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华。
壬午日。
圣母太后临朝,大赦天下,以月换云,改元称制。
众臣上尊其圣威皇帝。
史称,月朝之端。
苏月身着十二章纹冕服,玄赤相间,有日、月、星、山、龙、藻、火、黼、黻、宗彝、华虫、粉米。
腰束宽带,身挂剑、佩、绶带。
上有帝冕,顶为綖板,前后各有十二条垂彩线串珠,朱、苍、白、玄、黄五色。
女人威严肃重,因前有珠帘,无人能真切窥视她的神色,只能瞥见一点红唇和额间凤龙合纹。
銮驾停,江奕在旁欲搀扶,面色本苍白,此时却鲜活。
苏月笑看他一眼,借他一分力,走了下来。
此时。
青铜编钟,红皮高鼓,齐奏出洪亮浑厚之音。
女人凤目直视前方,步步登阶,不急不缓。
百官垂头拱手,屏息凝神,手持朝笏,分列两队,毕恭毕敬。
那些面上敢不恭敬的,早已下了阴曹地府中,十八层地狱里去了。
苏月走得极稳当,珠帘不曾晃动。
她停在凤龙椅前,转身面朝文武,表情穆然。
苏灵在右前侧,朝服周正,喊道。
“排班——拜!”
众臣三跪九叩。
女人已闲适坐下,轻轻颔首。
百官再拜,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灵手一抬,宣读登基诏书,抑扬顿挫,待宣完,盖以章,转而,将传国玉玺恭顺递上。
苏月在手中随意把玩一番,又持其高举片刻,掷给了内侍江奕保管。
她换了一个坐法,身着华服,却更加懒散,因她的动作,面前五色珠玉响起来,在寂静的殿中回荡。
“可真是累了灵儿了。可惜,这礼部尚书和宰相太傅都刚离去,朝堂竟无一人可主持登基大典。珩儿和李家人也走走散散,唯留孤与月儿作伴。”
她轻声叹气。
底下百官不敢言语。
这礼部尚书,那宰相太傅怎离世的?
高坐的女人怕是最明白不过了。
而那李珩,病逝又是真是假?李家人又为何死的死疯的疯?
无人敢猜想。
苏月见殿中气氛凝滞,手撑脸,笑起来。
权力真是有意思的玩意。
它能让人生,让人死。
它让不满者闭嘴。
它让懦弱者张狂。
它让反抗者臣服。
可她是名贤君,这权力对她而言,既是玩乐也是责任。
苏灵眼若星辰,声音清脆,打破了殿中无人言语的局面。
“圣威皇帝至明至德,这天下莫非王土,这众民莫非臣子,可用之人何其多?陛下不必忧愁,即使殿中百官亡,也另有民间百官生。”
“陛下仁慈,仍伤怀男儿病逝,此乃慈母心肠。可陛下身为皇帝,不可为其多分神,不如广开后宫,大选秀男,繁育子嗣?”
闻言,苏月点了点苏灵的鼻尖,心里有些好笑。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苏灵竟然迅速化为了敲打百官的工具。
“准。”
“登基大典礼成!”
苏灵转头严肃起来,对百官昭告。
苏月淡然道。
“吾承天命,得此位,应顺应天理,为民谋福。”
“今大赦天下,凡非谋逆者,皆去其刑。”
“自即日起,免除农苦人家三年劳役及赋税。”
“吾继位,多仗于姚卿与灵儿,姚卿骁勇善战多谋,灵儿通晓制衡之道。”
“故,朕任姚之嫖为镇国忠武大将军,封武安侯,赐食邑万户,命灵儿为百官之首,经天纬地,封文昌侯,赐食邑万户。”
她那冷厉的眼扫视殿中众臣,轻飘飘地剐了过去。
朝中自然有愤慨的,这多年的儒学怎许这些人眼睁睁看着女人位至封侯?
可这殿中皇帝不是会听这些酸儒之言的,这宫外的赤巾军也不是吃素的。
这些人只能沉默地接受。
姚越山和苏月,一左一右,上前跪拜谢恩。
“平身吧。”
接下来,便是依据功劳,为朝中人封官加爵,赏赐千强。
这些人无丝毫怨言了,纷纷庆幸自己站对了队,如今百般受恩,而不是随李珩埋进土里。
散朝后。
月上柳梢头。
苏月,苏灵,姚越山三人聚上一桌,说是商议国中大事,结果只顾得把酒言欢。
实际上,苏月未动一次酒盏,姚越山和苏灵倒是一樽接着一樽,喝得不亦乐乎。
苏灵毕竟年纪小,酒量不行,已经趴在桌上说起胡话。
姚越山脸上不见晕热,眼神也清明,脸上的疤痕照样凶狠锐气,但她直愣愣地盯着天上的月亮,似乎也傻了。
女人有些无奈。
她不喝,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
“哐当——”
猛然一声。
姚越山跪下了,想扑上苏月的衣摆,可眼是飘忽的,没抱准,双手直接搂住桌子腿,开始嚎啕大哭。
“臣……嗝……何德何能啊!遇此明君!嗝……呜呜呜呜……”
“娘子军竟能也有五万,之嫖……臣……呜呜呜……死而无憾……”
“镇国忠武大将军,幸不辱命!”
黑皮女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苏月哭笑不得。
谁知道这外表杀神一般的女子,内心是这样的呢?
她把身体凑近些苏灵,远离地上那一坨,以防姚越山用她衣摆擦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灵的呢喃也便清晰起来。
“姐姐……”
“陛下……”
“灵儿真的成为表率了……”
苏月难得愣神,笑着应声。
“是的,灵儿太厉害了。”
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喝了酒会红脸说胡话。
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胞姐的认可。
她笑起来,拿起酒盏,抿下烈酒,放纵了一把。
她的天下,正在恢弘展开。
前朝经过大刀阔斧,稳定下来。
女子也可分田,出闺,甚至科举。
天下哗然。
可这百姓是不管上头怎么折腾的,这三年免徭役赋税已经得了民心,小民们虽然不解深意,但乐得分田分多些,也只想安乐地过日子,哪能想这这那那的呢?
那世家,被连根拔起,朝中又血洗。
这世间,无人阻扰。
苏月后宫经过几轮选男,渐渐充盈,里面尽是才情与容貌具备的绝色男子,善舞能歌,能诗能武。
李珩在其中,不算最受宠,三月得一次传唤,可一次便能勾住苏月两三日。
宫中男子均猜测他必有过人之处。
不然,一男子,无才无德,传闻甚至貌丑无盐,怎么能魅主如此?
只不过,他是这宫中明面上唯一被灌绝子汤的,故此无人认为他是对手。
李珩靠得是什么呢?
三分靠情趣。
只有他会一边缠绵地唤着女人“母后”“儿臣想您”,一边迷离着眼哭喘,既想挺腰,又怕苏月生气。
三分靠容貌。
这刺面可是对犯人使用的黥刑,宫中都是清白男子,可没有这种面纹。
苏月又刺的极好,那“皇畜”的变体把他眉眼间的魅意和锋利都全然激发,自然别有一番风味。
四分靠技巧。
李珩学习能力强,儿时便察言观色学会装结巴,开了荤头后,更是苦心钻研欢愉之技,一心想留住苏月。
这宫中无人在意的君玉行,今日居然和旁人起了争执。
他甚少出殿,一是四肢重伤愈合后仍有隐痛,每当雨落,更是难安,不可多动,二是他唯恐有人认出他是早已病逝的皇帝来。
可事与愿违。
伊瑟亚特国舞教圣男,名叫什么,李珩不知。
花园碰面,一阵风吹过,帷帽薄纱贴合上他的脸庞。
“你……你是李珩?”
舞衣男子无意瞥到,眼神纯澈,问道。
当年寿宴,他见过那时的皇帝。
“我名君玉行。”
君玉行把帷帽戴严,否认掉。
他不是李珩了。
只是苏月的男宠之一,君玉行。
“我记得你……”
那卷毛男子不依不饶。
江奕出声。
“你怕是记错了,李珩早已病逝,怎能死而复生?”
说完,蟒袍男子随便找了个借口支走了他。
亭中气氛一下冷了。
“君玉行?”
“江督何事?”
“呵。你腕踝处的伤,恐怕疼得夜不能寐吧?”
江奕面白似鬼,嘴角勾起一个快意弧度,语气阴冷。
“我可是细细叮嘱了那狱卒一番,对待你这种谋逆贼子,正需剐肉磨骨呢。”
“你说这些做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愤恨极了你那残缺的身子,又忌恨极了我能身体力行,尽心服侍母后。”
李珩被气到,索性摘下帷帽,露出额间黑红纹样。
“母后宠爱我,亲手为我刺字。”
他俨然颇为得意。
这种烙印,是多少男子求之不得的?
江奕怔然,被他幌到,心里幽怨自己从未有这种待遇。
但,他随即道。
“宫中何人不知你已被灌了绝嗣汤?”
“就算你能服侍陛下,你能做到什么呢?陛下的孩子身上,绝不会流着你的血脉!”
“那是因为我姓李!若是我……怎有你们这些贱人的分?”
李珩心闷起来。
“况且,我总比你个没根的强!”
他唇讥舌讽。
江奕笑笑。
李珩正奇怪,这人被戳到痛处居然不骂回来。
“珩儿,又在做什么?”
女人的声音落下。
是苏月。
李珩连忙跪下。
“儿臣……”
他顿了顿。
“贱身知错。”
“越发骄蛮了。禁足三月。”
苏月来时,只听到李珩说话,也不管事实如何,直接定论。
“是……”
隔年四月。
苏月诞一女,不知父,冰雪聪明。
圣威皇帝大喜,立其为皇太子。
昨天运气超赞,先是体育课取消,后是过签短信,最后是抽卡连金。
可能是我女要登基,普天同庆吧!
修一下标点符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登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