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让睡过头了,最后一节快上课才悠哉悠哉地来上课。
“操,兄弟。我他妈以为你昏死在家了,都找好人准备去抬你了。”蒋序淮迎面撞上许让,稍稍瞪大眼睛。
许让噢了声:“下回早点,省得我走路了。”
“……”
许让看了眼陈辞旁边的空出的位置,问蒋序淮:“芹玊把我换哪了?”
“讲台边。”蒋序淮怕他不知道,还极为贴心地帮他指了指讲台旁边的空桌子,“就那儿!”
“不客气,兄弟亲自帮你搬的。”蒋序淮拍了拍他的肩,急着邀功。
“。”许让额角直抽。
行,他认了。
只要不和那个傻比挨着,他坐讲台桌上都行。
许让坐在靠里的讲台那边,摄像头正下面。
玩手机总归是有点不安全的,所以他侧着身子用外套挡偷摸着玩。
他玩的是款休闲游戏。
主要打发时间用的。
许让玩了差不多半节课,眼睛有点酸。他揉了揉眉心,把手机揣进口袋,抬头看讲台上管纪律的纪律委员。
“报告。”
纪律委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上厕所。”
“去吧。”纪律委员总会对这种情况睁只眼闭只眼,他好心提醒,“主任可能会在走廊查课,小心点。”
“行。”许让从书包里摸出包烟,悠悠起身朝门外走。
经过后门时,蒋序淮和黎生也喊了报告要去上厕所。
艺术楼除了不同晚会排练要用基本都空置着,所以这里成了学生们抽烟,谈恋爱,玩闹的地方。
因此,这被称为娱乐消遣的基地。蒋序淮和黎生讨论了两节课,给这栋楼起了个他俩自认为高大尚的名字——“俊男靓女聚集地”。
“都来这么早?”蒋序淮推开门,扬眉笑着调侃。
有个男生扬了扬指尖上夹着的烟,插科打诨道:“来这么晚是不是不行啊。”
“淮,说句不行没人笑话啊。”
蒋序淮笑骂道:“去你大爷的!老子要是不行,这世上就没有行的人了。”
许让嫌吵,咬了根烟钻到角落里,边抽边发呆。
他手肘抵在膝盖,神情淡漠地像个吸血鬼。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堆在一块扰的他头乱嗡嗡的。
“让,我一直想问,”隋以藏打断了他杂七杂八的思绪,“你胳膊上文的是个啥?看着还挺洋气的。”
许让扫了眼露出来的那截胳膊。
他的胳膊很白,很瘦却又不显得弱,很好看的一条胳膊。那串青绿色的文身像个聚光点,一下就让人注意到。
这是许让初二的时候文的,位于右手手臂,手腕斜上方一点的位置。
字体张扬洒脱,有种不服管束,打破规矩的不可一世。
“法语。”许让轻描淡写地解释。
他倒不是跟风或者是图酷才文的,是想遮住胳膊上那道丑恶狰狞的疤痕。
那道疤是六岁时和外边的混混打架所留下的。
许让刚出生,他爸妈就不是很乐意管他,他能活下来是靠他爷爷。可老人家身体抱恙,养到许让三岁,便去了天上。
三岁到六岁,他就没人管了。每天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有时候饿得不行,会忍不住和路边的狗抢食,或者去翻垃圾桶。
因此许让在同龄人里遭受着各种歧视。歧视的人越来越多,就免不了打架。
许让尝过那种被群殴,被家长不分青红皂白扇巴掌,被抓着头发溺在水池里的滋味。
并不好受。
有回一小男生带着他哥哥和一大帮混混朋友堵许让。其中一人拿着刀子,想试着恐吓他两下。
许让没被吓着,像个完全失控的疯子,明知自不量力却还要朝他们挥拳头。
多对少,强对弱,他输的毫不意外。
他的脑袋被人按在水泥地里,脸上挂着血珠,右脸肿了老高。
那群混混不过瘾,按着他,个个露出恶趣味的讥笑嘲讽,拿着刀子在他右手手臂划了很深的一道。
划完又各自在他身上撒尿,拍照留念。这才就此停手。洋洋洒洒地离开。
但他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也没有因为这样而觉得尊严被踩在了脚底下。
因为他知道,弱肉强食的世界,想要称王,就要承受得住各种被屈辱被踩在脚底下的事情。
他清楚地明白,只有强者才能称王,弱者只会被欺负地更惨。
所以他要变强,就必须抛下所谓的尊严。
后来,那张照片被传到网上。被他远在国外的姑姑看到,他姑姑推掉一切工作回国,在路边捞走了许让。
也向那几个欺负许让的人家里寄了律师函。
再之后,许让他姑姑认为他打架拳套毫无章法,很容易吃亏便把他送去了学跆拳道。
“蛮高级的嘛。”隋以藏眯着眼努力想看清他的文身,他不会念,便一个一个拼出来,“b-o-n-h-e-u-r,啥意思?”
许让吐出一口烟,慢吞吞地回答:“不知道,随便文的。”
“哦。”隋以藏笑嘻嘻地道,“回头我也去文一个,耍耍威风。”
“隋以藏你认清点现实,别老乱跟风不能?”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侃他,“阿让文着帅,是人家本来就帅!你也不看看你那底子!”
众人哄堂大笑。
隋以藏开得起玩笑,骂了他两句也跟着笑。
许让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把外套衣袖拉到手腕处遮住了那道文身。
“主任——”蒋序淮没个正形地靠着墙,懒腔懒调地拖着长音,“都到饭点儿了,您就放了我们吧。”
庞超负手拿着戒尺,脸上横肉一飞,气坏了:“你还有脸去吃饭!自习课不好好在班里学习,跑去艺术楼抽烟!还把教室弄得乌烟瘴气!我差点以为那是间实验教室!”
“还有你!许让!”庞超拿着戒尺的手朝许让抖三抖。
许让站在最角落,怕伤及自身,已经将存在感放到最低了。他一脸疑惑,怎么还有他的事?
“你真是又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我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庞超身体发福,稍微喘了两口气,继续说教,“上学期期末考你考的什么玩意儿!考了三科还没考过人家只考一科的!”
许让:“。”
其他人瞄了许让一眼,又互相看了对方几眼。达成共识,都低着头抿着嘴巴努力憋笑。
庞超:“还有你怎么又不穿校服!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许让一脸淡定,挑着问题回他:“考理综胃太疼,所以没考。”
直白点来说就是,我要是把理综考了,肯定比他高。
庞超气得头顶只冒火,不停地指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主任。”一道清冷,宛如严寒般的声音响起。
庞超回头一看,脸上立马笑盈盈的。头顶那团火也因男生的出现被浇灭。
“怎么啦陈辞?是不适应食堂里的饭菜吗?要不老师请你出去吃点吧,别一不小心吃坏了肚子耽误了学习。”
“对亲儿子都没这么好吧?”蒋序淮有些不可置信。
隋以藏压低声音:“这是胖子在外边养的私生子吧?”
“不可能。”黎生立马反驳,一本正经道,“以他的基因,生不出这么帅的儿子。”
“……”
许让冷冷地看了眼陈辞,趁庞超和陈辞说话的空档,偷偷溜走了。
隋以藏准备翘掉午休回班休息或自习的时间去外边吃个饭,然后上会网。
六中的的午休有一个半小时,前半小时自习,后一个小时自由安排,可以睡觉也可以学习。
“我们就不去了,今天芹玊查课。”蒋序淮朝他们招手。
隋以藏没强求,说了个好和一大波人一起出了校门。
“那咱去吃个饭?然后回班?”
黎生算了下时间:“现在去食堂只剩下吃剩饭了。”
“那去校外吧,这个点还不算晚。”
许让嫌麻烦,说:“你俩去吧,我不去了。”
蒋序淮:“不吃饭怎么行?我看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记之前胃疼成什么样了?赶紧的,多少去吃点。”
黎生给了他另一个选择:“你要是不去,我俩给你带回来一份。到时候你就当着芹玊的面儿吃。”
“。”许让说不,但又嫌他俩烦的要死,扯了个慌,“我去便利店买点吃的总行了吧?”
“买完拍个照。”
“……”
六中有两个便利店,一个在食堂附近,人很多但相对的卖的东西比较齐全,另一个离东门比较近,人流较少,卖的东西没第一个多,但大差不差。
虽说校内便利店再好也没有外面卖得全,但六中的学生胜在知足、好哄。
许让去了东门的那个,里面有几个学生在挑东西。他进去时,还有几道目光偷偷地在他身上驻足。
许让走到一个货架旁,随手拿了个三明治,又去冰箱里看了下。
没有橘子奶。
他认命般地拿着三明治去收银处结账。队伍不算长,许让排了半分钟就轮到他了。
超市买东西是刷卡制的,许让从口袋里掏出饭卡。“滴”一下,付款成功后,他懒洋洋地出了超市。
”许让。”许让刚走出便利店没两步就有人叫他。
声音有点熟悉。
许让回头,一眼就看见站在离自己没多远的陈辞。
“我忘带饭卡了,能借用一下你的吗?”
许让朝他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烦死了。
可能是因为昨天陈辞帮了他,许让脑抽地回去。把自己的饭卡掏出来塞他手里。动作并不温柔,可以称得上粗鲁。
“回班还我。”
陈辞看了他一小会,薄唇轻启:“好。”
许让刚到班门口就和谌浅打了个照面。她应该刚从校外吃完饭回来,手里还提着盒冒着热气的吃的。
“你午饭就吃这个?”她颇为惊讶地看向许让。
许让嗯了下。谌浅并不满意,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蒋序淮打电话说你没吃饭,让我给你打包点吃的。”
许让无言地看着手里强塞的那袋热东西。
“这什么?”
“关东煮。”谌浅看许让有些微妙的表情,觉得他肯定是对这种午饭不满意,解释,“他们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校外的便利店啦,所以只给你买了这个。”
许让听她说完,悠悠道:“你怕不是把关东煮全买了。”
“对呀,不全买了你怎么能饱?”
“……”许让语塞,叹了口气,只拿了一袋,把剩下的还给了谌浅。
谌浅问:“干嘛。”
许让说:“一袋就够了。”
谌浅:“噢,那我拿去给他们去分一下。”
许让嗯了下,又道:“改天请吃饭。”
“好哦。”
乳白色的热气迫不及待地从塑料袋里挤出来,浓郁的香味扑鼻。
许让手肘搁在桌上,撑着下巴。脸颊徐徐鼓动,吸满汤汁的萝卜被他嚼碎咽进肚子里。
“谢谢。”许让吃了有一会儿,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把饭卡搁在桌上,推向他的视线。
许让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下来,抬起头看过去。
少年眉毛很浓,单眼皮,眉眼间距很窄,眼皮薄薄的。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一个没有完善好情绪的机器人。
许让看着这张人人都觉得帅的脸有些烦躁。
他转回去,一句话也没说。
陈辞还没来得及走,张芹玊就进来了。还没到午休,她进来找劳动委员。
“许让!我昨天不是让你把校服穿上吗!你还在班里吃东西!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赶紧拿着东西出去吃!一股子味儿!”张芹玊没找着人,就逮着许让吃东西了。
许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人:“他的东西。”
张芹玊看许让把她当傻子,刚准备骂他就听见陈辞淡声开口:“抱歉老师,我不知道不能在班里吃东西。”
“……”张芹玊没话说了,她表情僵在脸上半秒,然后叹口气没再计较,“没有下次了。”说完就出去了。
陈辞看了眼许让,什么也没说,抬脚就往位置走时,却被许让喊住。
“喂。”他语气算不上好。
陈辞:“?”
许让朝关东煮抬了抬下巴:“拿走你东西。”
许让说完就后悔了,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不过转念一想,能利用这个事情让陈辞不再来惹他也值了。
谁知陈辞跟听不懂好赖话似的,嗯了下转回去拿走了许让桌上的那袋关东煮。
拿走时,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许让没反应过来他会是这反应。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角落里,慢吞吞地吃起那份剩下的关东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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