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关云熙推开0201房间的门时,发现恋人只是被绑在了椅子上,看起来无恙。
*
冰冷海水瞬间将关云渡吞没,四周仿佛有无数只手,在用力的将他往下拉,身体好沉,水里好暗。
已经不能呼吸了。
突然无垠的黑暗中,生出一道莹白的光亮,好像是一个人形生物?
银白如海澡般的长发在水中飘荡,小麦色的肌肤上蔓延遍布着诡异的金色符纹,那人形生物迅速朝他靠近。
直到他的鼻尖与他的脸轻擦而过,那人形生物缓缓睁开了猩红的双眸。
关云渡的身体倒立在水中,好像有某种力量阻止了他继续下沉。
他与这人形生物四目相对许久,时间仿佛静止。
关云渡更仔细地开始打量,是个很俊美强壮的男人,光裸着上身,遍布的金色刺青更像是古老的咒术,长满海草的粗重铁锁囚困着他的四肢,他没有呼吸,犹如魑魅魍魉被诅咒于深海之渊。
突然,他抬起双手捧起关云渡的脸,他十指纤长手掌宽大,指甲尖锐犹如兽类。
他明明是紧闭着双唇,关云渡却听到了他在说话。
“你来了。”那声音空灵缥缈,根本不像人类能发出来的磁性。
“你是谁?”关云渡意念刚起,他似乎便读懂了他的疑惑。
“我在这海底等了你快一百年,来了就不要再走了,留下来陪我吧。”
关云渡还想问什么,但是他的大脑严重缺氧,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要死了吧?
过往犹如走马灯在脑海中浮现,却没有一件事是值得开心的,倒是做了很多后悔的事,如果能重来……
算了,重来又能有什么改变呢?
没有信仰,不敬神佛,他也不想再入轮回。
关云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有醒来的那一天,他睁开眼,广袤的天空倒映在他眼底,碧蓝如洗,阴郁的心也变得明朗空旷。
思绪渐渐回笼,他试着动了动指尖,感觉到身下在晃荡。
怎么会?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关云渡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在一艘破旧的小渔船上,除了小船在海边徜徉的波浪声,四周寂静,空无一人。
太过寂静的环境让他没来由一阵心慌。
他惊恐的瞪大着双眼,神经高度紧张的注意着周围的一切,那一望无际如沉渊的海面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慌忙得手脚并用,跌跌撞撞从小渔船跳下来。
他披着松散的浴袍,光洁的双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往镇子方向走去。
这云港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住了,而关家老宅就在云港镇内,他被关父强行送到这里反省。
百年前的瓦屋土砖房破败不堪,蛛丝纵横。
他走过长着青苔的石板路,一阵阴风吹过让他打了一个冷颤。
天色渐暗,关云渡几乎不敢想待彻底天黑下来,只有他一个活人在这里游荡,会有多可怕。
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越着急越害怕,越是看不清路。
可真是够邪门的,他一路走一路做着记号,走着走着又绕了回去。
傍晚镇子起了一阵大雾,一切事物看得真真假假,分辨不清。
无尽的恐惧从脚底蔓延开,这种寂寥荒芜的感觉能把人逼疯掉。
“嗬……”
忽然关云渡只觉耳畔有人在叹息,冷风轻抚过他的面颊。
他僵着身子站在了原地不敢动。
一只苍白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是只女人的手,五个指甲盖呈现腐烂的黑色,一股恶臭直冲天灵盖,让关云渡想吐。
“阳人,呵呵呵……借我身,还我魂。”
关云渡僵着脖子往后看去,只见一个穿红衣的女人,肉身高度腐烂,脸上的烂肉要掉不掉的耷拉着,他嗓子发紧,身体像灌了铅连叫都叫不出声。
女人化作一团黑气,拼尽全力往关云渡身体里钻,关云渡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扭曲了,断筋蚀骨般的巨痛。
他的双眼开始翻白,血雾在他的眼底弥漫,喉咙泛着腥甜,四肢无法自控的扭出诡异的形态。
好痛!
意识在迅速被侵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如潮水涌入脑海,冰冷的刀刃切割血肉,粉身碎骨的疼痛感同身受,悲绝与恨意让他流下了两行血泪。
就在邪煞之气彻底占据他的意识最后一刹,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迷雾中响起,带着强大的威压,喝斥道:“滚!”
只听得一声尖锐的惨叫,那团黑雾瞬间在半空消散,关云渡双眸血色很快退去,身子脱力摇摇欲坠。
从那迷雾中走出来一个十分高大的身影,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关云渡的意识逐渐回笼,他吐了一口黑血,神思由混沌转为清明。
终于那人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盏七瓣莲花灯,橘黄色的光晕在灰蒙蒙的夜色中,格外显亮。
“少爷,该回家了。”
关云渡张着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是在沙纸上磨过:“你,是谁?”
“我是关家的守宅人。”
“守宅人?”关云渡满是怀疑的上下打量着他,总觉得很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云港镇荒了近百年,你看起来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愿意独自守在这里?”
“难道外面纷纷扰扰的世界,一定就比这好吗?”
关云渡想尽快回老宅休息,才刚一抬脚,浑身发虚的往前面栽去,男人一把揽过了他的腰,“我背你。”
“嗯。”关云渡慵懒的应了声。
顾长笙弯下腰,只凭一只手将他托起,另一只手提着莲花灯往前走去。
关云渡趴伏在他的肩上,他肩膀很宽厚结实,身上有一股沁人的沉香。
养尊处优的少爷很识货,“你薰的香,从哪里买的?”
“是祖传的。”
“哈……这东西还能祖传?”
“少爷若是喜欢,我等会儿拿些给你。”
“那我就笑纳了。”
关云渡毫无心理负担的全身重量都压在了这青年身上,双手越过他的肩膀,垂在青年胸前晃荡,眯着昏昏欲睡的眼,有些不耐烦:“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
见他气息平稳,关云渡心道:“这家伙壮得跟牛马似的,空长了一副好皮囊,看来是天生干体力活的。”
大约又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老宅前。
足有六米多的高墙,包围着占地三千多坪的宅子,门口立着两方石狮子,高大的宅门承载着岁月的厚重,迎面倾压。
关云渡没来由的心悸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大门发出‘吱呀’尖锐的响声,青年背着他走进了大院。
竟然收拾得不错,里面的绿化和假山布置得赏心悦目,这让关云渡心情好了许多。
“这都是你收拾的?”
“不是,是之前那位守宅人收拾的。”
“哦?那之前那个去哪了?”
“不知道,突然失踪了。”
这句话让关云渡心里打了一个突,他凑到青年耳边,故意压低着嗓音问道:“不会是……被猛鬼害死了吧?”
谁知青年轻笑了声:“说不定。”
“哦?”关云渡戏谑上扬了下尾音,没再说话。
青年将他送回房间的红木椅上,“少爷,您坐会儿,我找药油给您擦擦。”
“嗯。”关云渡一身懒骨,眯着眼往后仰躺着,浴袍松散,长颈宽肩,劲瘦的腰身下是两条笔直有力的长腿,白得晃眼。
青年眸光沉了几分,在他双腿上流连了两秒,转身离开了房间拿药油了。
他很快回来了,先递给了关云渡一个木匣子,然后蹲下身,用药油在伤处抹开,力道刚好。
关云渡惯会享受的仰着脸,手里把玩着这木匣子:“里面是什么?”
“少爷自己打开看看吧。”
关云渡漫不经心一笑,依言打开了匣子,竟是一块上好的沉木,巴掌大小,刚一拿出高极的沉香在空气中弥散。
别看这巴掌大一块,识货的都知道,这样稀有的品质有市无价,极其难得。
关云渡全身心放松的靠在椅子里,将沉木放到鼻尖吸了几口气,青年余光看去,他扬起的下颌线,棱角分明,流畅的弧度既有柔美感又不失男性的硬朗之气。
很漂亮。
关云渡并未察觉他的视线,心里正算着小九九,“不错,这木头你还有没有?”
“这块能薰很久了。”青年如是说。
关云渡蔫坏的忽悠着他:“这木头香是香,但终究是块无用的木头,你要是还有,我拿钱跟你换。”
青年低头笑笑,“你要拿多少钱跟我换?”
“这东西不值钱,一万吧,你全出了,一万我给你包圆。”
“我有。”青年站起身收好药油,“是一棵足有五千年的沉木。”
“怪不得它的香气这么浓郁。”关云渡眼里满是贪婪:“这棵五千年的沉木在哪?”
青年突然怪异一笑:“在深海,你要去吗?如果你要去,我可以送你去啊!”
关云渡莫名打了一个寒颤,“不用了,我饿了,你去做饭吧。”
青年走到门口,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向他,“对了,我姓顾,名长笙。”
顾长笙?他在心里默念了一次,莫名一阵心悸,总觉得这个人,这名字,他好像在哪里遇到过。
老宅虽然每年捡修一次,但因为是个在民国时期的荒岛小镇,所以没有通电也没有热水器等物件。
顾长笙从未像现在这样活得跟个原始人,他感觉自己快要憋闷死了,云港的船他得想办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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