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手续办的还算顺利。

徐杳正准备从他手中接过资料，却感觉到对面的人使了力，没有马上松手把东西给他。

“……”没说话，徐杳疑惑地看向坐在对面办公卓椅子上的人，手上捏着资料没放手。

“呃，那什么。”似乎也是察觉到这样有些不妥，卓水远有些不好意思的尬笑了两声。

不过也还是没有松开同样捏着资料另一边的手。

“你，离职这件事……”他看着徐杳，一改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语气真诚地发问，“那什么，卓苍竹他知道吗？”

“为什么要他知道？”徐杳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呃……我就问问。”卓水远这才松了手，嘴上的话却没有就此罢休，“毕竟，你们那什么，不是在……”

似乎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难以启齿，他手作握拳装虚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就是，你和卓苍竹，就是和我哥，你们俩不是在谈恋爱吗？”

徐杳整理着手上的东西，把资料对折后放入了书包，并且拉好了拉链。

他没抬头：“你是从哪知道的？”

“……”

卓水远愣了一下，表情抽搐一瞬，略带不解的开口：“我们不是，上次，就是晚上，金店，就是那个首饰店，我们不是遇上了吗？”

“这样啊。”点了点头，徐杳并没有作答，背上书包就打算离开。

谁知卓水远见他这副要离开的架势，从座椅上弹跳起身，跑到他身前拦住了他。

“诶诶诶！”

并不喜欢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更何况卓水远也是个脾气爆的，嗓门不自觉地就放大了些：“什么意思啊你？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就想走啊？”

“……”徐杳平静地抬眸，脚步也是定定地站住了，“那你哥有向你说过我和他在谈恋爱吗？”

“没有啊。”回答的理所当然，卓水远抓了抓头发，不屑地撇了撇嘴，“我和他关系又不好。”

“那你还问什么？”真的想要离开，徐杳买好了过两天回家的火车票。

他想着今天趁卓苍竹看起来好像有点忙的的样子，在他抽不开身的时间内，回一趟出租屋把东西都收拾好。

“问了不是问了，还能是什么，我好奇呗。”并不觉得两个男人谈恋爱有什么不对劲，卓水远表达的直白，“毕竟他都带你去挑戒指了。”

“所以呢，这好像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毕竟你一个人不是也去了首饰店吗？”说完这句话，徐杳不再做停留，绕过身前的卓水远，当着他的面离开。

独留卓水远一个人站在那儿思考人生。

“不是？他今天吃火药了啊？”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是被回怼了的卓水远，不可置信的抓了抓头发，又暴躁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什么意思啊他这是？！我不就问问吗？！”

离开的悄无声息，徐杳并没有再坐电梯往上，而是毫不犹豫的按下了下行的电梯按键。

就这样悄悄地离开也很好，避免争吵和纠缠，就不会到最后闹得太难看。

大家都可以很体面。

下到大厅的时候，前台小姑娘正坐着摸鱼追剧，看见他下来，还疑惑地招呼了一声：“徐助理，这么早走啊？”

“是呢，今天有点事。”徐杳笑着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了两颗润喉糖，放到了前台的长桌上。

“谢谢徐助理~”小姑娘甜甜的笑着，摸走桌上的糖，立马就剥了一颗放嘴里，还从自己的工服小口袋里摸了包小鱼仔递了过去，“给你吃这个。”

“谢了啊。”徐杳笑着接过，摆了摆手，“拜拜。”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见~”小姑娘也笑着挥手告别。

刚出大门，就看见门卫大爷还站在门口。

“叔，外边冷，怎么站这儿呢？”从集团大楼出来总归还是有些冷的，徐杳不自觉地就又把棉服大衣的拉链往上拉了拉。

“啊，是小徐啊。”门卫大爷嘴里叼着烟，搓了搓手，口中一阵一阵往外冒着白气，也不知道是烟多还是说话的热气多。

见大爷作势就要从口袋里摸烟盒出来散烟，徐杳连忙摆了摆手：“不了叔。”

“唉接着接着，烟差等你莫要嫌。”门卫大爷笑着打趣他。

“诶好好好，谢谢叔。”双手接过烟，徐杳欠了欠身。

“火？”

“噢噢，不用不用……”避不开门卫大爷要为他点火的热情，又想着实在不好意思让别人给自己这个小辈点烟，徐杳只好接过他手上的打火机自己点。

“我抽根烟就回去啦嘞，倒是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喔？”门卫大叔又咂吧了口烟，似乎是觉着风吹的有点冷，接过徐杳归还的打火机后就把手插进了口袋避风取暖。

“噢，我那个，有点事儿，就回来拿了个东西。”指尖夹着烟，徐杳笑着回应道，手上已经拿出了手机，点开打车软件开始打车。

“这样啊。”门卫大爷烟只剩个烟屁股在嘴里了，他扶着徐杳的肩膀，抬起一边脚把烟蒂捻灭在鞋底。

站稳后又顺势拍了拍徐杳的肩膀，门卫大爷乐乐呵呵的开口：“行，那你忙着吧，外头怪冷的嘞，我就先回去了喔！”

“好嘞，叔拜拜。”徐杳也笑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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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尾号XXXX。”

抽完了烟，车也差不多到了，坐上后座后，徐杳把包放在身前抱着，然后报出了手机尾号。

外头冷，但车内又闷得慌，一股子汽油味儿。

他轻轻按下开关，把车窗微微开了一条小缝透气。

风顺着小小的缝隙空子往车内钻，却还是只能吹到徐杳的头发，和他的上半张脸。

想着也不算远，透了透气后，他觉着自己脸被风刮的有点疼，又把车窗关上了。

车在路上行驶着，不同于他打车来时的心情，徐杳现在心里异常的平静。

病好了之后，他打开手机就看见了卓苍竹给自己的转账，对于他来说并不是比小数目。

来的时候，他还在想着离职的手续办理会不会不顺利，会不会撞见卓苍竹。

但事实证明他的考虑都是多余的，离职手续的办理顺利地出乎了预料。

很快就要回家了。

明年开学……

就不来这儿了。

身上还从来没放过这么多钱，徐杳一时间对这个数字还有些没概念。

明年啊……

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放寒假，回家过年，然后又开学，挨过几个月就毕业。

说起毕业，徐杳还是有些茫然的。

其实在此之前，在他和卓苍竹谈恋爱之前……

不，更准确的说是他在知道自己只是游戏的既定参与者之前。

他其实是有想过毕业之后继续在卓越集团工作的。

并没有什么很强的上进心，徐杳一直都觉得生活过得去就很行。

更何况不管再去哪儿找，掘地三尺的找，估计也找不到这么轻松而且工资不低的工作了。

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再要留下来也是不大可能了。

如果……

他真的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坚定坚强就好了。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把这段恋爱当真，没把这段关系放在心上，那么即使卓苍竹最后把他甩了，甩的毫无尊严他也不会有半分怨言。

他甚至还能在有机会的情况下，抓住最后一根道德的绳索，来捆绑住他的上司老板，以此来换取继续留在公司工作拿工资的机会。

即使一开始就提醒着自己不要当真，但徐杳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有那么点喜欢的。

又或许不止是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初恋这个词给卓苍竹这个人，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叠加了buff。

以至于徐杳现在只要一想到要和这个人分开，甚至到最后会闹到难堪的地步，就觉得心里干涩的厉害。

眼神茫然的看向窗外，徐杳想着事情，手指有一些没一下的在腿上敲着。

其实抛开一切前因来看，卓苍竹真的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恋人。

物质上，情绪价值上，给到自己的东西都特别到位，还总能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变化，还……

还喜欢粘人撒娇。

还喜欢叫哥。

眉眼不自觉地就弯了弯，徐杳嘴角也蔓延上一抹笑意。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他的眼里很快就攀爬上了一丝麻木与漠然，掺杂着落寞，连同嘴角放松的笑意也一起变成了牵强，最后恢复出厂设置。

也是，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

如果不是秦月枝的缘故，以他这幅样子，怕是连能接触到卓苍竹的机会都没有吧？

或许最大的碰面可能性就是在Reverse？

又或者他可能哪天决定去送外卖，然后碰巧遇上也不一定。

不，也不对，送外卖大概率是碰不上的。

因为人家当老板的，外面一般都是别人去拿。

也不对，或许也有点不一样。

他依稀记得卓苍竹有好几次给自己点的东西都是亲自下去拿的。

又好像不是好几次。

好像是每一次。

敲打腿部的指节顿住，徐杳茫然的就这么无意识地攥了拳头。

卓苍竹是不一样的。

或许他送外卖也有机会能碰上，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认识的情况下。

——他或许能在卓苍竹给恋人拿外卖取东西的时候碰上面。

或许还能收获一个谢谢。

但也仅此而已了。

……神经病。

谈个假恋爱还真给他谈上瘾了？

被人当狗耍是什么很值得回味的事情吗？

意识到自己想远了，一边苦笑着，徐杳一边下意识地就抬手揪住自己的头发，以此来找寻一点点熟悉的安全感，心里暗暗地又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

到了出租屋楼下，刚下车，徐杳道了声谢后就完成了订单页面支付。

可刚抬起头，他就看见了自己此刻最不想看见，最出乎意料的场景。

——卓苍竹的车在他的出租屋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