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的抱负，不止于此。”

唐少泽清凌凌的声音说进了靳言心里。

靳言一直带笑的狗狗眼弧度收敛几分，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震惊。

藏锋于拙，是一个外姓人在家族大集团赖以生存的技巧，也是手段。

更何况他还那么年轻——总会有人论资历、谈经验，用年纪小来做他的文章。

在一个比自己更优秀更锋芒毕露的继承人面前，当好副手就更不容易了。

适当的装一装纨绔，才能让路更好走。

没想到，最了解自己的，是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继承人对手。

说是对手也不恰当，但年轻人嘛，多是带着傲气从象牙塔步入社会的，与同龄人间暗暗竞争的心理总是有的。

这是良性竞争，也是自我提升的最大动力。

靳言笑了笑，他不得不承认：“你真是会拿捏人心。”

唐少泽回以一笑，语气真诚：“是你值得。”

靳言这个副手跟周元这种副手不一样，跟厉筠那种副手也不一样——他格局更大，所掌控的集团资源也更多，他有时甚至会处于对立面，反驳唐少泽的理念和决策，但他像一面镜子，会时刻提醒唐少泽，怎样才能得到最优解，怎样做才是对集团最好。

这样的朋友，可遇不可求。

这样的副手，也不是想要挖走就能挖走的。

所以，唐少泽只想跟他谈艺人解约的事，而不会跟他谈白手起家的合作。

人家凭什么呢？

——已经位于手可摘星辰的高度，没必要再跳下来重新爬一次高高的台阶。

靳言被唐少泽这几句话说动了一半心思，但还有一半迟疑：“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那位应该不会一直在圈内混吧？这偌大的家业，他难道不想继承？”

唐少泽凤眸闪着复杂难辨的光，笑容也意味深长：“这就是我‘醒来’的优势了——陆景鸿的设定就是要在娱乐圈做出一番成绩来，那是他的成长之路。林辰……林辰才是你商界的对手。”

靳言不愧是副总，一点就通，他压低声音问道：“他俩是书里的主角？”

唐少泽意外地看他一眼：“这你都想到了？没错。他俩是主角，一个在娱乐圈打拼，一个在商界崛起——呵——强、强、联、合。”

最后四个字，唐少泽念出来都觉得可笑。

但剧情如此，林辰之前一直被其父亲和两位优秀的大哥压着，做事优柔，不够果决，甚至，也被前任未婚夫——也就是他、唐少泽——的总裁光环掩盖，所以，林辰的人物弧线是典型的从低谷爬向高峰。

尤其是经历过‘感情背叛’后的林辰，他会重新振作，完成一个主角该有的成长。

靳言饶有兴致地问：“那我呢？我算什么？配角？不对，应该是配角中的配角吧？”

唐少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要看你想做什么角色了？”清冷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别样的蛊惑，“你不想做自己人生的主角吗？”

靳言：“当然。这不就是那句话的完美体现吗——我命由我不由天。”他越来越觉得这事有意思，“真有趣，就算我们不是生活在书中世界，也能套用这句话。跳出既定视角来看，每个人都可以是主角。”

唐少泽：“恭喜你，你悟了。”

靳言笑着继续倒酒：“我可以同意跟沈熠宁解约，就当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么机密的事。虽然我也不一定能记住。”

唐少泽把白瓷杯递过去跟他碰杯：“谢了。”

靳言：“不客气。”

两人碰杯后，各自饮了一口，然后视线相撞，都静待变化。

唐少泽在等场景剧情重置——之前他搭乘周元的车时就发生过。在医院想要拿掉孩子的时候也发生过。

靳言则是好奇又忐忑——真的会如唐少泽所说，他们生活的世界是一本书吗？他们都是作者设定好的角色，行为举止都作者说了算？而一旦发生角色苏醒搞乱剧情的事，剧情就会重置？记忆也重置？

直到服务员敲门来给包厢上菜，一切如旧。

靳言忍不住笑起来，他给唐少泽重新倒了一杯白开水：“不愧是唐总，谈解约都这么别具心裁。”

唐少泽：“……”

他扬了扬浓黑的眉毛，心中疑惑不比靳言少。

或许……他跟沈熠宁的觉醒和联手，真的创造了新的契机？

不过换个角度想，好像也正常——作者本就设定沈熠宁这个工具人不会再跟陆景鸿争《战狂》的男一号了。所以，沈熠宁和寰宇解约……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只不过自己的觉醒让这件事提早了……

而这件事提早就提早，反正不影响作者的后续剧情？

毕竟，书的主角是陆景鸿和林辰，作者着墨都在那两人身上，配角嘛，有个不跑偏的、作者想要的结果就好？

于是作者睁只眼闭只眼了？随他们瞎折腾，反正祂总有办法更改不想要的剧情……

唐少泽脑中飞快转着，吃东西都心不在焉了。

靳言几次把他爱吃的菜转到面前，他都没顾得上夹。

靳言叹了口气：“少泽，好好吃饭。”

唐少泽回神，又侧头认真盯了靳言一会儿，把靳言看得有点发毛：“怎、怎么了？”

唐少泽：“没怎么。就是觉得真好。或许，你会是我们阵营的福星。期待你真正醒来的那一刻。”

靳言：“……”

认真的？

唐少泽心情好转，终于觉得饿了——怀孕之人的食欲和饭量特别直观地呈现出来。

靳言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不失优雅的大快朵颐，也跟着多吃了半碗饭。

靳言闲聊着问道：“厉筠最近有点心浮气躁……他可是你嫡系心腹，你打算什么时候挖走他？”

唐少泽用湿纸巾擦了擦嘴角：“不急。再让他在你那多混一阵子吧。你还用得上他呢，沈熠宁解约后，你不得给那位铺路？厉筠是个中好手。”

靳言‘啧’了一声：“谁都比不上你精明。什么都考虑到了。”

唐少泽：“精明有什么用，还不是落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靳言：“他们……真的什么都没给你留？”

唐少泽耸肩：“是啊。哪怕留给我一个时代传媒，我都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但我现在也不怨他们，这都是作者给他们的设定。就连我前阵子的举动……我自己也无法理解。”

靳言：“这么多年，你自己就没留点私房钱？”

唐少泽哭笑不得：“谁知道会冒出个真太子？我一直以为整个寰宇都是我的，留什么私房钱？”

“那你的个人资产呢？”

“可能是为了表达我的骨气？别墅、房产在我不清醒的时候都还回去了，个人资产大部分用于投资，跟集团有关联的基本都冻结了，要不然怎么能叫净身出户呢，比离婚的净身出户还干净。”唐少泽说这些的时候表情非常平静。

他当了五年寰宇总裁，钱财在他眼里还真不怎么重要，那些只是一串串的数字，他擅长的是把这些数字变得更多，而不是将这些数字禁锢在个人账户里一动不动。

“太可怜了！”靳言掏出两张卡拍在桌子上推给唐少泽，“哥们送你两张卡应急。”

唐少泽凤眸弯起来，驱散了里面的清冷，变得温柔多情，他婉拒道：“谢谢。我虽然净身出户，但有钱花，而且还不少，就先不麻烦你了。”

靳言诧异地挑了挑眉，而后恍然：“啊……明白。沈熠宁……他的确挺有钱的。搞不好比我还有钱。那行吧，等什么时候你有需要再说。”

说话间，唐少泽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声。

他拿出来一看，是沈熠宁给他发的消息。

【沈熠宁】：老婆，什么时候结束呀？

【沈熠宁】：老婆，不要给自己压力，要注意安全哦~我等你回来~

【沈熠宁】：么么哒.jpg

唐少泽：“……”

真是经不得念叨。

他低垂着眉眼给沈熠宁回消息。

从靳言的角度看，看出了几分别样的温柔。

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唐少泽呢。

以前……跟林辰在一起的唐少泽，似乎没有这样动人的风情。

这是觉醒的人特别的改变吗？

靳言：“沈熠宁的伤势怎么样？”

唐少泽眉宇间笼上一层忧愁：“挺严重的，未来三个月甚至半年时间都够他受的。”

不提那几次意外死亡带来的精神伤害，光是骨折复健，就不简单，尤其对一个唱跳歌手来说。

想要恢复受伤之前的状态，沈熠宁不知要付出多少努力……

百倍？千倍？

真是无妄之灾。

实在太不公平了！

靳言有些费解：“那你这是接了个烫手山芋到手里啊。他不仅照顾不了你，还得要你反过来照顾他……你的理智呢？”

唐少泽一脸无辜：“有护工呢，还有专业医生在，用不着我‘亲自’照顾他。一点都不费力。”

靳言：“……”

太有道理了，他竟无法反驳！

唐少泽笑笑：“那解约的事就这么说定了啊。到时候解约流程我会让他经纪人去跟进。你可别到时候故意卡她。”

靳言：“放心吧。我更喜欢你指点给我的新挑战。一个沈熠宁，解约是必然的，我不会卡的。”

唐少泽起身：“那我先走了。这顿你请，多谢。”

靳言也跟着起身：“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你喝了不少酒，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靳言笑道：“才这点儿酒，不算什么。以后……以后你能喝酒了，咱们再尽兴。”

……

沈熠宁坐卧不安一上午，终于按捺不住给唐少泽发了几条消息，然后就握着手机盯着屏幕，呼吸都凝固了。

好在很快，对话框就弹出了回复消息。

【爱~老婆】：一切顺利。这就回去了。

【爱~老婆】：你中午想吃什么？给你打包。

沈熠宁美滋滋地笑弯了一双桃花眼。

【沈熠宁】：老婆买什么，我就吃什么。

【沈熠宁】：谢谢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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