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哥哥

没拉纱帘,十一点的星星挂在天上。

陆怀英抱着辛星,掰着他的手指,“看看,这星星多好看。”

“我想去看。”辛星说。

“看什么啊,看星星啊,”陆怀英在他的发顶亲了一口,“要望远镜是吗,我小时候有,现在不知道放哪里去了,要我现在给你找吗?”

“不过不太好,那时候还不太懂,目镜一般,”陆怀英把他抱在怀里揉,“赤道仪,相机,导星,还得找个低污染的地方才能开始看,你想看的话以后...”

“想看,”辛星转过来,看着陆怀英的眼睛,“我想看。”

“你又喝醉了,”陆怀英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在敦煌的时候看到过好看的星星,就是那时候我是受不了我野爹离家出走的,没什么钱,住的很差的帐篷,一顶一顶的挨在一起,然后半夜的时候我想起来看星星,设了闹钟,但是我没醒,我隔壁的大哥醒了,拿着拖鞋把我拍醒了,我那时候脾气也不好,就跟他吵起来了,打了两个来回,鼻血都出来了,那时候山顶有点冷,我去洗脸,水好凉,手都僵了,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看见,银河。”

“可能是也被打了,眼冒金星的加成,银河就那么水灵灵地出现了,好笑吗?”陆怀英轻轻拍着他,“哄你睡觉好不好。”

辛星在他怀里睁开眼睛,“陆怀英,我现在就要去。”

“几点啊现在,”陆怀英说,“半夜十二点。”

辛星在陆怀英的怀里闷声叫了一声,“哥哥。”

...

陆怀英觉得哥哥这个词儿真是世界上最能耍赖的词儿了。

好像叫了这个称呼的就得无条件地惯着,依着,亲密着,不同于单字的疏离,还有在关系里本位往下的含义。

要是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小弟弟也就算了,还是辛星这种狗脾气的臭猫。

说来有点儿张飞叫刘备哥哥的意思,但是大家好像都忘了,最后关羽死后,刘备明知不应该与孙权坏了结盟,张飞的一句「哥」连诸葛亮都感觉完了。

啧,陆怀英松开了辛星,起来伸了个懒腰,去翻了辛星的包,找了两个止痛药,辛星叫完刚刚那一句倒又是睡了,陆怀英在三楼的杂物间把东西都拉出来。

买这些东西的陆怀英还小,就是纯文青装逼,谈不上什么热爱不热爱的。但是逼既然要装,那一堆东西肯定就是配备齐全的,虽然就是闹着玩,但是真的等他看见明晃晃的一团星星从镜头里面喷涌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震撼了。

地球上有黄石公园,那宇宙里就有上帝之眼。

陆怀英都没想过他此生还会为辛星这种人重新打包这沉重的设备,甚至他在此刻还在想,带他去看看流星,虽然陆怀英自己都只认真地看过那些猎户座何仙后座。

何叔站在陆怀英的身后,“怀英,你要什么东西?”

“睡你的何叔。”陆怀英扯着箱子把他放在后备箱。

又从厨房跟冰箱里找了些吃的,在衣柜里翻了些保暖的羽绒服,帐篷就算了,看一看就回来了吧?陆怀英皱皱眉,死冷的,还要去山上。

辛星睡得安稳。

陆怀英把他裹在被子里,抱着他放在车后座,又在他脑袋后面垫上了毛茸茸的枕头。

陆怀英坐在驾驶室,现在还未到十二点。

在林港北面有一座山,陆怀英记得那山顶上早年还弄过观测站,就是废弃了,路修太差了,能直达山顶但是歪歪扭扭又无法会车,选了个吉普越野的估计能冲上去。

不知道那块儿现在有没有让开发成民宿了,这林港的人商业嗅觉都出奇的灵敏。

导航至天祝山,陆怀英听见「全程一百三十五公里,预计两小时后三十二分后到达。」

陆怀英看了看预计时间,应该还能看上。

他叼了根烟,踩深了油门在深夜里疾驰而去。

先是开阔的大路,整齐的路灯就看着人犯困,陆怀英今晚上倒是没喝酒,去喝得茶,求人办事的时候喝茶比喝酒更难受。

得把背绷得铁直,今天听那些行业里的大佬没完没了的忆往昔峥嵘岁月,陆怀英在边上坐的端正聆听教诲,有三俩人在边上下棋,叫陆怀英看着。

他也不太喜欢下棋,下棋要争,需要好斗才能胜。

他呢,争也争不明白,赢也赢不体面。

“怀英真是乌龟不出头啊,哈哈哈哈。”

“小邓真是遛狗专业户。”小邓就是与陆怀英对局的一个老板的秘书。

“怀英这棋,民族资本主义经济一样。”

陆怀英听得出来,说他先天不足后天又他妈的畸形了。

招人烦。

就不乐意去搞这些东西,他们故作高深,自我主义。

准确地来说,文明人的方式冒犯都不如辛星的唾骂让来得让他舒服。

陆怀英看着后面睡着了的辛星,在此时只觉得好累。

开了没多久就进入了县道,限速也开始上来了,再从县道往乡道走,山路蜿蜒摇晃,辛星倒是睡得安逸。

陆怀英在夜里放歌,他本来想放点节奏感强一点儿的车旅神曲,但是想着辛星在睡觉,又换成了一些轻柔的轻音乐,但是这实在太犯困,最后只能点了几首蓝调。

车轮开始碾压树叶与沙砾的时候,陆怀英打开了车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自己的远光灯,但是空气已经跟城市里不要一样了,这是天然的氧气吧。

陆怀英感觉自己在发疯,因为一句含含糊糊的「哥哥」一脚油门开了两个小时带着一大堆装备来带他看星星!

他连怎么校准都忘了。

陆怀英从眼前的后视镜里看见窝成一团睡觉的辛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我只是想看星星,我文青病犯了不行?

越到山上就气温越冷,从盘山路开始,远光灯照出去只能看见一片空洞。

陆怀英贴着山崖开,又怕太颠簸怕辛星吵醒。

咔的一声,好像底盘还是什么东西磕了。

陆怀英看着仪表盘,好家伙,左前的胎压就剩下0了。

爆胎了。

草!

陆怀英有点儿不爽,距离山顶只有十三公里了。

“怎么了?”辛星也被刚刚的动静吵醒了,捂在被子里问。

“没什么,好好睡。”陆怀英说。

“嗯...”辛星伸手摸了摸,没摸到陆怀英,探出个头来,他疑惑地起来,开了车窗往外看,“你跟有病似的,你搞绑架啊?”

“啊,”陆怀英说,“被你发现了,还没到地方就爆胎了,绑不成了。”

“有病吧你大半夜地到山上来。”辛星被冷气一吹,有点冷,蹙眉说,“不好好在家睡觉犯什么病。”

“嗯。”陆怀英垂着眸子应了一声。

对啊,不好好睡觉到山上来犯什么病。

辛星拿着前面座位的棉衣裹上了,还没太醒,下车看了下车胎,“瘪了,没用了。”

“那你好好睡觉,我叫保险拉走。”陆怀英滑着手机说。

“有毛病真是,”辛星有点儿冷,蹲在副驾驶,只开了一点点车窗想抽根烟,“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没干什么,”陆怀英说,“你坐后面去吧,再睡一会儿,才两点。”

陆怀英放倒了自己的座椅,把手插进兜里,歪着头要睡觉了。

“我等什么时候去,”辛星滑了两下显示屏上的导航,“这过来拖车都得天亮了,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嗯。”陆怀英闭着眼睛说,“不好意思啊。”

辛星又滑了两下,定定的看着陆怀英,“下去。”

“我下去干什么,外面冷。”陆怀英说。

“你滚下去。”辛星道。

陆怀英有点儿不爽,但是也下车了。

辛星挽起袖子,打开后备箱,找了些东西就开始卸载备胎。

辛星蹲那儿摸了摸,又上了驾驶室把车别出来了一点儿,又跳下来跪在地上磕千斤顶,陆怀英茫然地看着他,见他把车轮子滚过来,单脚踩在扳手上,叼着个手电就把前车胎卸了。

他滚着轮胎过去,紧了紧,又把坏车胎塞进了后备箱。

“上车。”辛星的手上都是机油,他倒了瓶矿泉水正在洗手。

“你怎么不骂了。”陆怀英问。

“我喝了酒,不能开。”辛星不耐烦地说,“你技术是真的菜。”

“冷不冷?”陆怀英问,顺便把车里的暖气往上调。

“快走吧。”辛星说。

“知道要去干什么吗?”陆怀英问。

“不知道。”

车辆继续往树杈与烂路里进,还是黑漆漆的,除了远光灯什么都没有。

辛星调了首歌,闭着眼睛。

「II aurait suffi」

陆怀英的眉毛挑了一下,在黑漆漆的车厢里也看不出来,“这唱得什么?”

“不知道。”辛星说。

“哪个国家的?”陆怀英问。

“不知道。”辛星说,

陆怀英的舌尖舔舐了一下嘴唇。

这歌还有个特矫情的翻译,「偏爱月色动人,怎奈夜色弄人」。

辛星还会听这种东西,在陆怀英的感觉里他好像跟应该去听地下新说唱。

前面没路了。

陆怀英背着东西打着户外手电,在半夜三点的时候爬上最后的观测台。

“本来想,你一醒就让你看看星星,但是...有点小插曲了。”陆怀英去拉他的手,他换了鞋,不要他拉。

“天气不好,”陆怀英说,“看不清楚星星了。”

“真踏马有病,大半夜的跑山上来看星星,我真服了。”辛星说着话,捞了根笔直的棍子点着路,“有蛇我干死你。”

“死脏的,都是虫子,还是灰,”辛星边抱怨边走,“我真服了。”

“转头。”陆怀英说。

冬日的银河璀璨,肉眼都能分辨。

观星台不远,但是好像不需要上去了。

“法国歌,你喜欢?”陆怀英问。

“法国队的姆巴佩倒是厉害,”陆怀英说,“有机会,想跟你一起去看世界杯,在岛上的时候跟那帮人一起看,其实我可能更喜欢莫德里奇,可能你会更喜欢前锋。”

“我喜欢守门员。”辛星说。

“是喜欢看点球吗?利瓦科维奇,跟巴西的那一场?”陆怀英跟他一起往山上走,真是离谱,原来他们还能有除了床上跟生意之外,聊到一起去的时候。

“点球确实更好看。”辛星说,“那你等不到莫德里奇的下一届世界杯了,他老了。”

“下一届,你觉得法国队能拿大力神杯吗?”陆怀英问,“我有机会跟你一起去看吗?”

“不知道。”辛星说,“反正你喜欢的格子军团拿不到冠军。”

“谁说非得拿冠军才好。”陆怀英在前面开着路,“像我们国足,出线我都兴奋,我还指望他们拿冠军吗?”

“提这晦气的事儿干什么,”辛星说,“我现在已经够烦的了。都他妈什么路啊,草。”

辛星的棍子点在地上,他是真的有点烦。

“星星,法国有很多出名的东西。”陆怀英停下了脚步。

“你想说什么?”辛星问,人就在他的跟前。

黑暗里唯一的手电在此时被陆怀英熄灭,狭长的光晕在广袤的黑夜里漫步,光绸像一道飘带,但是陆怀英好像更喜欢闪电。

北面的天空是真的黑,陆怀英觉得他揣着答案问问题。

“法国比他的日不落还出名的,是法式湿吻。”陆怀英落下了他的装备,望远镜与移动电源通通掉落在地。

围栏上辛星被抵着后脑亲吻,旖旎的夜景在口唇之间,薄唇反复碾压,霸道又刁钻地挤入让辛星的脸在冷风里涨红,他的吻技进步飞快,坏种天生就有撩拨人的天赋,“...你听得懂。”

那首歌,他们都听得懂。

树影在他的脸颊游离,他的眼睛是第二重夜空。

观星台就剩下断壁残垣,陆怀英脱了外套,铺在上面,把辛星夹着胳膊抱了上去。

辛星低头与他一同点烟。

“为什么要带我看星星?”他问。

“装逼。”陆怀英皱眉猛吸了一口。

“看完了呢?”他问。

“你要是不骂我,我就想跟你等日出。你要是骂我...”

“骂你呢?”

“那你等不到日出,只能等着被日。”

“滚。”

“骂我是吧?”

我都没想过我能在这里写获奖感言哈哈哈哈哈哈...

这两天突然突然来了好多人啊哈哈哈哈哈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多人来看我写的文

我不会了,我派出我的儿子陆狗给大家讲两句

陆狗:首先,感谢吧,其次的话,哥们现在也处在一个经济状态比较好的情况下,看得出来,我已经不是岛上那个烂仔了,所以,你把哥们藏兜里,哥们给你抱怀里(飞吻)(飞吻)

妮妮探出半个狗头,小玫瑰跟小树,我可能要更新得稍微慢一点了,对不起哇...

我...我也想...好多人来看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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