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枝雨攥紧手机,没有接话,却是她身后的人匆忙上了前。
莫琛早没了刚刚对她的那份轻佻,切换了张过分热情的笑脸,“陈总?”
陈嘉渝好像是他开了口,才注意到有他这么个人,视线微抬,扫过他,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莫琛嘴角的弧度好像下不来了,“怎么这么巧,您也在这边吃饭?”
陈嘉渝语气依旧很淡,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
“接人。”
莫琛脸上笑意僵住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转头看看夏枝雨,又看向眼前的男人,心底好像灌进了夜里的凉风。
夏枝雨自始至终站在原地没有动,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陈嘉渝目光留了几秒,熄了烟,直起身,直接抬脚,向她走了过来。
夏枝雨看着地面,背脊僵直,面前忽然被一圈阴影覆盖,紧接着身上披了层暖意,带着熟悉到刻入骨髓的,他身上如雨后松林般清冷好闻的气息。
他将大衣披在了她身上,把眼前纤瘦的人整个都藏了进去,好像故意不让任何人觊觎到。
“说了会降温,”陈嘉渝垂眸,“怎么还穿这么少?”
即使两人都保持距离,话语里的暧昧就足以彰显两人的关系。莫琛掌心出了一层薄的冷汗,脑海飞快搜刮着之前秘书报上来的信息,心想也没听说夏枝雨和眼前这位有任何联系啊。
他心下拔凉,又忽地在脑中捕捉到了一条,陈嘉渝从前也是在广州念的大学。陈家的事向来不漏风声,他只隐约听说当年他干了件混事,陈老爷子气得人都进了抢救室几趟,也不许任何人提。
眼前这两人的气场也古怪,说是相识吧,又好似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立在中间;说是不认识,那张低着的俏脸眼圈都红得见不得人了,明明还一句话都未曾说过。
不论如何,莫琛都知道眼前的局面不是他该留的了,更何况陈嘉渝刚刚的举止,明摆着和他宣誓主权,要是这夏枝雨再吹吹枕边风把他刚刚的行为控诉了,谊禾和陈家的合作就彻底没戏了。
这么冷的天,他后背愣是出了层薄汗,莫琛抬手擦了擦额头,笑着说,“我原本想送夏小姐一趟,既然陈总和她认识,那我也就不打扰了,先回了。”
抱着讨好的心理,莫琛又向着夏枝雨温和地说,“夏小姐想谈的合作,我的秘书会继续对接的,希望合作愉快。”
夏枝雨内心翻涌的反胃,闭上眼没有和他搭话。
陈嘉渝横着看了他一眼,眸底没了温度,“滚。”
莫琛背脊一僵,表情有几分裂痕,还是欠一欠身,转身赶紧走了。
长街冷寂,北海湖面波光粼粼,被风舀起一抹月色。
冷风灌进两人之间的间隙,夏枝雨垂着眼,毫无留恋地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递回给他。
陈嘉渝没接,她直接塞进他怀里放手了,扭头要走,却被他握住手腕。
“我送你。”
很轻,像风,若即若离,好像在告诉她他不过是好人当到底,既然帮她平了刚刚的事情,再送她一趟又何妨。
是啊,他一直都这么不甚在意。
夏枝雨闭上眼,吞咽了一下,哽住喉间的苦涩,想往前走,他手上却收紧了几分。
陈嘉渝喉结轻滚,想说出口的话在看到她红了的眼眶后,又无从说起了。
她想将手抽出来,可是好像她不开口,他就不松手。
两个人都倔,站在冷风里毫无声息地对峙。最后还是他看见她挣脱到手腕都泛红,皱着眉,还是将手松开了。
明明好像还是昨日,她挽着他一定要和他十指相扣,很认真地和他说傻话,说这样两个人才会一直走很久。
冷风过境,冰冷刺骨的凉意将一切都散透。
陈嘉渝当时在想,如果看他一眼,或者哪怕和他说一个字,他都不会那样轻易放她走。
但她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也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她只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没有回头,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在原地站了多久。
-
北京难得下了阵雨,淅淅沥沥,加重了寒意。
那几天夏枝雨都觉得倒霉透顶,先是手机挂坠的黑毛兔子丢了,心里也好像跟着空缺了一块;再是家里老太太不知从以前哪家豪门朋友的嘴里听说了她被莫琛欺负的事,紧锣密鼓地要给她找对象。
宁雪雁离婚后就住在寺庙,身在佛门操着尘世的心,说她是身边少了男人阴气重,所以才把这些牛鬼蛇神招来了。
夏枝雨听着无语到有些乐,很久都没回她,老太太已经自作主张地安排起来了。
一个月宁雪雁就给她找了几个相亲对象,她借口说不去,老太太就每日打电话来闹,偏偏她有基础疾病在,年纪也不小,夏枝雨又怕她哪天病了自己没顾到,也不敢错过她的电话。
被烦的不行,她还是去了,只是见一个拒一个。
她本身气质就偏清冷,虽然漂亮,可坐在那不说话时足够让人心凉三分。
只有一个意志真够坚定,吃完一餐饭后仍然锲而不舍,每天约一次,被她拒了,第二天又约。
是京大的理工博士,目前在校做研究员,叫林朝,人说不上无趣,也不见得有趣。
何皎看了眼他的照片,给了精准评价:是过日子的人。
那天工作室刚拍完视频,团队一起点外卖吃饭,阿四也凑热闹,“长的还行,人踏实好呀,以后姐你就专心搞事业,让他管理家务。”
夏枝雨看她一眼,“你想太远了。”
阿四眨眼:“那就是他有戏呗?”
何皎把手机放下,喝了口热茶,“没戏。”
阿四瞪眼:“为什么呀?”
何皎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安静吃饭的人,“你姐喜欢刺激的。”
“……”夏枝雨差点呛到,咳了几声,连着喝了几口水才顺下去。
“有些人,看着没什么事,其实底下可能折腾,不把自己作死不顺畅。”何皎给她倒水,话里有话,叹了口气,“我以过来人说句话,错的人和事就让它过去,别再想,不然到头来就是折磨自己。”
阿四一脸懵,夏枝雨吞咽下一口水,抽纸巾擦了擦嘴,眼睫微垂。
气氛寂静下来,阿四不明觉厉,开始低头吃饭,以为接下来都要在这种沉默中度过了,却看到夏枝雨抬起头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但只是一瞬,压下去的速度快到让阿四觉得刚刚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
夏枝雨拿起手机,起了身,语气平静,“我吃饱了。”
阿四赶紧加快了吃饭速度,她又说,“你慢点吃,我今天先回去了。”
阿四愣了愣,看着平常比谁都走得晚的人,今天第一个离场了。
回过神,抓紧时间八卦:“何姐,老板怎么了?”
何皎看她一眼,“失恋。”
阿四震惊了:“老板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你还没进来的时候。”何皎静了静,自己都觉得荒唐,扯起唇角摇头。
“啊……”阿四算清了年数,脸上显出几分揪心,却是说,“那一定是姐姐很喜欢的人吧。”
何皎微怔,好半晌,才发现自己被这小孩点透了,无奈地笑,“是啊。”
确实是很喜欢的人,才会变那么傻。
傻到当初因为他,连考虑自己都犹豫了,异地那段时间,她事业学业叠起来压力那么重,知道他生病,怕他发信息自己没回,熬得整夜没睡;明明在闹脾气,听说他怎么,眼巴巴地又跑过去照顾。他说要过来,从前一周开始期待,最后落空了也要装懂事,一个人偷偷掉眼泪。
这还是何皎认识她之后见到的。
一想到她之前还是从暗恋开始的,她就气得想笑,这人在感情上拧巴到就是想把自己作死,而且喜欢的又是陈嘉渝那样的人,天之骄子对谁能真的上心,怎么能不煎熬。
难怪都说年轻时不要爱一个太过耀眼的人,否则此后除他之外,都是将就。
北京的路面被雨淋透,夜里的路灯都在雨幕里摇曳,夏枝雨独自撑伞走在长街上,脚步一深一浅,好像着不到地。
快到家时她手机进了一通电话,按了接听,抬眼时,就看到林朝就站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打电话的也是他,夏枝雨心有些冷,站在原地没动。林朝小跑着过来了,手上还碰着一大束花。
这种天气里,北京哪有这样鲜艳的花,林朝表情有些憨,笑着把花递给她:“我们实验室培育的,我看到花就想起你了,给你送捧来。”
“……”她垂眼想拒绝,但看到他伸出的手都是冻红的,想说出口的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夏枝雨还是接过花,向他浅浅弯了下唇,“…谢谢你。”
“…但是,我真的不想谈恋爱。”她看向他的眼睛很真诚,可能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样直视他,“是我自己的问题,抱歉。”
林朝脸上的笑有些僵住了,片刻后,他才摸了摸后颈,“没事…没事,我就是想送你花,你别有压力。”
到底是有被打击到,林朝沉默了几秒,还是抬头,“如果我愿意等…”
夏枝雨抿着唇,还是摇了摇头,“抱歉。”
她按着歉意,伸手想把花还给他,林朝下意识挡回去,“别,别。”
“不用还给我,本来就是给你的。”林朝表情化为苦笑,“我知道了,以后不会缠着你了,你放心。”
夏枝雨不自觉地抱紧怀中的花,心里沉甸甸的,像泡了水,她其实很能共情林朝此刻的感受。
林朝还有些留恋,一步三回头地走。夏枝雨安静地站在原地,等他背影完全消失在雨幕里,才转身离开。
才向前走十步,长街转角处,她就看到在路对岸的长廊檐下,另一人独自站在雨幕里。
那天的高高在上和光鲜褪去,男人隔着街道的距离平视着看她,清隽高挑,视线从她怀中的花一直向上,到和她对视上,神情她有几分看不清。
心好像被丝丝麻麻的冷雨缠绕住了,她鼻子一酸,低下头不再去看,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新的信息。
是陌生的号码,发来一张图片,宽大的掌心中,躺着她一直找不到的那只毛绒兔挂坠。
【你东西掉了。】
夏枝雨视线瞬间模糊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手,擦了下眼睛,很快地打字,抱着花继续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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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陈嘉渝隔着一条街道,远远站着,看完她和那个人相遇到依依不舍地道别,看见她接过花的时候唇角很浅的一点梨涡。
他想上前,就像上一次见面只想将她从那个人面前扯进自己的怀抱里。可是又记起,某个雨夜里,她依偎在他怀里和他一起看电影,明明是喜剧,画面里的角色追着前任的车边跑边滑稽地摔倒,她却看得眼泪不停地掉。
他好笑地给她擦眼泪,她突然抬头和他说,如果要分手的话,希望自己可以体面一点。
他当时情绪就不好,低低地问她,什么才叫体面?
她说要不挽留,不打扰,不记得。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被亲得狠了,她才呜呜咽咽地讨好着撒娇,说她肯定做不到,她这么喜欢他。
雨越下越大,斜斜地打进长廊。他收到了她的回信,在她抬脚向前走的一刻。
【不要了。】
陈嘉渝垂眸,唇角扯起一抹轻嘲。
她做到了。
他才是做不到的那一个。
下章从大学开始。
是个甜文,信我(眼神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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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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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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