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行没有去学校,他的生命在这个秋天似乎有了一些奔头儿。
他没有逃避什么,他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死寂只是因为自己是江霖的一个棋子,用来威胁薛敏,使她留下。也不再是因为江霖父亲的身份,指挥他去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他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在于总要做一些事情,发自本心的去做,如果暂时没有值得的,他也不会为此而烦闷。
他刚刚站在楼下,薛敏就骑着自行车,停在了远处的长廊。
那长廊的精致程度,和薛敏本人的绘画天赋,脱不开关系。如果不是她,那长廊或许就不会存在,江家别墅令人称道的花园也只是徒有其表的华美。
他换了一身衣服,灰色的衬衫和运动裤,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怎么搭配了。
自从他遇见南翊,已经不再是每天一身黑色,来回换了,已经是有一点色彩的人了。
薛敏在楼下晒太阳,躺在泳池边,没有穿泳衣,而是一身运动装,手里拿着一本《古文观止》。
江御行冷不丁出现在她面前。
“妈。”。
薛敏被他吓到了,手里的书差点扔他脸上,伸手要揍他:
“江御行!你吓死我?”。
“我不是故意的。”。
薛敏微露怒色:“把书捡起来!”。
江御行弯下腰,去捡那本掉落在泳池边的书。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薛敏抬起脚,用尽了力气,泳池噗通一声儿,泛起了很大的水花儿。
水花四溅,薛敏自己捡起书,笑着跑远了。
江御行刚刚换的衣服就这样被自己的母亲踹了下去,他真的有点无语,自己吓到她,她就踹自己下水。薛敏报复心从年轻时候就没变过。
他庆幸自己提前把手机放在了小圆桌上。寸头变得湿润,灰色衬衫勾勒出的腹肌若隐若现,好一副出水美男图。
他游了好几圈都没想再上去,他看到薛敏又叫佣人从四楼把花束都拿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那是江霖送她的,她不屑要。
手机铃声响起,是江霖打来的,他不想叫一声爸,或者父亲,他们现在比以前更像上下级了,他已经全然的接手了江霖在公司之外的事情。
他等着电话那头儿先开口。
“江御行,别吓你妈。”。
? ? ? ? ? ? ? ?………………
江御行转身看着别墅的摄像头,更无语了,谁被吓的更惨你要不要看看?睁眼说瞎话。
“知道了。”。
他正要挂断,江霖又道:
“去桔山,那边以后归你管。还有,保镖的训练你继续加强,后面有个年会要开,还有市区的许检长和其他人要玩几天,到时候通知你。”。
桔山?归他管。江御行明白,这是江霖故意给他出难题,桔山一直是秘密存在,就连江远都没去过太多次,江霖为什么要把一个各方来林州聚拢的地方,交给他来管。
“是。”。
这太不正常,太过信任他,不是江霖对他的态度。
还有林州市的许检长,许国华,在江御行看来,肥如猪头,新闻上人模人样,背地里都在讨论他没少贪污。
江御行想到一件事,许国华的堂侄,许孚,在林州工业区的宁源化工任职副总,而这个企业正是由孙家把控,不出意外,孙野会继承。
既然如此,他就不得不先去一趟桔山庄园,探一探虚实,江霖到底是真的信任他,还是想经自己的手做些什么,然后像以前那样控制他,制衡他。
这天林州市,一百公里外……
山间雾蒙蒙的,江御行猜想这是春雨来袭兆。每当控制不住想到南翊,他某些方面的事情就需要解决一下。
终于按耐不住,他找了一个稍微空旷又人迹罕至的废旧国道。他开始有些……按捺不住,他低头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用新的打火机烧掉几张纸……发动车子直奔目的地。
现在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江家地下产业掌权人,那些人见风使舵,眼巴巴看他。从前那些被江霖直接控制的业务,逐渐由他上手,下面有人为了讨好,特意把现在最重要的桔山庄园内部图交给了他。
那是自然保护区内的一处,是层层森林,外面的人就算再有能耐,没有人引路是根本找不到的,那里的设计也是江霖当年花了很大功夫找风水师,又给某个长官不少好处,专门供林州市周围几个市的名流,富商潇洒掷万金的。
周围的景色引得他放下车窗,那山间特有的泥土与花香沁入心脾。等到了一处开阔地带,就连植物也越发名贵。
通过层层通报,江御行早已有些不耐烦,但他知道这即便是江霖,也一直以来恪守规矩,为的就是防止不想干的人混入。
“二少!”
别墅前站了好几排全副武装的黑衣人,他们平常也是穿成那样,方便随时行动,这些都是江霖精挑细选的汉子,有些还是从建国巷六号就开始跟着他干过的人手。
江御行为了避免这些人起疑心,便提前通知,要检验他们日常训练情况。
“二少!这是照您的身材定做的”。
“七蟒,星鱼,出列!”。
其中一位寸头男子名叫七蟒,江御行回想起,从前第一次见到七蟒是在山中野训,差点死掉,他和七蟒合力杀了一只蟒蛇,七蟒徒手从蟒蛇口中拿出了绳索,最后又放走了它。只有他和另一个叫星鱼的保镖,和江御行最熟悉,他把作战服展示给江御行。
“是!”。
“是!”。
这里是众人平日训练的场所,位于别墅第一层靠东的位置,也方便外面有情况随时出动。江御行的视线随处扫着,众人并不知他在寻找漏洞,以便将来某一日……对于这里还得仔细研究,又不能太引人注意。
武力值最高的七蟒和江御行对打,他也有一两个月没有训练,早已心潮澎湃,跃跃欲试。
七蟒一副凶狠模样,朝着这边袭来,这是下死手的招数,也不知在哪儿学来的。
江御行迅速抬起左臂,几乎同一秒,狠狠给了腰部一拳,以侧翻身的巧妙,置于此人后背,膝盖那么一顶,这人重心往下又佯装痛苦,他以为江二少会就此放松警惕,谁曾想第一个回合御行就赢了。
江御行不想让他太没面子,便承让了许多,谁知对方没什么脑子,以为他懈怠了。第三回合江二少用了七成的功夫,轻轻松松赢了。
一个小时过去,三个人也没有彻底制衡住江御行,他被江霖训了那那么多年,如果败在这些人手下岂不是辛苦付之东流。
“二少!您还和以前一样。”。
星鱼拿了一只干净热毛巾递给江御行,又把另外一只递给了七蟒。
“蟒哥,给。”。
江御行接过,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其实他身上早就湿透了,脖颈的纹身也躺着水珠。
“跟我不用客气。”。
他这么说,星鱼和七蟒点头。毕竟他们认识那么久,江御行都没有摆过什么江家人的臭架子。
江御行和七蟒并肩而行,在江霖命人改造的八角亭里,坐了下来。
七蟒道:
“二少,您怎么被江董调到这边来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事出突然,你们要增加一次晚间巡查,最好山里面也巡查。”。
星鱼刚坐下,又站起来道:
“是!”。
江御行看着这个比他还小一点的人道:
“坐下休息。”。
三个人在八角亭聊着,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他们分别太久,久到快要忘记彼此是什么样的人。
江御行反而要感谢江霖这次把他派到这里来,他心中有了其他的事情需要做。
“二少,不管怎么样,但是既然你来了,我们就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们之前约定好的。”。
星鱼给两人添茶:
“是啊二少,我们了解你的为人,你也信任我们。”。
江御行很欣慰,他没有想到,在这个俗世,还仍然有人信任他,过了那么久,还存在。
“要不动声色的计划,先按兵不动,这是以前我们配合的经验。”。
江御行在这里用餐完毕已经是十点多钟,他与掌事的交代完毕,就佯装回房休息,实则等待一个机会——今日这里检修,他要进入收集有用的信息。
江御行猜想这里既然参考了风水师的建议,那必然要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他避开往日里作乐的场所,去寻找他想象中的,可以窥探当时往来人员的证据。
在暗门的拐角处,有一尊貔貅拟人像,形为人,神作貔貅。他能猜到的,普通级别根本没有机会进入这里,千万身价就显得蹩脚。
至于江霖本人,从未露面,这只老狐狸绝不会允许自己在同一件事上面栽两次,这也是他从小给江远和江御行定下的规矩。
江御行将有用的全都拷贝下来,他并没有删除那些有用的记录,以免引人注意,即使是五年前的那些保留册,他也大致过了一遍,最前面那批人,最有可能是江霖当年选定这个地方的时候,私下操作的相关人员。
他还在里面发现一个半月式按钮,要不是他知道江霖的小心机,这大概永远不会被第二个人知道,包括经理本人。果然别有洞天,延伸下去的楼梯,和之前的有异曲同工之妙,江御行轻车熟路进去拍摄记录。
南翊与他曾经进入旧区南实名下那处房产那栋楼与这里的构造分明异曲同工,他怀疑这是江霖喜欢的类型,或者是江霖背后的某个官家喜欢的类型。
雁过留声,狗过撒尿,总会有味儿,有痕迹,而他这样的人,背着他们默默的把布满灰尘的盖子揭开,看看这里面究竟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御行心想,绝不会有人和他一样,想要做一些什么。
可他同时在畏惧,他和南翊一步步走进了漩涡的中央,无论他们怎么躲,都逃不过的劫。
他不确定这个劫到底会打垮什么,是他江二少的徒有其表,还是南翊的善良清澈,从前他认为那是南翊的愚蠢,现在他在心里苦笑,其实愚蠢到清澈的地步,不失为一种幸运。
他要布局一些事情,到时一定大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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