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很是别扭地往前走了两步，闻声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竟直接站在原地不走了。
花无暇急得跺脚，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拽过他，将他半拖半拉到皇兄面前。
池舟惊叹往日一副神气模样的男子现在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他。
想来是被自己那次“狐假虎威”、微服私访给震慑住了？
……除此之外池舟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罪、罪臣岳正豪……给陛下、君后殿下请安。”
岳正豪双膝下跪，郑重地向池舟叩头行了个礼。
池舟还真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礼，顿时吓了一跳，难得正色了起来，向后拖了下凳子便要起身扶他。
腿刚动，池舟就感觉有只手按了上去。
萧沉渊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池舟很快反应过来，重启挪回了椅子上，清了清嗓子，道：“平身吧。”
岳正豪抖着身子站了起来。
池舟属实没想到这么快又会与岳正豪见面，心里讶然。
本以为经历过他父亲的事情，他会在家消沉一段时间，看来自己是小看他了。
突然的造访令池舟有些弄不懂岳正豪的来意，他垂眼看了看面前满满一桌子菜肴，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来的正好，一起坐下来用膳吧。”
池舟伸手热情地招呼他和花无暇。
萧沉渊：“……？”
花无暇：“……？？”
岳正豪：“……？？？”
“……罪臣不敢！”
岳正豪闻言惶恐至极，刚站稳脚跟又瞬间软下了腿，竟再次跪在了地上，“罪臣万万不敢！”
“…不是，皇兄，我们找你来不是为了吃饭的，”花无暇愣了一息，然后迅速回过神，“是这样的，皇兄，他这次来是有正事要禀告皇兄的。”
岳正豪：“是是是，郡主说的是！”
“哦？”正事？池舟挑眉，下意识道，“莫非是来给他父亲求情的？”
萧沉渊听着也狠狠皱上了眉，一把撂了下筷子。
“不！不不不！不是的！”岳正豪听到声音，连忙摆手否认，“陛下对罪臣父亲已经格外开恩，罪臣深感陛下大恩大德，不敢再妄想什么！”
池舟收回让萧沉渊冷静一点的目光，沉着地对岳正豪点点头，“不错，朕的确法外开恩甚多，看来你并不是个是非不分之人啊。”
岳正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法外开恩的并不是池舟，他都是按照萧沉渊的意思来办的。
欺君之罪，本应从重处罚，但实则还是要看君的意思。
池舟原以为萧沉渊震怒，会重重惩治岳乾和岳正豪，没成想他最后居然只从轻发落了二人。
岳乾欺君罔上，装病诓骗侯爵之位，萧沉渊却连他的伯爵都没有剥夺，也未曾动用刑罚，只是将他禁足岳府，无限期停职停俸。
岳正豪事先对此不知情，因为忧心父亲的身体屡次顶撞圣上，追其本源也是好心，萧沉渊只罚他暂且停职，好好反思其过，又罚了他一年的俸禄，以儆效尤。
下旨的时候池舟是全程看着的，萧沉渊与自己说他完全是念在岳家先祖长定侯的份上，不然绝对不会这般手下留情的。
池舟连说是是是，顺带对萧沉渊刮目相看起来，心想原来他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嘛。
难怪自己猜测岳正豪是来求情的时候，萧沉渊会生气。
放在池舟身上，只怕会比他更生气。
不管怎么说，池舟用萧沉渊的身子替萧沉渊揽了岳家这个人情，也算对得起萧沉渊为他们岳家费尽心思考量，深思熟虑谋划了。
“那你说说，你今日如此着急前来，有何正事？”池舟好整以暇听着，觉得这样一上一下说话很是别扭，扬手示意让尚跪着的岳正豪站起来，“起身回话。”
“是。”岳正豪咽了咽口水，手脚并用爬了起来，恭敬地说，“陛下，臣此番前来，是想请陛下旨意，让臣戍守边关，到偏远军营历练历练。”
“什么？”池舟揉了揉耳朵，又一脸错愕地转向萧沉渊。
萧沉渊也没有料到能从岳正豪嘴里听到这种话，和池舟的反应差不多。
两人怔愣的脸对到了一起，随即又迅速恢复如初。
“臣，想去边关历练，和我朝的将士们一同保家卫国，恳请陛下批准！”岳正豪双手抱拳，重新又认真回答了一遍，声音铿锵有力。
池舟这下听确切了，他不禁仔细去观察岳正豪这个人。
那几天朝堂上的对峙，岳正豪让自己封岳乾为侯的架势可与他今日的态度大相径庭，池舟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不久的今天他会说出这种话。
池舟还是第一次看清楚岳正豪的脸，近处看这人长得倒是一表人才，怎么看也不像会顶撞别人尤其是敢与天下共主争辩加官晋爵的人。
本以为岳正豪和许多纨绔的世家子弟没什么两样，如今岳正豪说出来的话更是完全否定了池舟所想的。
其实早在他和萧沉渊微服私访那天，池舟便弄明白了些缘由。
岳乾装病连亲生儿子都瞒，还利用这点让他儿子帮他要来侯爵之位。看岳正豪在岳府外震惊的模样，也是那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岳乾的意图吧。
岳正豪只是受他父亲时不时的“提点”教唆，被岳乾说的“病重”“命不久矣”冲昏了头脑，铤而走险才在朝堂上做出大不敬的行为。
……可谓是孝心至诚啊。
岳乾真没有当父亲的样子，池舟在心里叹了口气。
池舟瞧着岳正豪笔挺的身姿和坚定的眼神，怎么瞧都不瞧不出他爹岳乾的半分影子。
岳府在岳乾的手中逐渐走向没落，说不定会在岳正豪这一辈再次繁荣起来……
萧沉渊从轻发落岳正豪，想必定然是有这方面的缘故的。
至于岳乾…除了看在岳家前辈的面子上，多半也有岳正豪的一份。
和萧沉渊处的久了，池舟能感觉到他的怒气在听到岳正豪说要戍守边关后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欣慰。
池舟对上萧沉渊平和的目光，能从中探究出他的愉悦。
他勾了下唇角，也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欣然同意道：“准了。”
花无暇一听到这俩字，当即高兴地原地蹦了两下，她拍了把岳正豪的肩，说：“我皇兄答应了！我就说我皇兄会答应吧……”
“……”
岳正豪舔了舔干裂的唇，激动到双手无处安放，手心在衣服上蹭了又蹭，有些语无伦次：“臣…臣谢、谢陛下，谢陛下恩准！臣……”
他说着说着，竟欲再次对池舟下跪，池舟不习惯别人跪他，连忙抬手制止。
“不过——”池舟话音一转，用筷子点了点满桌的菜，微笑道，“先坐下来用完膳。”
岳正豪：“……”
岳正豪立马面露苦色，以为陛下还是没有原谅自己而为难他，不知怎么办才好。
池舟是想着这顿饭吃不完也是浪费，正好他们来了，索性就坐下来一起吃，不曾想岳正豪这般害怕萧沉渊，接连两次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有些烦闷。
“听陛下的，”一直不语的萧沉渊淡淡道，“吃吧。”
池舟讶异侧目，萧沉渊却在开口之后，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岳正豪也是听到了这句话，才诚惶诚恐地坐下。
花无暇还没有和她皇兄皇嫂一起吃过饭，兴奋极了，一屁股也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池舟让外面守着的来喜和小涂子添了两副餐具，整张桌子显得拥挤又热闹。
萧沉渊几乎和池舟挨坐在一起，两人的衣服时不时蹭来蹭去，池舟倒没什么感觉，萧沉渊却不自然想躲开。
岳正豪更是别扭，他身边坐的是堂堂的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同桌的还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君后殿下。
他何能何德能与全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一同用膳，因此吃得战战兢兢，食不下咽。
花无暇为皇兄答应了岳正豪戍守边关的请求而高兴，同时也替皇兄而欣喜。
她这段时日每每见到皇兄和皇嫂，都觉得他们如同民间的平凡夫妻，平淡却也恩爱。
花无暇咬着筷子，痴痴地望着他们，笑得眼睛都快要眯成了一条缝，随后不自觉傻乐了出来。
池舟听到笑声，狐疑地摸了摸嘴角，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摸了几下，发现并没有，又扭头去看萧沉渊的脸。
果不其然，只见萧沉渊脸颊上有一团小白点似的东西，池舟想也没想，伸手用拇指贴了上去。
“啪嗒。”
岳正豪本就没拿稳的筷子从手心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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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戍边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