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宋临然知道谢韫有精神疾病,也了解过相关的资料文献,他虽然不清楚谢韫到底得的是什么样的疾病,因为他那时候并没有看清楚药瓶上的说明,但是他根据自己看见的一些症状并参考自己在网上查阅的资料,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谢韫可能得了双相情感障碍。

他也根据那些资料上的说法得知了双相情感障碍是一种很严重且自杀概率很高的疾病,患者发病时将会在两种极端情绪之间徘徊,最终被狂躁和抑郁这两种情绪吞噬折磨,对想要活下去的意志也会被消磨殆尽。

在看完那些资料之后,宋临然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胳膊,他的胳膊在旁人看来依旧白皙,或许会有人好奇为什么他会忽然看自己的胳膊,可是在宋临然的视角,他好像看到了自己胳膊上淌着血的疤痕,横亘在他的皮肤上。

而那些疤痕的色彩起初还很鲜艳,后来开始慢慢向黑白过渡,最后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又是幻觉。

宋临然之前并不清楚他的旧疾是否还会再犯,但是现在看来他不得不去肯定这个说法,旧疾会悄然地出现,就像数学题的错写的步骤一样,虽然微小到看不见,但是最终都会影响到他。

他也并不是不清楚谢韫的一部分症状所带来的痛苦,他的旧疾和谢韫的病在躯体化症状上有一些共同点,他对那段并不算很好的时光印象不多,只记得那段时间自己好像濒死的鲸鱼,世界始终只有默片般的黑白。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最起码他那段时间眼中的世界和谢韫眼中的世界有一瞬间的重合,再慢慢分开,谢韫的世界也会在分开之后慢慢融入具有强烈冲击感的色彩。

或许我并不能够懂得你时而变换的世界,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在某一个时间点,我们的世界重叠过,我也感受到了你斑驳的感**彩,在那个两色时代中,我看到了同样生息濒死的你。

都被困于极寒中的永夜,同样的情绪,我至少也会体验过一次,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那个时候我的倒影,不过,你的世界时而被素描的主色占据,时而被油画的感情占领。

那是宋临然在军训无聊时的所思所想,他对自己的事并没有对谢韫全盘托出,他并非是不信任谢韫,而是觉得把那些早就已经有了结尾却对他而言并不重要的事告诉谢韫并没有必要,他一向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情绪的收藏家,把情绪放在心里这个收藏盒中,让它逐渐被尘封,遗忘。

“哎,宋临然,明天就是军训最后一天了,这次还打不打算表演节目啊?”顾澜忽然跑了过来,把自己的手臂搭在了谢韫的肩膀上,他嬉笑着问。

宋临然回过神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沉思了几秒之后:“你说这次啊?应该会去吧,我们俩之前暑假的时候商量过这个问题,不过表演什么得保密,谢韫说不能告诉别人。”

顾澜没有知晓全部消息,他有些不满地撇撇嘴:“到底是你不愿意说,还是小谢同学你让你说,我觉得前者挺符合的。”

宋临然无奈地摇了摇头:“真的是谢韫不让我说,千真万确,你就算问谢韫的话,得到的答案也和我说的差不多。”

顾澜沉默地看了看宋临然,他质问道:“是不是你把小谢同学给带坏了?我怎么对你这话是一点都不信呢?我看啊,就是小谢同学和你接触地太多了,都和你学坏了,我就知道,不能让你俩多接触。”

宋临然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他咽下去自己差点说出来的那句话,他眼神古怪地看着顾澜,顾澜也没有读出他眼神中的意味,放开了他的肩膀之后就往食堂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对了,小谢同学说如果你不想吃饭的话就让你去宿舍,他在宿舍等你。”

“谢韫,在宿舍?等我?”宋临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惊讶。

顾澜懒懒散散地答了他一句:“对啊,小谢同学还在宿舍等你,吃饭的话吃快点,别让小谢同学等你太久。”

宋临然听着他这话,忍不住反驳道:“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再来管我和谢韫的事。”

他说完之后就匆匆地往宿舍楼的方向走了,只留下了顾澜在原地感叹了一句:“肯定有奸情,不过我可是娘家人,宋临然,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全看你自己了。”

宋临然上楼梯的时候可以说是一步作三步地往上赶,他并不想让谢韫在宿舍等他的时间太过长久,于是本来要平时五分钟才能上去的楼梯,他硬是用两分钟就上去了,他的体能就算再好也经不起这样考验,等到他到宿舍门口时就已经气喘吁吁。

当宋临然推开门时,他就看到了谢韫坐在他自己的床上,手里拿着一根似乎是竹子材质所做的笛子,而他的手始终放在笛身上,视线也从未离开过那支笛子。

谢韫听见动静之后也扭过头看着他,他扯出来一抹淡淡的微笑:“我们之前说好明天军训汇演表演节目的,还记得吗?我这次把乐器带了过来,也和老师请示过了,今天中午我们得去排练一下。”

宋临然也没有说什么,他自然知道他们暑假时的那个约定,其实这个还是宋临然提出来的,宋临然那时候笑着说:“上次的那段双人舞就已经让他们震撼了,如果我们这次来个不一样的会怎么样?”

谢韫听完他的整个想法之后,出声问道:“你这个想法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这次挑战的是比较小众的赛道,你有把握我们能不出差错地演奏完吗?”

“我之前学过钢琴,对它也有一定的熟练度,我觉得你对笛子的熟练度应该不亚于甚至比我的熟练度还要高。”宋临然并没有因为谢韫的问题乱了阵脚,他继续地往下解释着,表示自己对这件事还是有自信的。

谢韫那时候也由他去了,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把宋临然带到了一家琴坊,他解释道:“我认识这家琴坊的老板,我和他说让你试试琴,对于这件事,我想要对你对钢琴的熟练程度有一个足够的了解,之后根据你的一些习惯我才能用笛声和你的钢琴声进行和鸣。”

谢韫让他即兴发挥,随便弹奏一曲,他水平也并没有让谢韫失望,他所弹奏的那首钢琴曲是偏忧郁风格的,前调的悲伤是一笔带过的,只有平静,越往后他蕴藏在曲调中的悲伤才逐渐显露,到**时,曲调开始变得局促,悲伤也在层层铺垫下被引发出来。

宋临然跟着曲调弹奏出他脑海中的乐曲,在音乐的伴奏下,他仿佛看到了克罗因蓝的海在涨潮,引动潮汐往海滩上席卷,蚕食着海滩,在那片蓝中出现了重叠参差的雪白。

在这音乐的弹奏中,他第一次直观地看到了海,虽然只是在音乐中的幻想,但是他也觉得十分难得,他在过去觉得看一次海比登天还要难,那些流言蜚语和病痛一直困扰着他,他从来没有主动走出过A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A市已经成为了困住他的牢笼,他只能在笼中幻想着那片海,而这点幻想似乎也是一点奢求。

乐曲声骤然而听,谢韫超宋临然慢慢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你之前学过钢琴吗?”

宋临然垂头看着琴,他没有否认:“嗯,我学过,那时候想学一门技艺吧,如果叫我去陪酒的话,说不定能加钱。”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这种人学钢琴是不是就是让音乐这种美好的东西受到了侮辱,我承认我就是这么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很恶心不是吗?”

谢韫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的话,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他只是在最后问了宋临然一个问题:“你说你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那么我问你,假如你是一个杀手,有个人给了你很多钱让你杀了我,你会杀了我吗?宋临然。”

宋临然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问这个问题,把谁在意的人和最在乎的东西放到一起,这个问题可以说类似于“母亲和爱人掉进河里先救谁”的问题,但是宋临然似乎压根不吃这一套。

他只是犹豫了几秒之后就给出了答案:“我会不杀你,然后把那个要杀你的人给杀了。”

所有威胁到你的不定因素必须清除,任何人都不能威胁到你,尤其是生命安全。

“你认真的?”谢韫似乎对宋临然的回答有点意外,他倒是想到了宋临然选择他的上半句话,倒是没有想到他会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杀了雇佣他的客人。

宋临然按动了一个琴键,乍然响起了一声单音:“谢韫,你觉得我刚才说的像开玩笑吗?我说了,任何威胁到你生命安全的因素,都必须清除掉,这句话是认真的。”

谢韫把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之后,他抬眼看了看宋临然:“那我们就走吧,主要是,我们得配合好,确保两种不同的乐器能够做到和鸣,中午这点时间我们尽全力去排练吧。”

宋临然点了点头,他若有所思地开口问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么到时候是搬着钢琴去操场的吗,那样会不会有点太费时费力了?”

谢韫答道:“不会,我提前和老师说好了,钢琴用电子琴替换,实际上这个你不用担心,老师会解决的。”

“噢,这样啊。”

到了排练的音乐教室之后,宋临然找到了角落里的钢琴,摸了摸钢琴:“看起来应该是经常有人打扫这里,我还以为钢琴都积灰了。”

谢韫点了点头:“是啊,虽然学校并不重视艺术这一块儿,但是最起码的卫生打扫还是能够做到的,这里我之前来过,我觉得隔音还不错,不会打扰到附近的同学和教师,所以这里是一个排练的好地方。”

宋临然听之后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坐到了钢琴前,手轻轻放在琴面上,他的目光悄悄地从翻开的琴谱上移到了谢韫的那边。

谢韫的睫毛很长,他之前留意过,当他垂下眼睛时,睫毛总能刚好掩盖住他的那双眼眸,把自己眼中的情绪巧妙地藏匿在了睫毛下,让人猜不透他那时候垂下眼到底在想些什么。

谢韫的手在那青翠的笛子衬托下更加白皙,骨节分明,关节几处还泛着淡红,让他的白得有点不正常的手上有了些许血色。

“你先开始吧,宋临然,我会找准时机和你的乐器和鸣。”谢韫抬眸看着宋临然,他现在逼着自己的听力到达了极致,好去寻找那个能完美融合的节点。

让东西方两种乐器去和鸣,听起来似乎不可能,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不可能终究将会被打破,所以从某种意义上并没有不可能,只是自身条件还没有达到那个程度,人们只是开发自己的潜能一部分之后就受到了阻碍,然后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最后选择随遇而安。

老实说,谢韫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只是条件还没有达到而已,太操之过急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宋临然听到谢韫的话之后,简单调整了一下就开始弹奏了,前期的感觉并不明显,后期感觉就找来了,他前期的琴声带着忧郁和空灵,深深击打着人的灵魂深处,自己的灵魂也因为阴郁的琴声似乎产生了共鸣,就像身处大雨中,压得人喘不上气。

到**部分,那股忧郁消失了,开始变得铿锵,神圣,这突如其来的变奏就像阴暗的角落开出来一朵玫瑰,而这朵玫瑰摆脱了命运择定的桎梏,在天使之翼掉落的血滴中开出来花,小心错吻着自己带刺的枝叶。

而在**部分的第十一秒,谢韫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时机,他开始吹响手中的竹笛,空洞的笛声让琴声似乎找到了丢失的灵魂,两种不同源的乐声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相互衬托着对方,却又似乎在和对方争夺主导权,但往后,笛声似乎为琴声让路了。

没人知道,他们是在弹奏自己的故事,曲子中抒写了他们的情,谢韫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越往后越来感觉。

第二天的军训汇演上,当女同学表演了《惊鸿一面》舞蹈之后,顾澜悄悄问起宋临然:“你和谢韫准备的是什么节目啊?”

宋临然眯了眯眼:“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我们马上要上去了,等等呗。”

顾澜在两个人上去前还一脸不屑,心想这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结果等两个人上去之后,表演开始的一半后,他脸上表情换得比翻书还快。

顾澜望着台上的两个人,小声说道:“我预判啊,这两个人上了大学之后一定有优先择偶权,要么……”

他顿了顿,眼睛看了看宋临然,又看了看谢韫:“要么就是他们两个人内部自行消化掉。”

不出所有人的意外,在这场军训结束之后,学校的贴吧又因为这两个学弟炸了。

1L(楼主):我靠,这两个学弟是不是就是上次军训表演跳舞的那两个

2L:似乎是这样的,上次军训给了一个大惊喜之后,没想到还有一个大的。

3L:据我所知,这两个小学弟好像是高一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主要还是一个班的,都是之前在初中拿过奖的。

4L:哇哇哇,那两个小学弟听起来好厉害啊,也没有联系方式,等他们上了大学之后,我要第一个表白。

5L:我听别人说,他们俩私下关系还不错,高一那边的人说他们俩是未公开情侣。

6L:天,怎么还有腐癌脑,求放过,给别人留一条活路吧。

……

表演完节目的两个人并不清楚贴吧上的风起云涌,两个人还有一些关于学习上的问题要在宿舍讨论。

临韫:贴吧上风起云涌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近期状态不好,调整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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