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抚,阳鸟和鸣。
应是有雨。
外出的人却还都未归来。
聂言送青葭出村。
王大夫出诊去了,这次带的东西有些许多,甘薯也去帮忙,便只余苦娃一人在院里苦等。
苦娃是等得着急了,便准备出去寻,刚刚关上门,便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苦娃,我们回来了。”
苦娃扭过头去,便看到了一脸疲惫的王大夫和背着大小药包的甘薯。
“快歇歇。”
苦娃忙开门将人迎进去,说,“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诶,可真是气人。”
王筝闻言,便愤愤抬起头来。
“灯月,你还记得村西宋虎那家吗?上次明明就说过了,他身体才好,不能吃那些易发之物,他媳妇倒是好,还特意给他炖了一大锅的河鲜,要不是这次去的及时,他怕是后半辈子都要遭那锅河鲜的罪了。”
苦娃和甘薯交换了下眼神。
苦娃便知道了,这次怕又是和往常一样,是双方都红脸粗脖子的情况了。
但是苦娃又知道王筝是个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的人,便赶忙找话题,想快些转移她的注意力。
“王大夫,我见聂大哥也还没有回来。他……”
“奥,他啊,可能又是哥俩好,送了一程又一程吧,午饭便不等他了,回来时可别忘了我让带的东西便好。”
王筝把医箱在一旁放下,便看到了桌上那还微微冒着热气的菜,两眼放光。
“诶呦,今天还有我最喜欢吃的竹笋炒肉呢。”
在两人洗手的过程中,苦娃已然将碗筷摆放好了。
“今天王婶送了些新鲜的竹笋来,配腊肉炒了正正好。”
“真香。”
甘薯深吸一口气,感叹到。
之前在泉城住的时候,哪里有这般新鲜的菜吃,更不要说这般丰盛的三菜一汤了。
也不过在这里待了几日,甘薯是觉得苦娃面色也红润了不少,不如之前那般蜡黄。
只是……看苦娃的脚也好的差不多,没几日便该离开了,苦娃便又得和自己回到那个破庙,过上吃了上顿想不得下顿的日子了,不禁心里有些酸涩。
“唉,还是你们住在泉城好啊,那可是大地方,人肯定是个个讲理的,像我这般的医术,再去寻个医馆坐诊,可不用受这气了,还能每日吃上现成的佳肴。”
王筝拿起筷子,不禁感叹。
苦娃赶忙摇摇头。
之前便听王婶暗示自己劝劝王大夫,因为她最日常生出想要离开村子的念头,要知道村子里也就她一位大夫,她要是一离开,那可就麻烦了……
本来苦娃只觉得这是个人的选择,他人不好做过多的干涉,如今又听得王筝言语之间,离村的想法竟与自己还有些关系?!
“不是的,王大夫。泉城竞争很激烈,那些医馆都有自己熟悉的坐馆大夫,哪里会用新面孔,我虽说也会些岐黄之术,但我师出无门,又是个无门无户的身份,是想做个抓药小童也无人要的。”
甘薯闻言,放在桌下的拳头是紧了又松,最终也只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王筝露出些同情的表情,又有些疑惑。
“那你既然不能靠医术谋生,饭都吃不下去了,你还去学了它做什么?”
苦娃却是更加坚定地说。
“那些医馆的大夫,诊金,药钱都不便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起病。我跟随师父学习,也识得一些药材,都是些天生地养的,不用花钱,我摘了来,晾干,再加工一下,也还是对那些看不起病的人有些用的,如此,她们也会给我们换一些吃食。”
“这样啊……”
王筝稍愣了片刻,随即却是又朗声说:“诶呀,不说这些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快趁热吃,否则可不就辜负了这一桌佳肴?”
饭后,王筝又在收拾着药箱。
下午还约了另一位村民,是一位腿脚不便的老人。
“诶,灯月,下午实在是没心情去了。”
王筝有些泄气的瘫坐在椅子上。
“那……”苦娃想了想,说:“要不王大夫你歇一歇,我记得宋阿婆主要是风湿,去也就是再去配些膏药给她,号号脉,看看身体大致情况?”
“还是你记性好,那下午就你替我去了!记得把门关好,我也正好睡个午觉。”
说着,便打着哈欠进屋去了。
甘薯没说话,背起药箱和苦娃出了门。
“王大夫一直是这样的性子吗?”
“你想问的是态度吧。”
苦娃笑笑,看向甘薯。
“王大夫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但是听王婶说,她之前其实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经常在家中都找不到她,她就背着药箱整个村子地转,随意说出一个村民的名字,她便能将那人的旧疾,近日身体状况完全说出来。只是,近日开始便……或许是王大夫也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休息。”
“是从你来了之后吧。”
苦娃将头低了低,却没说话。
“苦娃,你喜欢这里吗?”
“什么意思?”
苦娃喃喃到。
“明知故问。”
甘薯又将药箱换了个肩膀,这药箱比他想得重了不少。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你喜欢这里,我们可以去找村长说一说……”
苦娃扑哧一声笑了。
“我们?我留下给王大夫做打杂,你留下做什么?”
看到眼前少女戏谑的神情,甘薯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哼,我去帮聂大哥照顾如意去。”
“不信不信,你力气还没我大,如意一撞,你就倒了,聂大哥是照顾你还是照顾如意呢?”
苦娃摇摇头,颇有些得意,见到甘薯有些恼羞成怒,背着手一蹦一跳跑到前面去了。
甘薯气不过。
因为苦娃说的竟也是事实,不过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前几年不知为何,明明都还是长个儿的年龄,苦娃是肉眼可见的长高了,亭亭玉立。
而自己就还是之前那个矮个子,他每日去墙侧比划,却一点变化也没有,苦娃便让他给自己叫阿姐,平日里也会和甘薯抢着提重物,那几日正巧甘薯手腕不小心扭伤了,平日里轻轻松松提起的水桶,却换了好几个方法,都给手腕坠得生疼。
也就在这时,苦娃过来抢着提水,就那样轻轻松松地便给提了起来。
这件事她便也一直记下了,偶尔还会提出来找甘薯的不痛快。
就比如现在。
甘薯右手也扶着药箱,往前跨步走去。
“苦娃,以后你不许再提了,那是我手腕伤了。而且你瞧一瞧,我现在可比你高得不只一个头!”
两人便一路说闹着到了宋阿婆的家。
“阿婆?你在家吗?”
苦娃敲敲门,扯着声音往里喊。
声音清脆又带着些许甜,很是悦耳。
半响,也没人应声。
“往常阿婆这时应当是在家的呀。”
苦娃有些困惑,但一想她本来便是独居,不禁有些担忧,看着虚掩着的门,便准备推门而入。
“宋阿婆中午应当是不在家。”
甘薯用手指了指一旁的炉灶。
炉灶旁放着两三根崭新的柴火,微微侧身便能看到火炕里面一片漆黑,并无半点火星。
苦娃将手收回,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袋。
“我都给忘了,没几日就是乞巧节,听王大夫说,乞巧节前宋阿婆会去找她的邻居一起做些小玩意儿。”
甘薯说着便抬脚往右边走。
方才两人是从左边过来的。
那儿住着一对老夫妇和晚年才生了的儿子,看着也刚过弱冠,应当比青葭还要小些,一家三口都很是热情,还让苦娃给宋阿婆捎了块腊鱼。
甘薯走了好几步,扭头一看,却发现苦娃并没有跟上来,面上还有些犹豫之色。
“怎么了?”
“那里好像也是住着一位阿婆,我给送过药,那时她刚睡醒,给我骂了一顿,说我……扰了她的好梦。所以,其实我有点……怕她。”
苦娃有些纠结地说出后两个字,但是这又是她无法忽略的事情,她心里实在是有些不愿意去了。
“那好吧,我去告诉宋阿婆一声,若她在那里忙的差不多了,那就正好帮她将那些‘小玩意’拿回来;若是,不成,那你就还是得去一趟?”
“嗯嗯!”
听到有自己不去的可能,苦娃接连点头应和。
甘薯放下药箱,绕过那个小小的菜圃,敲了敲门,便进去了。
苦娃低头去看那菜圃,蔬菜在里面整齐的排列着,绿油油的菜上还有些许水珠,应当是才浇过水没多久的。
其实宋阿婆的身体还不错,除了轻微的风湿之外,也没有旧疾,若是自己老了之后能有宋阿婆这样的身体,倒是很有福气了,到那时,也像这般再种一小块儿菜地……对了!还要种一小块儿药田,不过……这样会不会有些多了?
不过,也没关系,甘薯会帮忙照看的。
想到这里,苦娃只觉得耳朵似乎有些发烫,赶忙用手捏了捏。
就在这时,前方却传来甘薯的声音。
“苦娃,你得来一趟,她们都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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