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番外二:周存青&叶穗

阳光普照临城,知了在学校的榕树上叫个不停,教室里只装了几把吱嘎作响的风扇,开到最大档也吹散不了燥热。

下课铃一响,周存青坐在座位上听见了隔壁二年级一班的轰动。

“我要吃牛奶味!”

“我要吃绿豆味!”

“我要吃香草味!”

一堆乱七八糟的味道传入周存青耳边,他好奇的往外望了望,瞧见三四个矮个子从班里跑出来,手里拿着让人流口水的解暑冰棍,路过的小孩眼巴巴的看着她们,羡慕的目光亮晶晶。

周存青收回视线,他起身,拿着水杯出去打水。

饮水机旁堆积的人不多,周存青打完水后折返班级,不曾想走廊里打闹的人多,他一路避让,还是被推搡的孩子们撞到了手肘,水杯里盛满的水微微洒出,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拧好盖子。

周存青抿唇,没有在意,没有责怪,一心只想快点走出这里。

“沐雨,你撞到人了!”一个稚嫩的女音在周存青身后响起,他没忍住回头一看,这不是前几天爬他家果树摔下来,还塞他酸果子的小女孩吗?她居然和自己在同一个小学,周存青这才发现。

那个叫沐雨的小女孩张了张嘴:“我不是故意的......。”

周存青面无表情的说道:“没事。”

叶穗一听这个声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抬眸一看,刚好对上周存青淡淡的目光。

冤家路窄,自己还做了亏心事,叶穗心虚。她想起自己给他塞了颗酸果子的事情就想落荒而逃,不要被他抓住尾巴。

然而,周存青说完没事后转身走了,头也不回,也没和她计较。但叶穗后知后觉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好得他帮自己消毒和包扎伤口了,自己却这样报答他。

“穗穗,你再不吃冰棍就要化掉啦。”苏沐雨说。

叶穗反应过来时,冰棍的底部已经化成水,流到她的手指缝里了。

“快点吃,吃完我们去找宁瑶她们玩编花篮!”苏沐雨兴奋的说。

叶穗无动于衷,垂眸道:“你先去吧,我会教室拿个东西。”

苏沐雨虽然不解她为什么还要回去一趟,但她还是说道:“好吧,那你快点。”

“嗯。”

周存青刚回到位置上,又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谈话。

班主任三十出头,是个女老师,姓李。

李老师问周存青:“最近情况怎么样?身体有感到不适吗?”

她作为班主任,早在他入学的时候就收到了林羡发来的嘱托,说她家儿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希望老师多些留意,不要让他去剧烈运动。

李老师应下,也没有对外宣说,所以她只要一有空就把周存青找来关心一下。她觉得这孩子可怜,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学习也不错,待人有礼,做事有规矩,怎么就被病魔缠身了呢。

周存青的回答一如既往:“挺好的。”

李老师只好道:“一会儿有课外活动课,体育老师说运动量不大,但对于你来说是大的,老师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所以自作主张替你请了假,往后如果还是有要跑步,要比赛什么的,你就安安心心的坐在一旁,知道了吗?”

周存青习以为常:“嗯,谢谢老师。”

“行,那你回去上课吧。”

周存青低着头,出了办公室。

其实大家每次看到周存青可以坐在树荫底下乘凉的时候,都会流露出眼红的目光,因为他们顶着大太阳跑步,恨不得和他一起偷懒。可是没有人能知道周存青在想什么,他们想逃避的肆意奔跑,是他渴望已久的无拘无束。

周存青还没走到班门口,就听见有人大喊:“周存青,你居然撩到了隔壁一班的洋娃娃!”季子延口无遮拦,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神情眉色飞舞。

这是周存青的同桌,也是班里响当当的小喇叭。

周存青拧起秀气的眉毛,疑问道:“我撩到了隔壁一班的洋娃娃?什么意思?”

季子延激动的一拍大腿:“洋娃娃给你送了一根的冰棍!她只给你送了!”

周存青一头雾水,边走进去边问:“谁是洋娃娃?”

季子延说:“二年级一班的叶穗啊,你没见过她吗?她长得好漂亮哇,又安静乖巧,好多小孩都喜欢和她玩,我也好喜欢她.。”顿了顿,他又道,“不对,你肯定是和她认识,不然她怎么会给你送冰棍?”

周存青终于听出个大概。小学里,一到六年级,他确实只见过一个冰雪可爱,长相出众的小女孩,就是爬他家果树,塞他酸果子的人,但安静乖巧和她完全不符,可他没有拆穿。

周存青说道:“我不认识她,就见过几次,没太在意。”

季子延不信:“怎么可能!那你不认识她还给你送冰棍?!”

周存青可算是听出了他话中有话,他走到位置上,看了季子延一眼,平静道:“你说那么多是想吃了她给我的冰棍吧?”

被人戳中目的的季子延尴尬的笑了笑,周存青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聪明。“反正我也没见过你吃冰的东西,想来这根冰棍你也不稀罕,要不就让给我呗?”

周存青看着季子延搓着小手,一脸盼望着他能答应,周存青想,那就给他吧,自己确实对冰棍提不起兴趣,但不代表他吃不了冰的。

周存青的话还没脱口而出,他就垂眸看见了冰棍旁放着张白纸,白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笑脸。

不知怎的,周存青改口说道:“我稀罕死了。”

季子延:“啊......啊?你......。”好半天都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忽然,周存青问他:“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季子延努努嘴,冰棍近在眼前实际却离自己远去,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无精打采道;“叫叶穗,叶子的叶,麦穗的穗。”

周存青在嘴里嘀咕了几遍,好了,他记住了。

路上放学回家,周存青一个人走。虽说他才七岁,正读着小学二年级,但是他家距离学校近,步行只需几分钟,他懒得让林羡跑来跑去的接送,索性自己走回来。

下午四点,太阳还没下山,小路上遍地都是金灿灿的一片。

周存青总感觉有人在他身后跟踪他。

他心一紧,停下脚步,用余光看向四周,的的确确捕捉到一个躲在停靠的汽车尾露出粉色鞋尖的小人。

“是谁?”周存青警惕问道。

问话一出,粉色鞋尖往里头缩了缩。

“出来,我已经看见你了。”周存青骗人道。

那头还是没有动静。

周存青抿唇,转身走了过去,还没靠近,突然有个像兔子跑的身影从汽车尾部窜出来,蹦到他面前,吓他一大跳。

“你怎么看到我的?”叶穗自认为自己躲得很完美。

周存青后退了几步,睁大眼睛看着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女孩,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叶穗坏笑:“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早就发现我了,故意让我跟着你是不是?”

周存青无言以对,她一直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雪白的肌肤衬得她唇红齿白,才七岁大就这么漂亮,以后还得了?周存青这般想着,又觉得她年纪不大,每次说出来的话却都语出惊人,难以捉摸。

周存青没回答是或不是,反而反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顺路呀,你知不知道你家附近有个小公园,我每次放学都和好朋友一起去玩,我爸爸也在哪儿接我。”叶穗笑嘻嘻。

周存青的家是自建房,有个小院子但不大,过几条马路确实有个小公园,北宜小学的孩子都喜欢去那儿玩,一到现在这个时刻就吵闹的不行,周存青有时候闷头写作业都能听到。

周存青点点头,问道:“哦,那你怎么一个人走?”

“我把好朋友都打发走啦,不然怎么偷偷跟着你?”叶穗明目张胆的说。

周存青微微惊讶,挑了挑眉,话题兜兜转转回到了起点:“你跟着我做什么?”

叶穗这会儿收起笑容,小心翼翼的问:“你今天有没有看见桌子上摆了一个长长的,凉凉的东西?”

周存青毫不留情的拆穿她:“冰棍啊。”

叶穗一噎,莫名的有些恼羞成怒。这根冰棍算是她对他的补偿,她只是心性有点恶劣,不至于对一个刚刚认识的小男孩无理取闹,更何况是她先爬人家果树的。

“那你吃了吗?”叶穗问。

周存青想逗逗她:“我给别人了。”

“你给别人了?!”叶穗生气。“你没看见我给你画了这么大一个笑脸吗?”她还用手比划了一圈,“就是想让你开心一下,别板着张脸......。”她越说越小声。

周存青哪知道她语气这么激动啊,他用手刮了刮鼻子,轻声说:“骗你的,我吃了,很好吃,谢谢你。”

叶穗闻言,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真的吃了?那你有没有开心点?”

周存青被她缠得动不了身,又拿叶穗没有办法,真是个烦人的洋娃娃。

“嗯,真的吃了,笑脸我也看见了,虽然画的歪七八扭,但我很开心。”这个是周存青的真心话,不作假。

叶穗扑哧一笑,乐开了花。她的画技烂,只会画有手有脚的火柴人,她本来以为他会无情的嘲笑她,谁知他没有。

“我爸爸说吃点甜的东西就会让人心情愉悦。”叶穗说。

周存青起初还疑惑叶穗为什么无端端给自己送冰棍,他当时只想到一个理由,那就是她自己懊恼给他塞了个酸果子在嘴里。

他认识的叶穗和别人眼里的叶穗并不一样,阴差阳错的,周存青撞破了这个小女孩真实本质的一面。

“先酸后甜,也没什么不好的。”周存青淡淡道。

叶穗脑瓜子聪明,转的很快,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不和她计较了,其实周存青也没想过和她计较。

既然如此,叶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那我先走啦。”叶穗握住书包带,一蹦一跳的往前走,她的头发过肩,被扎起了短短的麻花辫,小巧动人。

周存青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小跑上前几步,喊住她道:“叶穗你等等。”

周存青后知后觉自己说漏了嘴,他再想解释一二就被叶穗打断道:“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想不想和我交个朋友?”叶穗期待的问。

北宜小学里好多人都想和叶穗一起玩,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的。现在机会摆到周存青面前,诱人无比。

他说:“我叫周存青,存留的存,青春的青。”

叶穗皱眉,直接摊开肉肉的手掌给他:“你写一下,我知识储备没那么足。”

周存青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他的指尖轻触上她温暖的掌心,一笔一划的写着,叶穗看见他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小小的鼻头被蚊子叮了个包,颇为滑稽,不细心看还发现不了。周存青写完抬头,就见叶穗一脸笑意,也不知道她记住没。

“周存青。”叶穗记住他了,“你只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啦!”说完,她转身就跑,跑到一半又回头道:“千万别把我凶巴巴的一面说出去哦,不然我就和你绝交!”

周存青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气笑出声,一点儿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谁说要和她交朋友了......好吧,他对她的请求无法抵抗。

晚上吃完饭,周存青坐在椅子上,眼看着林羡忙东忙西,压根停不下来休息一下。

“妈妈,你在干什么?”周存青问。

林羡温柔回道:“小青,你的药快没了,今天妈妈去帮你重新开了一次,现在在整理。”

周存青嘀咕:“能不能不吃了,我觉得没什么用。”

“这怎么能行。”林羡看了他一眼,“药停了你就......。”她说不出口,深吸一口气,“总之药不能停,妈妈也是为你好。”

周存青从小就没有见过爸爸,他和妈妈相依为命了好几年,知道她为自己的病忙碌奔波。他年纪虽小,但已经明白这种遗传病很难治愈,如果真的有那么容易治愈好,又何必每个月去一次医院治疗。

可这些悲观的情绪,周存青一直都没有流露出来,只能憋着心里默默承受。林羡很辛苦,他怕她会伤心。

“妈妈,我和你商量个事情行吗?”周存青小声的说。

林羡问:“什么事?”

“我们家附近有个小公园,我看见他们放学后都会和好朋友一起去那里玩,我......我能不能偶尔去一下?”

林羡满脸疑问,以往周存青放学后都是回家温习功课,屁股沾到椅子就绝不离开门半步,怎么现在生出了去小公园的想法。林羡也不是限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心□□玩她能理解,只是他的病......她唉声叹气。

“偶尔去一下可以,但你不能剧烈奔跑,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要。”林羡妥协。

周存青性子比较沉默,林羡知道他在学校不想交什么朋友,也不知道他突然想去小公园玩是什么缘故。

见林羡答应,周存青的嘴角微微一弯,起身说道:“那我去房间里写作业了。”

“好,一会儿我把药送进来。”

“嗯。”

起初,周存青到了小公园之后只敢找个小角落坐下来。

他大老远就看到那个他熟悉的身影,又矮又瘦,眼睛灵动,欢脱的像春天第一枝开的花,生机勃勃。

叶穗玩石头剪刀布输了,大家惩罚她绕榕树跑五圈,小女孩不服气,嘴里囔囔着再来一次。

忽然,苏沐雨问她:“对了穗穗,你上回去偷人家果树上的果子偷成功了吗?”

宁瑶也问:“对呀,偷成功了吗?”

叶穗嘟起嘴,说谎话不带眨眼:“我才不会干这种事呢,我当时是骗你们的。”

几个小孩天真,以为真就像她说的那样,毕竟叶穗在她们眼里都是乖巧的,绝对不会做出格的事!

“那好吧,那你膝盖上的伤就是摔跤摔回来的咯,我还以为你是从树上掉下来的。”苏沐雨不知不觉的给了个台阶让叶穗下来。

叶穗顺着她的意思,说:“嗯,摔了一跤。”

“那好了吗?我听我妈妈说如果严重的话会留疤痕的,以后穿小裙子就不好看了。”宁瑶说。

叶穗摇摇头:“没有。”话毕,她还拉开长裤给她们看。

小孩子说话声音大,周存青放眼望去,只见白晃晃的腿上有一道结痂了的伤口,看着挺触目惊心。

周存青微愣,心里想着的却是她们刚才的对话。

于是,他下一次再来,手里就握着一盒白色的东西。

周存青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坐下,不过,他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叶穗在哪里。

眨眼间,有一双手捂住了他的双眼,周存青一惊,却嗅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猜猜我是谁?”叶穗故意压低声音伪装自己。

周存青无声的笑了笑:“不知道。”

叶穗不气馁,换了种恶女的语气:“猜不出来,今天就不让你离开这里!”

周存青放轻声音说:“叶穗,你今天怎么不去找她们玩?”

叶穗瞪大了眼睛,答非所问:“你怎么猜出是我的?!”她绕到他面前,和他的眼睛平视。

周存青想说,除了你,好像其他人都不太愿意贴近我。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的和她对视,等她回答自己的问题,殊不知,两人的耳尖皆是一热。

叶穗垂着头说:“我看你每次都是一个人坐在这儿,所以今天没去找她们,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玩?”

每次?周存青手心出汗,难不成叶穗每次都在注意着他?他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周存青有苦说不出:“我不是不想和你玩,我每次一来看见你们都已经开始游戏了,我不会插入,看着你们玩也挺开心的。”

叶穗对他这个回答非常不满意:“怕什么,这局玩不了那就等下一局,而且你来小公园也不和我说一声,还是让我来发现你的踪迹!”她双手叉腰,凶巴巴的。

周存青哑口无言:“我......。”

叶穗见他不太情愿,想着追问一下原因,但她想了想,又作罢。

“哪怕你不参加,坐过来也好啊。”叶穗说。

周存青看着叶穗情绪低落,顿时手足无措,他的嘴里不会说什么好话。

“那我下次过来,你不要哭了。”

叶穗抬眸,又气上了:“我才没有哭!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小哭包吗?!”

她在他这里的滤镜碎了一地,周存青早就知道她蛮横无理,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出来的小霸王,什么叫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个小哭包啊......周存青不是这个意思。

他低头不说话,叶穗就知道自己好像凶过头了。她眼珠子一转,盯着周存青这张干净的脸,连忙转移话题道:“你整天板着脸会变成大苦瓜的。”

周存青眨眨眼,她消气比翻书还快。

“你就不能多笑一笑吗?”叶穗凑近他。

周存青怔了怔,发现自己真的如她所说,不怎么爱笑。

“多笑一笑,没有烦恼,长命百岁!”叶穗语气上扬,让周存青有种错觉,好似她说的话半分不假。

周存青挤出一丝笑容,眼睫毛一颤一颤。

“对啦,你笑起来多好看啊,你以后可不许在我面前做大苦瓜了。”叶穗警告他。

真难搞,周存青心想。

沉默便是答应,叶穗开心的哼起小歌。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家了。”周存青起身,还真的笑看着她,他的目光掠过她被长裤遮住的膝盖,把手里握了许久的祛疤膏给她。“这个给你,你记得每天涂几下,疤痕很快就消掉了。”说完,周存青塞到叶穗手心里,不等她回话就与她擦肩快步走了。

叶穗留在原地,仔细打量了一下白色小盒,心生出些许暖意,连嘴角都忍不住翘起。

从这天开始,叶穗的小小世界里就多了周存青一个人。

上学的时候,她见周存青不来找自己,叶穗索性厚着脸皮在他们班窗前游荡不停,直到周存青瞧见自己,她才心花怒放。

她经常给他塞好吃的零食,每一次都不带重样,周存青在叶穗这儿见识了很多小玩意,如弹珠,纸青蛙、悠悠球......叶穗只要有新的东西,都是第一个给周存青分享。

久而久之,这样的行为好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依赖,就连苏沐雨也忍不住和叶穗说:“穗穗,你对周存青也太好了吧,你不会是喜欢人家吧?”

彼时已经九岁的叶穗并不懂苏沐雨口中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她只觉得,每次和周存青待在一起就会开心,忘掉许多烦恼事。

而周存青托着脸,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那碗打包好的皮蛋瘦肉粥,是叶穗带给她的早餐。

季子延见状,立马扑到周存青跟前:“洋娃娃又给你送东西啦?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而且,你刚刚还笑了。”

闻言,周存青抬手摸了摸嘴角,他刚刚......笑了?

“别装哑巴,快回答我!”季子延催促他。

周存青说道:“不知道。”

季子延又问:“那你呢?”

周存青欲言又止。

季子延是个明白人,他唏嘘一声,什么都清楚了。

上课铃还没打响,周存青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发呆。其实,他最讨厌喝皮蛋瘦肉粥,但叶穗偏偏就给他送了皮蛋瘦肉粥。

吃吧,他又不喜欢,不吃吧,又浪费,送别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周存青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尝一尝。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三四五六次。叶穗不定期给他带皮蛋瘦肉粥,她告诉他那是她最喜欢吃的早餐,总是吃不腻。长此以往,这个味道变得不那么讨厌,叶穗还这个来做借口,也想从周存青嘴里套出他爱吃什么。

周存青想了想,毫不犹豫道:“糖醋排骨。”这是林羡的拿手菜,他从小吃到大。

叶穗默默的记在心里,打算以后再长大些,学会做给他吃。

如今的周存青不再是从前那个板着脸的孩子了,叶穗经常变着法子逗他笑,他被带动的开朗,也变得和别人主动聊天。

对于他这一大变化,身为母亲的林羡最是吃惊,她甚至怀疑过周存青是不是撞伤脑子了......。

周存青笑了笑,谨记着叶穗的话:“整天板着脸会变成大苦瓜的。”

林羡久违的露出笑容,眼眸里闪着柔情。当仅有五岁大的周存青知道自己患了一种治愈率极低的病之后,他不哭不闹,也再也没有像现在这般笑过。

为人母亲,林羡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儿子快快乐乐的长大,终于啊,他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

十岁那年夏天,正好放暑假,小公园里聚集了许多小孩。

叶穗她们选了一个宽敞的地方,正玩着老狼老狼几点钟的游戏。周存青从来不参与,叶穗没问他原因,她以为他只是害羞,不敢和女孩子们走太近。

周存青坐在长凳上,视线始终追随穿着白色衣裙的小女孩。

叶穗长高了不少,但他还是压她半个头,她膝盖上的疤痕早就淡去了,穿裙子漂亮,真就像个被捧在手心上的洋娃娃。

这局她当老狼,其他人当小羊,她们喊:“老狼老狼几点钟?”

叶穗思虑了一下,大喊:“五点钟!”

清脆的声音传入周存青耳畔,他微微弯了弯唇,随手在地上捡起了一根长草,无聊的编起东西。

周存青本来想编一只蝴蝶,但编出来丑不拉几的,他又换去编一个简单的草环戒指。

就在无意间,他瞥见到一旁被她们乱涂乱画过的废弃报纸上的大标题——儿时梦想实现,男人成功创业,娶得了心爱已久的姑娘。

原来是一则青梅竹马的故事。

文章的内容有些生僻字,他看不懂,大概浏览了一遍之后,手里的草环戒指就编好了。

“老狼老狼几点钟?”

“三点钟!”她们的游戏还在继续,周存青看了一眼叶穗的背影,思绪万千起伏。他拿过一支黑笔,在这篇报道的上方写了一句话。

“老狼老狼几点钟?”

“开饭啦!”

叶穗一个转身,把她们吓得猝不及防,周存青看见她迈开步子,一抓一个准,笑得脸颊的肉鼓起,可爱灵动,自然而然地,周存青的嘴角也被她无形的牵动,他的心里苦涩,羡慕的光芒在眼里打转。

“你们还跑!”叶穗已经气喘吁吁,她瞪眼一看,发现周存青正悠然坐在那儿,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她大汗淋漓,叶穗唰的一下就脸红了。

“周存青,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和我一起抓人啊!”她说这话明显放轻了语气。

周存青一愣,随即笑道:“我不能违反游戏规则。”

叶穗一听,气呼呼的笑了:“那你跟着我!”说完,她才不给周存青拒绝的机会。

她再次抬步往前追时,余光恰好捕捉到周存青唇边挂着浅淡的笑意,随后,叶穗就听见他脆生生的喊了句:“来了!”

叶穗哼笑一声,还不是成了她的小跟班!

周存青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匆匆的跟上了她的步伐。

六年级的到来,是留在北宜小学的最后一年。

周存青的成绩一直保持良好,直升北宜初中部是百分百可能的。

叶穗是优等生,周存青还以为她初中会去到更好的北雅初中,但是她没有。

两人一起直升北宜初中,甚至分到了同一个班。

周存青和叶穗四目相对,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谁也没有想到会那么有缘分。

叶穗下课后得了空闲,就凑到周存青身边,笑嘻嘻的说:“听了我的话,还真就不板着脸了,见你好几次都是在笑着。”

她在周存青面前压根不掩饰自己的性格,还是个碎嘴子,“你家是不是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啊?那边的小公园好像要翻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多添一些好玩的东西,不过以后怕是很少能去了,初中可没小学轻松。对了,你以后有没有打算放学和我一起回家?”

周存青怔住,自动忽略了她前两句话:“放学和你一起回家?你家不是不住北宜区吗?”

叶穗说:“我搬家了呀,就和你家隔了一条流水巷,可近了,以后我能天天来找你,一起上学也行!”

周存青想了想,住在流水巷后面的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你爸妈不来接你?”他问。

叶穗笑道:“他们挺忙的,还找了一个司机来送我,但我有时候也想和朋友一起走回家嘛,更何况我们又挨得近。”

周存青心想,她真的把他当成了朋友吗?反正......反正......他偷偷的瞥了一眼叶穗,反正他是没有。

“嗯,好啊。”周存青话说的平静,内心却雀跃无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情感的呢?其实他也不知道。

在不懂喜欢的年纪就对你心动了,真是糟糕。

周存青从小到大恪守规矩,哪像叶穗这般胆大妄为。这样无所束缚的活着是一种怎样的滋味?他没体验过,却在她的身上看见了。

家庭圆满幸福,身边的爱把她包围,一分没少。她有求必应有,总是可以笑着对待所有人,拥有许多珍贵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健康的体魄,这些都是周存青不曾有的,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她靠近,只为汲取些许渴望来满足自己。不知怎的,他莫名其妙的贪心,觉得这样还不够,应该......应该......周存青不敢想下去。

“周存青,你是不是很热啊?”叶穗悄咪咪的问他。

周存青疑惑:“不热啊。”

叶穗又说:“那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脸这么红。”

刹那间,周存青抬手触碰上了自己发烫的脸颊,并不是发烧,而是脸红。

他抬头看了叶穗一眼,发现她白净的脸上也染上不正常红晕。

“你也是,脸红红的。”

叶穗支支吾吾,却又无比坦荡道:“我那是热呀。”她装模做样的用手扇风,小心思全藏在了心里。

过了几秒,叶穗感到一股凉快的风拂过她的碎发,她侧头一看,发现周存青正一手握笔,一手握着本薄薄的练习册,垂着眸,看样子在思考题目。

带动的风全跑她这了,他倒是浑不在意。

“你明天想吃皮蛋瘦肉粥吗?”叶穗笑着问他。

周存青说:“你带了我就吃。”

“那我给你带!”顿了顿,她继续道:“你一会儿放学想不想去玩?”

“去哪玩?”

“去你家吹空调。“叶穗蓄谋已久的答案脱口而出,甜美的嗓音在他耳边回荡,越贴越近,酥酥麻麻。

周存青无奈的笑了笑:“我家可没有空调。”

“那就去你家摘果子!”

“那棵果树上一年年底已经被铲除了,树根被白蚁腐蚀,大风一吹就摇摇欲坠,我妈妈怕危险。”

叶穗失望透顶,只好道:“那我们去街道走走吧,顺路回家。”

周存青答应她:“行。”

晚霞渲染了半边天色,地上的树影摇曳不断,时不时有几只飞鸟驻留,也不知道在啄食着什么东西。

路上都是叶穗问周存青答,能答上来的他就回,答不上来的就闭嘴不说话。

她走路活蹦乱跳的,一会儿窜去他左边,一会儿又绕到他的身后袭击,不像他,一步一个脚印。

“周存青,你是脚受伤了吗?小学不见你跑步,到了初中还是一样。”叶穗闷闷的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周存青肆意奔跑的模样呢,如果他能跑起来,一定是全操场上最耀眼的少年。

周存青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事情,于是谎话张口就来:“嗯,小时候和妈妈爬山,摔下了阶梯,落了病根,再养个几年吧,估计就能跑了。”

他说的严肃认真,叶穗被他骗了过去:“好吧,那以后等你以后可以奔跑起来了,我一定要和你比一次赛,看看咱俩谁跑的快!”

周存青苦笑着说:“肯定是你。”

叶穗骄傲的双手抱臂,沾沾自喜。

苏沐雨和宁瑶没有直升上北宜初中,叶穗暂时还不想交新的朋友,所以她有的没的全拿出来给周存青分享,也就走了几分钟吧,周存青的手里已经抱了一大堆零食和玩具,他哭笑不得,心里还在想,等一下回到家被林羡看到该怎么解释。

走到了街口拐角处,两人同时听见有一老妇人喊:“化险为吉,护爱人安康喜乐,都来瞧瞧俺家的平安符嘞!”

叶穗被这话吸引,也看见三四个大人从声源的方向走过来,手里都握着一枚红色的平安符。。

“走,我们也去瞧瞧!”叶穗好奇,自然的拉住周存青的手腕,带他一路往前,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给爱人的平安符,拉他过去干什么?周存青心里既是期待又是疑问。

老妇人看见有两个初中生朝她的铺子走来,一男一女,长得都好看,她以为是是兄妹。

既是兄妹,那来她这儿做啥,她这宣传明摆着是给予爱人的平安符。

“周存青你看,这平安符是不是做的特别精致!”叶穗双眼发光。

周存青一看,工艺的确做的不错,他点了点头,还没搞明白叶穗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

老妇人没说话,仍是笑哈哈的面容。

“周存青,你能给我买一个吗?”叶穗很是喜欢。

周存青微微皱眉,显然是把老妇人刚才呦呵的话熟记于心。

“这是给爱人买的,我......。”

“那你就当我今天是你的爱人呗。”叶穗说的眼睛都不眨,周存青看不透她是在开玩笑还是真情实感。

老妇人暗自惊讶,原来它们不是兄妹啊。

“这些平安符都在七情庙里开过光,七情庙可是临城里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地方,准饱灵儿啊!”老妇人开口说道。

她阅历高,早就见惯了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小男生单纯的心思,又是情窦初开,囔囔着对方给自己买这些有寓意的东西,然而,老妇人却觉得这个男生似乎不太情愿买下。

周存青笑了笑:“要当就当一辈子的爱人,哪有只当一时的?”

叶穗瞪大眼睛,撞上他柔和的目光,他的眼里好像住着星河,映照小小的她。

叶穗心跳的快,难不成他看穿自己的秘密了?

“但我真的很想要。”叶穗死缠烂打。

周存青笑容未减,却是站在原地不说话。他也很想给她买,可他这人就是太过刻板,周存青想,没可能的事还是不要做了,时间流逝的每一天里,他都离死亡更近一步,有太多的牵挂和念想,反倒死后就有遗憾了。

他狠下心说:“你开玩笑的吧。”

叶穗身体一僵,是不是开玩笑的她分不清楚了,但她却很想拥有,仿佛在无形之中和周存青有了关联,她好像有点想让那句话实现。

要当就当一辈子的爱人,哪能只当一时的。

“算了,不要了。”叶穗放弃挣扎,先他一步离开铺子,周存青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我......。”

“没事,确实有点为难你了。”叶穗面无表情的说。

她或许都不知道自己说这话在周存青听来有多么刺耳。

他一路无言,直到快要分离的时候,他叫住叶穗说道:“对不起啊,这个给你。”周存青把她给的零食和玩具全部塞在书包里,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一条小锦鲤挂饰。

叶穗抬眸,眼底的失望一扫而空:“这是什么?”

周存青不自在道:“这个是我小学的时候在家拿针线绣着玩的,虽然比不上那枚平安符漂亮,但小锦鲤也会有好运带来,我留着没什么用,送你了。”

叶穗接过,露出笑容,小锦鲤挂饰的针线不平,样子也怪丑的,可她却觉得不那枚平安符珍贵一百倍,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她不再黯然神伤,笑的也开心,看起来还挺好哄的,周存青跟着她一起弯了弯唇,那枚平安符他始终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于是,在整个初一里,周存青天天都能看见叶穗书包上挂着一晃一晃的小锦鲤。

班里有人忍不住说道:“叶穗,你挂了个啥啊,好丑哦。”

叶穗听到后,并不气恼,反而还轻声说道:“咱们审美不同,我就是喜欢这种丑东西。”

她在班里装的安静乖巧,谁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周存青扑哧一笑,很想极力忍住。

不知道从什么时刻起,他的眼睛开始捕捉她的每一个身影,叶穗是鲜活的,仅在他面前,叶穗是好动的,仅在他面前,叶穗是娇气的,仅在他面前。

他好喜欢这个女孩啊,喜欢她的全部。

如果自己不曾有病魔缠身,或许那天,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买下那枚平安符。

后来,班级开办了一场关于青春期的讲座,好巧不巧的是,聊到爱情方面时,提问到了周存青。

“假如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做?”

周存青的视线落在前排的叶穗身上,其实,他现在就有了:“我会明目张胆的追求。”

班内一阵起哄。

周存青本就长得不差,是个喜欢他的女孩子都难以招架。

老师笑了笑,换了另一个人问:“叶穗,你会怎么做?”

叶穗起身,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和周存青一样的答案。”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家看他们两个放学都是一起回家,不由得多想。

说出这话的人,先是骗了自己,再骗了别人。

窗外的风铃不停的响动,周存青躺在病床上,眼神毫无神采的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他最清楚的回忆罢了。

他昏睡了三天三夜,从小学梦到初中,和叶穗的每时每刻。

“他的情况不太良好,这个小城还做不了这么大的手术,我的建议是转去南方的某个市中心医院,那边医疗技术高,我有好几个医生朋友都在大医院工作,要是您着实担心病人的病情恶化,我劝您还是尽快转移,虽然......。”医生压低声音说,“治愈率极小,但总能延长寿命,只怕过程会痛苦万分。”

林羡一听,感觉有道霹雳从天而降,她站不稳,踉跄了几步。

“多谢。”

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出去还在遗憾:“多好的年纪啊,怎么就落下了这样一个病。”

周存青记得他是在家里晕倒的,昏迷的过程种,他迷糊的听见有人叫他快点醒来,那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林羡看他醒了,脸色苍白,先是摸过他的手哭了一阵,才下定决心道:“小青,你方才听见医生的话了吗?”

周存青微微点头。

“咱们听医生的话,去南方进一步治疗。”

周存青张了张嘴,顽固道:“不去。”

“不行,你的病情已经恶化了,再不接受治疗你会没命的!”

“我命数本来就短。”

“不是的,小青。”林羡抽泣,“人总要有点希望,听妈妈的话,做完治疗,咱们还可以继续上学。”

周存青不说话,林羡最怕他沉默无言:“好吗小青?”

他的大脑思绪混乱,心跳好像早就停止了。良久,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嗯了一声。

林羡强颜欢笑。

事情来的突然,周存青缺了一个星期的课程。

他说都不说就消失七天,叶穗心生焦急,每天都来他家附近徘徊,他家空无一人,院里的落叶也没人打扫。

她担心的竟还想要再次翻墙去找找他。

今天刚好是周末,周存青昨天晚上就回来了,林羡用积蓄订了今天下午的机票,时间急迫,不得耽误。

周存青垂头丧气的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他就听见外面有人拿石子扔他们家墙。他以为只是哪家调皮的孩子在门口玩闹,但石子撞墙声接连不断,林羡在后院自然没听见。

周存青觉得不对劲,索性走出去一看。

不是叶穗又是谁?

周存青站定,率先开口:“你怎么来了?”

叶穗蹲在地上,抬眸看见他回来了,不管不顾的上前,张开手臂拥抱住了他。

周存青瞬间懵了,她情绪不稳定,一直呜呜呜的哭,叶穗也不理自己这番举动是否太过亲密,反正她就是想发泄。

周存青任由她抱着,手无处安放,只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去哪里了?”叶穗质问。周存青消失了一个星期,她消沉了一个星期。

周存青欲言又止。

叶穗放开他,眼泪早就渗入了周存青的衣袖里,她看着他,面色不佳,嘴唇无色,有气无力的样子,惊恐问道:“你受欺负了?谁能欺负你?还是说你生病了?”

周存青摇摇头,骗她道:“没人欺负我,我也没生病。”

“我家里有事,妈妈带我去了一趟外地,来回奔波没睡好觉而已。”

“那你脚疼吗?”叶穗还记得他有旧伤一事。

周存青扯了扯唇角,依旧骗她道:“还好,没什么感觉。”

叶穗吸着通红的鼻子,泪珠还挂在眼角:“你下周来上学吗?我帮你整理了笔记,给你带了好几天的皮蛋瘦肉粥,不过你都吃不上。”

终是会来的,他还想着逃避这个问题。

“叶穗。”周存青深吸一口气,闭眼了又睁开,“家里特殊情况安排,这几年我都不会在临城了。”

听到周存青要离开这里,她的第一反应是义愤填膺,渐渐的,取而代之的只剩下忧伤与茫然。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突然呢?

“你会去哪里?”叶穗的眼眶里,泪珠在打转。

他说:“会去南方的城市。”

南方啊,离临城可远了。

“你还会回来吗?”

“会啊,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那天,他抱了侥幸心理,林羡说治疗好了以后可以继续上学,他天真的想,或许还有一丝希望,自己会被幸运神眷顾的。

对啊,哪怕光芒再微弱,他也要努力拼一把生机。

如果他健健康康的回来找她,届时就有十足的自信和她说:“叶穗,我喜欢你很久了。”被拒了也没关系,起码没有遗憾了不是吗?

周存青把一切都想象的太过美好了。

“那我......。”叶穗泪光闪闪,顾及到他家里的私事不好多问,可一想到要等上个两三年就悲不自胜。

她还有好多好多未来得及说的话说给周存青听,比如,我好喜欢你呀,你能不能不要走。可是,这样的话太矫情,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我在临城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周存青犹豫了一瞬:“一定。”

“空口无凭我可不信,我们拉钩,你要是不回来找我,我以后就跟别人跑了,听见没?”叶穗看着他,看着他的表情一点点变化。

“好......。”周存青哑声道。

拉钩过的证据,承诺过的话语,未曾表达的心愿,周存青把它们都留在了临城。

上飞机前,林羡眼尖,无意间瞥见了儿子手中握着一个红色的物件。

她倒也没多问,只是看见他似乎是很宝贝的摩挲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的放进了书包内层,眼眶居然红了。

林羡温柔的摸过儿子的头,柔声说道:“走吧,等好了咱们就回来,到时候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她给予了希冀给这场求医之旅,但她的眼角却始终带着微不可察的泪珠。

“嗯。”周存青点头,和林羡一起朝人流涌动的方向走去。

在这个阶段,或许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正如林羡不知道这次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周存青不知道他的诺言会变成一个空壳子,叶穗更是没想到,那天在院外短时间的相聚便已经是永别,是她见周存青的最后一面。

初三的中考,叶穗考上了临城最好的三中,周存青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年多,她想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恍恍惚惚总是能回忆起小学那段时光,她在闹,他在笑,有时候,她和新同桌偶尔聊天时,也总找不回当年的感觉。

她在周存青面前,从来都不掩饰自己不讨喜的性格,而他却可以处处包容着她,在他这儿随意耍点小脾气,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无需在意什么。自从他离开后,叶穗放心不下,时常想打探他的消息。

后来高一的时候,有个女生寄住她的家里,名叫常夏,她学习用功刻苦,长得又是水灵灵的漂亮,叶穗很快和她打好交道,和常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有时凌晨,叶穗兴致来袭,就和她聊起她和周存青的故事,常夏难以想象,一个在学校里安静乖巧,不问世事的少女心中,也会装了一个男生,况且还是青梅竹马,喜欢这么久,这么久。

直到高三,常光旻因为工作的调动,不得不把女儿一起带去南方生活,叶穗一听常夏要转学,还是转去南方,便想到了她转去的南榆七中,周存青是否也在。

今年是他离开临城的第五年,叶穗好想他啊,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可南方城市这么多,他就一定在南榆吗?叶穗灰心的想。

幸运的是,叶穗打听到周存青果真在南榆,还是在常夏转去的那所南榆七中。

这个消息是苏沐雨告诉她的,两人虽然小学毕业后不常联系,但叶穗知道她那年没上北宜初中,其实是去了南榆上学。

苏沐雨所在的班级是南榆七中的文科B班,她只上了一个学期就辗转到国外留学,因此,只见过几次周存青,当时差点没认出来。

苏沐雨说:“周存青个子高,长得干干净净,比小学时帅多了!”还有啊,我见到他在球场上打球,嘴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类似这样的话,在常夏高三那年寒假回临城玩的时候也和她说过一次。

叶穗从她们口中得知的周存青变化真大啊,看来他真的听了自己的话,变得爱笑,不再苦瓜脸。另外,他的脚伤肯定是好了,不然怎么在球场上肆意奔跑呢。

思及此,叶穗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见到他长大后的样子。

......

窗外阳光倾泻,照的房间内明亮宽敞。

叶穗紧张的握紧拳头,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大喊:“爸,妈,我高考考了678分!”

叶父叶母一听到这个成绩,开心的都快晕厥过去。

“想好报考什么大学了吗?”

“南榆市的医科大。”叶穗从小就有一个做医生的梦,救死扶伤,争分夺秒,她想学一手好医术,帮助更多的人。

叶父叶母自然隧了女儿长久的心愿。

“对了穗穗,我刚刚看见你的书包上怎么还挂着一个旧玩意,那小锦鲤的鱼尾都黑黄黑黄了,你不是还有许多漂亮挂饰吗,怎么就钟爱这一个,一挂就挂了好几年。”叶樊忍不住道。

叶穗笑着说:“才不换呢,这小锦鲤,保我运气常在!”

叶樊笑道:“莫不是哪个小男生送的?”

叶穗摆摆手:“哎呀,这是秘密,你别问!”她脸都憋红了。

去南榆的时间很快定下,叶穗在飞机上闭眼假寐,竟做了一个关于周存青的梦。

梦里的他还是初二的模样,他和她告别,说几年后一定会回来临城找她。

离开他后的叶穗做什么事都没了兴趣,那个时候他们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叶穗只知道他去了南方城市。

她每每看见那条小锦鲤,脑海里就会浮现起那个男孩的模样。

他问她,最近和别人打闹的时候,有没有让自己受伤啊?有的话,那盒祛疤膏应该还能用。

他问她,临城立夏了,学校有没有给装空调,我不在你身边为你扇风,你有没有觉得热?

他问她,你现在还有经常吃皮蛋瘦肉粥吗?我有点嘴馋了,去了一些早餐店吃都没有你带过来的好吃。

可这哪是周存青会问出来的话,这只不过是叶穗梦里的周存青,她幻想出来的周存青。

航班抵达南榆市,叶穗的梦也就醒了,她居然还梦见了十八岁的他。

十八岁的周存青,应该比每一年的他,都要意气风发吧。

叶穗虽然嘴上找到他以后,要追着他满条街骂,骂他不守信用,骂他喜欢骗人,但实际上,她见到他之后,只会欣喜若狂,他只要解释一句为什么没有回来找她,叶穗就都可以原谅。

可惜事与愿违,常夏和江槐一起来接机,常夏和她唠嗑了几句,话锋一转,转移到了周存青身上。

“周存青的朋友说,他去国外了。”

这句话如遭雷击,叶穗沉默片刻,依旧一言不发。

周存青去了国外?这怎么可能,叶穗不太相信。

“穗穗,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等他,这个消息我也不能确定,所以我只是和你提一嘴,你还要继续找他吗?”常夏问。

叶穗点头:“找啊,我大气都没出一口呢!”

常夏算半个知情人,但叶穗没有理由让她去找和周存青一个班的人刨根问底。

这份喜欢只有两个人知道,周存青的喜欢也是只有两个人知道。

所以叶穗决定,自己去找他。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还会在偌大的南榆市消失不成?

叶穗起初还抱有希望,可寻觅到的结果告诉她,南榆市真的没有周存青这个少年,他的一切踪迹都被抹除,人间蒸发。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

她这几年的确在临城好好等他了,她长大了,成年了,等不下去了,既然他不曾回来,那她就义无反顾的来找他,怎么会半点消息都没有......。

叶穗手里攥紧了小锦鲤,周存青好像只留下了这一个东西给她,原本装饰书包的挂饰,现在竟成了她唯一念想的旧物。

“骗子,骗子,当初就不应该放你离开的。”叶穗缩在墙角里嘀咕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叶穗强迫自己每天都要打起精神,将大学生活弄得充实,这样才不容易分心想周存青。

可每当她一静下心来,脑海里都会涌出关于周存青的身影,似乎在叶穗心中,成了一个执念,为此,她拒绝了不少和她表白的男生,统一的回复都是:“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而叶穗,你真的没想过其实周存青早就不记得你了吗?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些不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叶穗曾这样胡思乱想过,她太难越过那道心坎了。

周存青不会不记得她的。

对啊,周存青是不会忘记你的,他喜欢的,从来就只有你,叶穗。

可如果还记得,那为什么不回来临城找她?

他还在临城的时候,有一次下雨天,周存青又遇到了那位老妇人,这次,他偷偷的,毫不犹豫的将那枚平安符买了下来。

化险为吉,护爱人安康喜乐。

买下后,他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和功夫,不熟练的在平安符中间,用金色的线,绣上一个“穗”字。

穗穗平安,岁岁平安。

周存青原本打算送给她,当作是一个惊喜,但周存青没想到,变故突然降临,他并没有好好的把平安符送出去。

平安符被他随身携带到南榆,日日夜夜都会拿出来睹物思人。

病情的确在南榆渐渐稳定下来,但医生说,往后的治疗会痛不欲生,能活到现在,早已胜过无数个得先天性心脏病的患者了。

林羡暂时不打算把他带回临城,而是留在南榆接受更好的治疗。

周存青通过良好的成绩进入南榆七中,时隔一年,重新踏进校园里,放眼望去,操场上全是奔跑的身影。

他握紧了的拳头又松开,有股这种年纪的叛逆在心里盘旋涌动,随后爆发。

他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为什么他不可以像他们一样,无所顾忌的奔跑呢?他其实可以的,他从未试过。

周存青想遵循本心,畅快无比的为自己活一次。

于是,他张开手臂,迎风仰天大笑。或许在别人眼里看来,这个行为像个傻子,但只有周存青自己清楚,那是他第一次触碰到了自由。

他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交上了陆希澈这个朋友更是言无不尽。

周存青放开一切束缚,学会篮球的技法就在球场上和陆希澈切磋或是打比赛。

这样的后果迎来钻心的痛,可周存青并不后悔,他到了南榆才发现,其实医生和妈妈说的话都是骗他的,其实这病压根就好不了,再怎么治疗也是徒劳,只能把死亡的时间往后延长。

所以,最后的时间里,他起码活得开心,哪怕再痛苦,他也乐意坦然接受。

只是......那女孩啊,对不起。

陆希澈知道了许多关于周存青的事,那时的周存青已经躺在了病床上面,不会再回南榆七中了。

整整五年的时间,周存青没能如愿以偿的回临城和叶穗重逢,可他曾在病房的一角,透过门缝,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脸庞。

她成大姑娘了,五官张开了,越发的漂亮动人。

叶穗或许永远都不会知晓,她那次来南榆,与周存青的距离有多近,又有多远。

“我死后,你谁也别告诉,特别是叶穗,提都不要提,这姑娘性子倔,就让她记着我是那位骗子吧,最好忘了我,去找寻自己的幸福,恨我一辈子才好。”周存青曾对陆希澈这般说过。

但周存青,你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摘下氧气罩的那一刻,周存青的思绪远飘千里,竟梦见了自己穿着西服,叶穗穿着洁白的婚纱,一步一步走向他。

“周存青,要不要娶我呀?”

“你都穿上婚纱了,该是我来问,你要不要嫁给我啊。”

叶穗掩嘴偷笑:“如果我不嫁呢?”

“非你不娶。”

真好啊这梦,周存青看见自己手捧一束玫瑰花呈递到叶穗面前,她接过,笑着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他脸红一通,羞涩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皮鞋尖发愣。

明明是喜庆的场景,可周存青却听见音乐播的并不应景。

有一颗紧紧依靠着你的心

一瞬间落空

我们都曾试过想以后

以后却不会来了

有一个只想拥抱着你的我

一瞬间落空

最后一刻其实我还没走

看你背影越来越远了

周存青看着慢慢消散的人与事物,心跳扑通扑通,他笑了。

真遗憾啊,这梦竟不是真的......。

人山人海总有人要离开,他一个人,形影单只的,走在无尽的黑暗中,那是通往死神的道路。

叶穗在他的生命里留下太浓重的色彩了,所以他直到心跳停止,手里仍是握着那枚来不及送出去的平安符。

穗穗平安。

大学毕业后的叶穗留在南榆,在市中心医院做了一位心脏科的主治医生。

近年来因为心脏病死的人数的上升,叶穗想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救治多一个病人是她的本质所在。

叶樊时常打电话问她:“穗穗,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你老爸老妈还等着抱女儿儿子呢!”

叶穗苦笑:“再等等吧,我还没有结婚的想法。”

话是这样说,但叶穗心里还是纠结万分。

在工作上,有位叫纪羽的男生对她多有关照,叶穗和他打过照面才知道,原来他和自己是同一届的校友,更有另外一层关系是,他从大二开始追求叶穗,直到现在,追了快五年。

这个消息还是纪羽主动告诉叶穗的。

纪羽的长相偏温柔,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举止行为从不逾越,对于女生,尊重有礼,这样的教养几乎每天都围着叶穗周围,一开始她对纪羽的示好视而不见,因为她的心在告诉她,她还是喜欢周存青的。

可渐渐的相处之后,叶穗发现,纪羽对自己的真心并不作假,他一心一意的对她好,经常讲一些冷笑话逗她开心,会买女生喜欢的礼物给她制作惊喜,在医术上面,两人相互帮助,畅所欲言,好似在无形中,各自都走近了对方的心底。

叶穗等了周存青一年又一年,她始终没有正式开始新的生活,她所能看见的希望渺茫,也曾劝过自己要不就此放下,他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也是,她早该想到周存青是一个骗子的,他的话不能当真。

所以,二十六岁的叶穗终于放过自己坚持了十二年的执念,不再回头,大步的朝前走。

她需要暖心的人陪伴,所以她答应了纪羽的不懈追求。

谈恋爱的过程中,纪羽始终都以为叶穗好的出发点思考问题,比如,他会细心的记住她的经期何时来,其间要忌口吃冰的辣的,这时,纪羽就会为她做上一碗热乎乎的红糖小丸子。家务活他全部包揽,还笑咪咪的说,女孩子就是用来疼的,坐着休息就行。开车出去旅游,后备箱装的全是叶穗爱吃的,爱穿的,爱用的日常品。单凭这几点,纪羽就比任何男生都更胜一筹。

两人在一起的第三年,他们回临城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常夏被邀请去参加时,她难以置信。她一直以为的新郎会是周存青,从未想过会是别人。不过也罢了,叶穗幸福安康,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双方父母都极为满意,每次过年回家,纪羽都会陪叶穗买一篮水果孝敬长辈。有一次刚好路过北宜小学,纪羽就来了兴致问她:“你以前在这里读小学?”

叶穗一愣,望向窗外,看着一个个孩子的面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路过道路旁的一处院子,叶穗下意识的紧盯那扇紧闭的大门,上面已经贴了张黄色的公告:工地施工,请勿靠近。

周存青的家......原来已经被拆了啊。

“在看什么呢?”纪羽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笑着问道。

叶穗收回视线,不愿再想起往事。

“没什么,我们回家。”

结婚后的第三年,叶穗生了个小女儿,为她取名为纪安然。

纪安然四岁的时候,最是喜欢拆家捣蛋,把叶穗儿时住的房间弄得乱七八糟。

叶穗看着她胡闹,倒也不训斥,毕竟他们要搬家了。

纪安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一个边角都破损的纸箱,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妈妈,这个是什么?”纪安然指着纸箱,一脸好奇的问。

叶穗一时之间没有想起这是什么。

直到纪安然从里面翻出弹珠,纸青蛙、悠悠球......叶穗这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她小学玩过的东西。

叶穗目光一扫,落在了那条她几年前就封存好的小锦鲤,以及她十岁那年,曾和苏沐雨,宁瑶一起乱涂乱画过的废弃报纸上。她当时不舍得扔掉,于是就全部收起来了。

今天,尘封了二十几年的旧物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叶穗鼻尖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等她拿过一份报纸,想着展开给纪安然看看自己以前的画作时,忽然,有一样东西掉落在她的怀里。

叶穗垂眸一看,竟是一个用草编织而成的戒指,首尾相连处已经发黑和松动了。

这是谁夹在这报纸里面的?叶穗皱起眉头,过了几秒她就看见了报纸的上面,青梅竹马爱情故事报道旁边,有一行小字。

如果可以,我长大后要当一个好少年,娶到心爱的女孩让她享福。

落笔的名字是周存青。

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出现过叶穗的记忆里了。

一瞬间,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用手捏紧报纸的折角,身体颤抖,泪如雨下,晕花了周存青这三个字。

他的模样已经淡出叶穗的脑海,变得模糊不清。

纪安然看见妈妈在一旁抽泣,便忍不住问道:“妈妈,你怎么啦?”她上前一步抱住叶穗的手臂,晃来晃去。

叶穗抬眸,视线落在了那条小锦鲤上,她带着哭腔,对纪安然说道:“妈妈只是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被一位骗子骗过,骗子说一定会回临城找妈妈,叫我好好等他,可是,妈妈等了他十二年都没有等到。”

纪安然还小,不懂得怎么安慰人,她只好说一些让叶穗开心的话。

“妈妈不要哭啦,爸爸还在外面做饭,他偷偷告诉我,他做了妈妈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叶穗摸了摸纪安然的头,强颜欢笑:“好,你先出去陪爸爸,让妈妈自己待一会儿就出来找你们。”

纪安然用力的点点头,露出一排小牙齿,乖乖的说:“好!”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六月夏至已过,窗外的日光洒落在地板上,照得外头飘忽不定的树叶绿得发亮,斑驳的光影为这个清冷的室内注入了一丝温暖。

叶穗觉得刺眼,可她任由眼睛酸痛,觉得身体像是被人单手托起,轻飘飘的,恍惚间,带她回到了十岁那年的夏天,一如既往的炎热。

叶穗看见小时候的自己正和她们玩着游戏,而周存青坐在一旁,顽固又认真地执笔写下那句话,他被热得脑门出了一层薄汗,却比不上自己的大汗淋漓。

“周存青,你心爱的女孩是谁?”相隔了二十多年的时空对话,让叶穗的心理防线崩塌,愈来愈多的眼泪汹涌而上,嘴唇不停地发抖。

周存青并没有看她,也看不见她,他听见十岁的叶穗呼唤,只朝那年的小女孩奋不顾身地奔去。

“来了!”我心爱的女孩,一直是你啊。

三十六岁的叶穗望着他们十岁的幼小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汇聚成一个黑色小点,她才从时空中跌出,回归现实。

叶穗眼泪不断,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周存青,你去哪里了?大家都在朝前走,只有你一个人停留在了腐朽的岁月里,藏在密不透风的罐子中,埋在黄土之下,年年十八。

你骗过了许多人,包括她。

周存青从来都没有战胜病魔,叶穗永远都无法得偿所愿。

叶穗,如果你知道那年他离开临城是此生的最后一面,你会紧紧抱住周存青不放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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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番外二:周存青&叶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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