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给宋临然上好药之后,就让他在一旁坐着不要动,宋临然也就乖乖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谢韫去隔壁房间找医生付了钱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和医生说了两句,医生点了点头,到一旁的橱柜里拿出了一个小罐子。
宋临然由于离得有点远,只能看到那个小罐子里装的是白色类似于糖的东西,他大胆猜了一下。
应该是糖吧,
宋临然不敢笃定,只好继续观察着两人,但是谢韫和医生背对着他,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隐隐看到了谢韫又从医生手里接过了什么。但是他看不清那是一个什么东西。
或许是谢韫自己买的药呢,也或许是为自己买的,但是两者相比,他觉得前者更可信,谢韫似乎还没有做到那种地步吧,他这样想。
但是,万一呢。万一那个药真的是为了他买的呢,毕竟他不相信谢韫是那种得到帮助之后不去回报别人的人,他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呢。
算了,自己在这里进行内心挣扎还不如直接去找谢韫问清楚。正巧谢韫也买完药回来了,正在那里付钱,阳光似有意无意的斜照在谢韫的身上,少年的外表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光晕,勾勒出他的下颚线,浅棕色的眸子恍若盈盈秋水,黑发缓缓过渡成淡棕色,皮肤在暖阳的映衬下更加白皙。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攥着一张纸币,朝柜台后的医生递过去,眸光流转,他手中的那罐巧克力糖的包装也沐浴在暖阳里面,反出的强光晃花了宋临然,他的眼睛有些酸涩,他匆匆摸了一下眼眶,不巧这一举动被买药回来的谢韫捕捉到了。
他连忙放下了药,眸中满是焦急和担心,他凑到宋临然面前:“怎么了?眼睛里面是进了什么东西了吗?”
“应该是风太大了,把沙子吹眼睛里了。”宋临然又抬手揉了揉眼睛,但是越揉越严重,几滴清泪从他的眸子里面流出来,宋临然刚想去擦去眼泪,却被谢韫叫停。
“等一下,我看能不能帮你弄一下。”谢韫说完就找来卫生纸,小心地拭去宋临然脸上的眼泪之后,就轻轻扒开了宋临然的眼皮,开始细心地查看宋临然的眼睛。
他轻轻的擦了擦了一下宋临然的眼睛之后失笑道:“说不定真的是风太大了,有的尘埃就飘到你眼睛里了,没什么事情,对了,天气有点热,你自己注意一点,别中暑了。”
“那如果我中暑了呢,你会不会管我?”宋临然两手环着头,仰望着天,似笑非笑道。
“那是你自己的事。”谢韫的嘴角弯了弯,忽然将自己手中的罐子拧开,然后从里面掏出一个包着塑料膜的糖递给了宋临然。
“这是什么,毒药?”宋临然看着手心里的不明物质,调侃着正一脸淡然地将糖放入嘴里的谢韫。
谢韫明显被他的话呛了一下,他缓过来后才开口:“你要是不吃的话就还给我,反正在你看来这是毒药。”
“我吃我吃。”宋临然一把撕开了糖纸,将糖扔进了嘴里,顿时,甜腻腻的带着几分苦味的味道在他的口腔蔓延。
他吃完还不忘和谢韫展示一下,就像一个等待着主人夸赞的大型犬:“我吃完了。”
就算你给我的是毒药,我义无反顾地也会吃下去。
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谢韫同学,我赌你就算有毒药也不会给我下毒。”宋临然一脸揶揄道。
“为什么?做人不要那么肯定,会被打脸的。”谢韫嚼碎了口中的硬糖,发出了“嘎嘣嘎嘣”的声音,吃完之后有些费力的将罐子盖给拧上了。
因为他另一只手需要去扶着宋临然,防止他跌倒,旧伤没好又添新伤,所以一路上都小心地扶着他生怕他哪里有什么磕碰。
宋临然喜欢被谢韫这么扶着,但是他不能这辈子都这样,所以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所以他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谢韫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絮叨着宋临然的下一次要小心点,宋临然此时就像一个挨了主人批评的大型犬一样,委屈巴巴,搞得谢韫对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暖阳下的枝桠葱茏疯长,骄阳斜照,树影斑驳撒下,杨柳依依,栀花灼灼而开,云归山岫。
两位少年并肩而行,一位搀扶着另一位,眸中满是无奈却时不时提醒另一个小心自己的伤势。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在这个最好的时间相逢相识,为对方青春中添了一笔浓墨重彩。
来到操场之后,谢韫找到教官汇报了一下宋临然的情况,得到教官的许可之后扶着宋临然到一旁休息。
谢韫看见同学们正在休息之后,发觉他们来得有点迟了,宋临然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把将他拉过来,硬拉着他坐下。
谢韫诧异地看着他,刚想起身但是看见了宋临然那“快坐下来陪我”的表情之后,拿他没办法,只能轻轻叹息一声,盘腿坐在他旁边之后开始走神。
“谢韫?”宋临然带着些许沙哑开口叫他。
“嗯?什么?”谢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此时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你说我们能做一辈子好朋友么?”宋临然将两条手臂往后面撑着,侧头看着谢韫。
老实说,他并不只想做朋友,但是老天爷似乎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局限在朋友,既然如此,那他们就成为他们之间最高的关系。
性别既是我接近你的理由,也成了我们发展关系的阻碍。
谢韫恍惚了一瞬间,他听到这句话时,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最终只能从嘴里蹦出一个字:“能。”
少年晦涩难懂的心意终究因为种种不可说的原因被埋没在了心底的最深处,明明有口却说不出。
好朋友,是上天对你我关系的最大宽限,我没有资格去奢求更进一步的关系了,只能将我们的关系止步于此。
一阵刺耳的哨声惹得谢韫没反应过来,差点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起身朝队伍走去,站到自己的位置之后开始认真听教官讲话,仔细按照教官要求训练。
宋临然在一旁一脸惬意地看着同学们训练,他留意到谢韫在蛙跳完之后一直用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汗水潸然而下。
他看着还挺累,好想给他递过去一瓶水。
但是他现在动起来都困难,动一下都要承受仿佛被火焰灼烧,寒冰刺骨的剧痛,况且教练也不允许。他也索性就坐在了原地,先缓一缓脚上的疼痛,等到休息的时候自己再去递水。
说不定那样谢韫还会感谢自己呢,宋临然想想都觉得开心。
等到同学们休息的时候,宋临然才一瘸一拐地拖着受伤的脚,拿着一瓶他拧开的矿泉水去找谢韫,不巧看到谢韫正在和别的男生聊得火热。
宋临然只感觉自己的心里酸酸的,一点也不舒服,自己也赌气地将水全喝了。
等到谢韫来的时候,他举起已经空了的矿泉水瓶:“别找我,我水没了。”
谢韫感觉自己快要被面前这个人幼稚笑了,但是只是忍住了笑意,没吭声。
他怎么什么醋都吃,这占有欲真够强的,谢韫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气鼓鼓的醋坛子,自己对他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宋临然的脸上写满了“我不开心”,谢韫看见后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笑意浅浅。
“你笑什么?”宋临然看见谢韫笑了之后,怨气更增添了几分,但是一会儿就烟消云散了,也跟随他笑了起来。
谢韫擦了擦眼眶中因为笑而引发的眼泪,他歪着脑袋,侧头看着宋临然:“你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一副巴不得把我杀了的样子,现在倒好,和我一起在那里傻笑。”
“是啊,我陪你一起傻笑,这不就是好朋友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么?”宋临然又从角落里的那一箱水里面又提出来两瓶水,扔给了谢韫。
谢韫接住以后发现这拧的有点紧,他拧不开,于是皱着眉头反复尝试,直到白皙的手被瓶盖上的小齿磨得通红他也没能打开。
宋临然仰头将水喝了一大半之后,无意瞥见了这一场景之后,夺过谢韫的水,在谢韫还没反应过来时,宋临然就已经拧开了瓶盖,将水递给了他。
“喏,给你,下一次拧不开瓶盖还来找我。”
“切,谁还要来找你。”谢韫有些傲娇地开口,他这话一出口,不仅宋临然怔了一下,就连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看来我们谢韫同学的傲娇属性这是被开发出来了?”宋临然抬眸看着呆滞的谢韫,眼底满是笑意。
他伸手在谢韫面前晃了晃,谢韫收起来自己神游的思绪,他将宋临然的手拍向一边:“行了,我思绪回来了,差不多就行了。”
“休息时间到了!归队!”教官粗犷的声音响彻在他们的耳畔,随即一声哨响致使谢韫别了宋临然归队了。
天色很快就随着时间荏苒而暗了下来,暮色中,宋临然盯着队伍中的谢韫。
在操场的灯光聚拢下,宋临然眼中只有那抹清瘦的身影,他穿着墨绿色宛若新生树木的迷彩服,笔挺地站在队伍中,无论放在哪里,他都是惹眼的。
但是他这样惹眼,是否会注意到聚光灯略微照到的角落一旁的自己,一个沉沦黑暗,一个徘徊于暗夜,也难怪他们会是好朋友,恐怕也只是同病相怜吧。
宋临然自嘲地笑了笑,他倒是希望他们能够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他不想和谢韫分开,也不想谢韫过多去接触别人,他害怕他只是拥有那一瞬间,下一个瞬间,他会不会失去他呢。
他是破碎的,却奢求另一个同是破碎的人来把他一片一片拼好。
原来真的有人顶着好朋友的名义,给你恋人般的好与关心。
那么,谢韫,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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