绪,蔺少游照单全收,“那就变得贪心吧,在我这里你想怎么贪心都可以。”
趁着年前最后一天的采购日,蔺少游下单了很多食材回来,年夜饭是他打算亲自下厨做的,林簌实在无法心安理得地去休息,非要赖在厨房做帮手。
和两年前相比,林簌显然有一些进步,至少不会在他点名生抽的时候随手把醋或香油递过来,顶多只是递过来的是一瓶老抽而已。
用她的话辩解:“反正都是酱油,为什么还要分生抽、老抽。”
所以对于她来说,橄榄油和香油自然也是一样用处。
炸锅和炖锅都是锅,蒸箱和烤箱也只是外观不同的箱。
在林簌的倾力帮忙下终于处理好手边食材,并放进烤箱调好温度和时间后,蔺少游得空便临时改了主意,摘下围裙,洗净了手,“要做好这餐饭还需要很多时间,可我饿了很久,看样子我们需要临时加一顿餐了”。
林簌下意识拒绝:“不是才吃完没多久怎么会饿,等着年饭就好,干嘛还要加餐。”
直到自己双脚离地,被他整个抱起来走向卧室,她才意识到他说的加餐是什么意思。
“用你的逻辑,身体饿和胃口饿都是一种饿,饥饿太久难道不需要加餐吗?”
是了,年前彼此都忙,闲下来时又到了生理期,算下来上一次已经是十几天前的事。
林簌有些顾虑,“可是厨房那边?”
“不急,年夜前做出来就算年夜饭。”
他俯身轻轻将她放在床上,起身时被她双臂勾缠住脖颈,浅浅的吻落在唇边,一下一下的轻啄。
“蔺先生,我好爱你。”
在这张床上,她和他做过很多,却是第一次说出这个字。
这是最好的sweet talk,胜过所有肢体的挑逗和**。
蔺少游慷慨且热烈地回应着:“我也爱你,所有的一切。”
爱与欲从来不可分割,也无可被羞耻避及。
譬如对花苞的剥离,譬如对隧道的开拓,譬如一切更加极致的肢体表达。
“我去做饭,你累就睡会儿,不用急着出来。”
蔺少游起身,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用身体力行教她要学会允许自己的心安理得。
果然事后的疲倦,让她彻底忘记了去厨房帮灶这件事。
她困倦着昏昏欲睡时,隐约听见他在哼着歌,心情很美妙的样子,中间偶尔夹杂着几声勺盆相撞的声响。
她这才恍然意识到,刚才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蔺少游的厨艺是颇有些混杂式的野路子。
考虑到林簌的口味,就不会遵守一道菜的标准制式,而会做一些自行发挥的佐料改良。
例如会用炸酱临时代替意面的酱料,牛排也不必煎了,索性剁成小块,用洋葱细炒,还有她爱吃的柠檬鸡,小煎饺,菜量不大,但色香俱全,摆盘也很像样。
吃完晚饭时,电视上的春节晚会正直播到热闹处,两个人坐到沙发上。
这是很多年来,林簌过得最像样的一个除夕。
没有争吵和鸡零狗碎的算计。
也没有孤独和一个人的无聊冷清。
他的手臂把她揽在怀里,随她说着什么诨话,都配合地回应着。
“这位先生,能不能让我的火柴在您的腹肌上划出一簇火苗让我取暖,我实在是太冷了。”
先前还坐着,不知什么时候,林簌就已经歪躺进他的怀里,手指头在他胸腹处戳戳点点。
“我很乐于帮忙,可是腹肌不够坚硬,无法让你的火柴燃烧起来,这可怎么办呢?”
“那您就把身上最坚硬的地方借我蹭下火柴,可是先生,您哪里最坚硬呢?”
蔺少游笑着摇头,却还是配合着说道:“手指?下巴?或者牙齿?暂且先不管它。一根火柴的热量不够,我再拔几根睫毛给你做柴火?”
“不行!”林簌半坐起身,严词拒绝了他的慷慨,“那可是我荡秋千的地方。”
说完之后自己先笑做一团,整个缩进了他的怀里。
之前十几年,从来没有看过一个完整的春晚,在这个除夕夜,她像完成一种仪式一样,即使困到昏沉,依然看完了整场春晚。
整点倒计时时,林簌拉过蔺少游的手,兴致勃勃的,“借你手出个镜。”
蔺少游:“不需要让我的脸也出镜一下吗?”
林簌毫不吝啬地吹起彩虹屁:“你的脸祸国殃民,可是要放进锁妖塔镇压级别的宝贝,轻易不能出镜。”
蔺少游对她的胡说八道一向接受良好,也不强求,只是任她随意摆弄自己的手,直到摆弄出满意的样子,两个人两只手交叠着被摄入镜头。
“我荒谬的开始把两个字混为一谈,我和你。”
一句原本被试图引用的诗歌,前半句被林簌收回在指尖上,最终只敲下了最后三个字--“我和你”。
她像一个侥幸寻获了宝藏的过路人,炫耀都是暗戳戳的。深怕有朝一日不得不失去时,她宁愿这只是她一个人心底的遗憾和波动。
蔺少游自然无法获悉她心里的这些弯弯绕,只是在看着手机里刷出来的来自林簌的新发朋友圈后,默默点了一个赞,下面跟评:“我和你。”
“困了吧?去床上睡。”
“不想动,今晚我要睡沙发。”
蔺少游弯身把她抱起,向卧室走去,“不用动,直接睡吧。”
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林簌醒来时蔺少游已经不在身边,她在床头柜上拿起手机随意翻看着,忽然“腾”的一下坐起身。
朋友圈里的一列点赞和评论中夹杂着岑晟的一句:“学妹,几个小时后见。”后面跟着一个坏笑的表情,评论时间是在早晨的八点多。
林簌穿着睡衣起身,走到卧室门边时已经隐约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儿,似乎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猜不出外面除了岑晟之外,还有谁在。便犹豫着又退步到床边,反而不知道该不该走出去,或者干脆就不出去吧。
毕竟目前两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不是到了可以介入对方真正的生活圈子的程度还未可知,或许出去才是冒失。
正纠结的时候,蔺少游推门走进来,“醒了?刚好饭菜做好了,出来吃饭。”
“外面...”,林簌有些难为情,“有别人在?”
“岑晟你认识的,还有蔺少青”,他随后解释道:“也就是岑晟的妈妈。”
林簌还记得上次见岑晟时他说过,他们是亲舅甥关系,那岑晟的妈妈不就是蔺少游的亲姐姐吗?
“那不就是你姐?”想到了就顺便被林簌问出了口。
蔺少游一愣,随即点头,“也对,但我和她更习惯彼此互称姓名。”
来海城之前,林簌绝想不到要见他家人这码事,不然恐怕开始就要打退堂鼓。
可事已至此,人都在门外了,无可避免,面总还是要见的。
几分钟后林簌穿好衣服,被蔺少游毫不避忌的牵着手带到客厅。
岑晟正在沙发对面的一张单人椅子上用手机打游戏,听见脚步声便转头过来熟稔地打了招呼,“嗨学妹,好久不见,新年快乐。”
厨房那边方向转瞬就走出来一个举着锅铲的女人,隔着大半个客厅杀气很重地向岑晟比量了一下,“叫什么学妹。”
岑晟瞟了一眼蔺少游,不满地嘀咕着,“现在叫小舅妈总还太早吧。”
林簌面上微红,转头望过去时,蔺少青立时笑得亲切又温婉,“早就听家里这两位男士说起你很多遍,今天终于见面了。”
她穿着一件长身的连衣裙,头发随意绾在脑后,身形略有些丰腴。大概受益于基因,她的五官相貌虽和蔺少游并不太相像,但却也好看得很出众。
果然如蔺少游所说,听见林簌回应她的招呼时对她那声“姐”的称呼,蔺少青便说道:“跟着蔺少游一并叫我少青就好。”
中午饭菜是蔺少青下厨做的,她的厨艺显然比蔺少游更接地气,浓油赤酱、咸香美味。
不止是厨艺,这姐弟俩性情也很不同,蔺少青显然比蔺少游要更亲和很多。
以前林簌就隐约知道,蔺少游和岑晟这一对舅甥之间有一些微妙的不和谐,只是不知道缘由。
这一餐饭上依旧如此。
蔺少青不怎么在意地说着,“不用管他俩”,全程热络的拉着林簌聊天,只是不谈家庭和工作,话题也尽避开了那些冒犯的打探。
到一餐饭结束后,林簌原本的拘谨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新年第一天,家人之间可以不团聚,但按习俗总要亲口说上几句新年祝福才好。
或许是怕林簌在旁边尴尬,蔺少青催着蔺少游去书房给家人打拜年视频时,一并把岑晟也轰了进去,唯独自己留了下来。
她端着两杯咖啡放到阳台的茶桌上,邀请林簌坐过去晒太阳。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蔺少青手肘撑着桌面,笑着看向林簌,慢悠悠说起:“其实这次,我家里人都很想来见见你,但被他拦住了,怕这样冒然到来会令你不自在。连我今天的过来都是先斩后奏,他实在没拦住才见到你的。”
对于他家人的热络,林簌很有些受宠若惊。
“其实我们在一起并没有太长时间,还没有考虑那么多。”
或者说,林簌心里始终不认为这该是自己考虑的问题,她明确知道自己被他吸引,在各方面都是如此。
可这样不匹配的条件,两个人究竟能在一起多久谁也不知道。
“况且我的条件这么普通”,面对他的家人,林簌反而有了坦诚:“可以他的人品、相貌,包括外部条件。我没有把握能和他走长久。”
“长得好、条件好又能怎样,以他那么副臭德性,哪个愿意要他?今天见你长得这么乖,我还担心你在他身上吃亏。”
蔺少青吐槽起自家人丝毫不嘴软,仿佛蔺少游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他......”,林簌犹豫再三,还是问出来,“他以前没有交往过别的女朋友吗?”
蔺少青噗嗤一笑,“至少我们知道的是没有。他大概没和你说过吧,他小时候因为沉默寡言不爱理人还被医生误诊过自闭,这事害得我妈哭了不知道多少场,还是他自己看不过去,那一阵子在家人面前疯狂自证,好在是后来没有误信庸医。但总之他那臭脾性,导致自小到大就没什么朋友,更别说女孩子。所以在最初听说你的存在时,全家都劝小晟,既然是小舅舅喜欢的人,他就不要争了。反正也未必争得过。”
他那会儿算是喜欢自己吗?难道不是只是纯洁的床上关系吗?
林簌心里琢磨着,可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等等,岑晟学长又是怎么回事?
见林簌难掩疑惑,蔺少青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抬手掩唇,微微惊讶,“所以,你不知道小晟对你曾经有过想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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