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蟒侧耳听到队伍脚步声，那是消防队的整齐划一，不是软塌塌的半死不活样儿。程冰的队伍挤进来，检委和警局各派了两人，去“监工”。

“查好查坏，到时候别赖我们！”。

程冰不是陪他们演戏的，林州水深她知道，她不能叫队员们跟着倒霉。

“程队长放心，我们有分寸。”。

七蟒听到检委小助理开口，他也跟着去，既然江御行要走这步棋，他就要替他当眼睛看。

众人鞋子踩在名贵地板上，乱七八糟的鞋印子就像七蟒的内心，他看不惯，但还得忍。二楼三楼被查了个便，顶楼也被占据，消防队很认真，这些人干活没有二话。

小助理看了看程冰：“程队长，江二少办公室那边，好像还没查吧？这样显得不对劲吧！”。

七蟒一听这话，捏紧了拳头！

江御行现在医院情况不明，就有人想往他头上套绳子，这不是欺负人?他抓起小刘助理的衣领，没怎么用劲就把他摁在墙壁上，小刘助理双脚离地，本能去抓七蟒的胳膊。

“你什么意思！谁会在自己地盘搞事情？！”。

七蟒没真想掐死他，小刘助理咳嗽着，鼻涕眼泪一块流。程冰没有想管他们，她只管职责之内的安全防范，至于七蟒如果掐死小助理，她可以在人道主义立场像检委的人告知。

“程，程队长！救救我”。

“噢。”。

程冰是个聪明人，不去碰烂事，自我的警惕性一流。她看着七蟒猛然松开小刘助理的衣领，小刘差点栽倒在地，还不依不饶：

“我，我们按规矩办事，应该去查的。”。

“好，要是没查出来什么，我把你打成浆糊！”。

程冰看着小刘又怕七蟒又必须按照检委上级的指示来办事，她嗤笑一声。七蟒一个莽夫，小刘一个秀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查就查！都到这一层了，不查的话小助理该出去跟张副检胡说八道了。

“查，你带路。”。

七蟒听着程冰的话，走在最前面。带路就带路，江御行就算是故意的，也不可能蠢到在自己办公室那层留下证据。一行人浩浩荡荡，脚步声回荡在走廊。

六面体珐琅镶金古董座钟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七蟒看了一眼，从没觉着它这么招人讨厌。

“不愧是江家的庄园，连走廊随意摆的钟表都是古董的。”。

小刘助理冲着七蟒道，他故意揶揄，气死七蟒算了。众人没理睬他，走进江御行办公室，那门早就被七蟒破坏的不成样子。众人和七蟒一样，站在江御行最后躺着的卧室里。

“你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这里?”警员问。

七蟒叹气道：

“是，他已经睡了，我想叫醒他，跟他说后山起火，但是他没反应。”。

“所以你就先把他背下去?”。

“废话！难道我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睡死吗？”。

七蟒对例行问话，没什么耐心，这么智障的问题，是怎么问出口的。

“这里有水杯！”。

一个消防员从大床和墙壁的夹角，站起来，展示给众人看。

“拿来我看看。”

程冰掂量了一下，很正常的水杯而已，难不成江二少自己想搞死自己?不可能的。

警员从程冰手里接过，凑近嗅了嗅，七蟒也作势伸着脖子，看看有什么古怪之处。

“有轻微的化学物品味道，很有可能这是江二少喝下去就昏睡的原因。”。

众人都知道这是没有检查报告之前的话，几乎等于下定论了，警员出于职业谨慎，没好在这里明说。

“那就不关我们消防的事情了。”程冰道。

这桔山庄园就像鬼魅，催着她浑身不自在，赶快离开为上策。说话间，一个警员跑来，凑在小助理耳边，小刘助理脸色一变，催着程冰带人过去。

“通风有问题，快查！”。

众人陆续走出江御行的卧室，留下七蟒在原地，有人给江御行下毒?想毒死他?是谁这么大胆子?

每天接触江御行的也就是他七蟒和其他保镖，在桔山庄园，也就是餐厅那边，江御行偶尔会去。不是七蟒自己，也不可能是其他保镖，这些人跟着江御行一心一意，要害他何必等到今天……

七蟒回神儿，空荡荡的办公室，寂静如夜。

他追出去，他不信通风能有什么毛病？江御行做事一向谨慎，这次怎么会栽在桔山庄园自家地盘里?

“程队长，要仔细噢！”。

“闭嘴，再说就把你碎尸！”。

程冰吓唬这位细皮嫩肉的小刘助理，话真多，刚刚就该叫七蟒掐死他。

众人在走廊把手，不叫闲杂人等靠近，特别是江家的保镖，一个也不能放进来，包括七蟒。

“这里是翻新的时候，被人投了催幻药，还有……”。

“还有什么?”一道男声响起，是楚铭。

张副检和警督带着人上来，他们在下面等不急了。

手下被打断，看了一眼程冰，不知该不该说。程冰使了个眼色，心道这有什么遮掩的?又不关消防的事。

“粉末型的毒，量大致死。”。

七蟒远远听到，愣在原地，毒品?量大致死?

“那江二少的那个杯子呢？”。

“杯子里也有这种味道，不出意外就是同一种。”。

张副检眯了眯眼睛：

“在江家人的地盘下毒，然后栽赃给江家?”。

他说完，命令检委的人上来监督警局取证调查，保留证据。程冰的人没什么事儿，就被放出去了。

程冰带着人下楼，七蟒也跟下来。警局的人围了一圈在窸窸窣窣的说着。警督楚铭朝七蟒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

“这匕首你见过没？”。

七蟒瞪大了眼睛，仔细端详，摇了摇头：

“太旧了，我们可不会用这样的。”。

江家普通保镖也不至于用这么旧的匕首，更何况他是七蟒，是江御行的亲信。

楚铭道：“带回去。”。

警员服从命令，将匕首收起来。楼上哒哒跑下来一行人，是小刘助理带着检委的人下楼。

“谢谢你们配合！通风系统被投粉末状毒品，以及催幻药，可致人燥热不堪，**之态。”。

警督转身对着小刘助理，张副检也从楼上下来，两人对视良久，这么复杂，恐怕林州市要有风了。

“看来我们有的忙了！”。

张副检伸手，去和楚铭握手，他们这算是联合办案，谁也别想脱了干系。这局远远没完。冰山一角，下面的冰层还很厚。

七蟒将面罩摘下来，挂在脖子上。踌躇面容和乱糟糟的桔山庄园很适配，他这身作战服遮不住身体的困倦。

后楼还有轻微的化工物品气味弥漫，搞得他也有点头晕脑胀。三层到一层满是检委和警局的人，七蟒想搞出点动作，也无从下手。

警员们恨不得把天花板的每一寸，地板的每个脚印都用仪器扫描一遍，地毯式搜索，保留些证据，好给上面交差。检委有监督的职能，在旁边跟随，剩下的警员在后楼外围巡视。

七蟒心想这次玩的有点大了，搞不好就被查封，他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派去医院的保镖没有给他打来电话，看来江御行还是没有醒。

江二少凶多吉少……

警戒线拉起来了，警员们经过他时，他还在盯着外面发呆。

“你得跟我们走一趟，做个笔录。”

七蟒闻声抬头，这警员是命令他?除了江御行，还很少有人这样跟他说话。

他有脾气也不能发，这毕竟都是警局和检委的人，按规矩办事，他不配合，就是妨碍执行公务。他能有什么脾气呢？就算是江霖在这儿，也不能面上太嚣张。

可若是真就这么积极配合，反而不符合他是江二少手下私人保镖的态度，做戏得做全套。

七蟒嗖的站起身，比这些警员高出一头，检委小助理以为他又要抓个人掐衣领摁墙上，秀才模样缩在众人后面，又侧身好奇。

“就非要去警局?在这做笔录不方便吗？”。

七蟒脖子上的血管跟随他的咽喉动了动，他不耐烦了。

“这里是现场，需要保存证据，其他人不宜久留，我们会封锁这里。去市区局里例行问话。”。

好好好，去就去，看你们能问出个花儿来，就算想屈打成招，有人背地里做手脚想这次叫江家亏大发，他也不怕。

“那我就积极配合。”。

七蟒吊儿郎当的语气，惹的小助理伸头在人群中望向他，七蟒伸出手，冲他抬了抬下巴，做出一个掐脖的动作。

他和检委的人一块，跟在警员后面，穿过中庭。

古香古色的亭台楼阁在淡淡烟雾里沉默着，旁观这庄园的里里外外，什么事发生这里也依旧小桥流水人家。东北方向的八角亭外淅淅沥沥流水环绕，当时建造的时候，江霖听从了某位大师的建议，艮卦位是八，八角亭就该在那里。

之前七蟒路过长廊，施工的师傅又在一块开玩笑，说这江家就是家大业大，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开山造园离不开风水宝地。

八角亭旁边的山泉是江霖刻意引过来的，水为财，他要财富流向桔山庄园。

七蟒自然不会和江御行吐槽这些，他信不信不重要，他只是一个保镖队长而已。信了也不一定发财。

检委和警局人也被这景致吸引，小刘助理忍不住边走边回头看，这庭院有种将人吸住的魔力。

“这可真是好景。”。

“要不是公务在身，估计是没机会看到。”。

小刘助理和旁边警员啧啧称赞，有钱就是任性。

“你俩话这么多，要不留下来?”七蟒说完。

几个人立刻严肃起来，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留下来怕是和那群公子小姐一样了。”。

众人哈哈大笑，七蟒脑海中是公子小姐们凌乱不堪的样子，还有许孚那副死猪在公子下面的享受样儿。

穿过庭院，前楼也是七八个警员在来回巡视，警戒线外面早就没有什么人了。七蟒心想谁都是好的演员，私底下烟酒女人都来啊……

山外惹人眼，暮色野苍茫。

他也想用一句诗来形容，奈何七蟒没文化。

“这就是传说中的……惨惨霜林冬欲尽。又是溪梅寒弄影?”。小刘助理怅然一句，没人回应他。他也不尴尬，跟着检委的人上车，扬长而去。

七蟒听了个大概，跟着警局的人上了车，他手上没有戴手铐，这些人也算是卖江霖和江御行一个面子，这事儿没拍版定样，这些人也不想得罪任何人。车子也没有拉响警报，就在山林中穿梭，和普通的车辆一般，如此平静。

山在冬日变得厚重，天际遥远辽阔，山外是林州市，林州市外又是什么?七蟒轻瞥了一眼远处。

这个冬天明明就很漫长，漫长的有些烦人。车窗外渐渐有雾气升起，惊鸟飞掠草木之稍，是乌鸦还是喜鹊，无关紧要，好鸟坏鸟都是鸟而已。

车匀速前行。

七蟒不知道这帮人葫芦里卖什么药，也不知道就此发展下去，江家如何对策，江霖的事情他无所谓，可江御行，他不能置之不理。

“你们什么时候能放我走?”。

七蟒左右都是警员，左边的直视前方，没去看他：

“只要你没有参与，不是投毒和放火的嫌疑人，自然会在合适的时候放你。”。

只要，不是，自然，合适，说话真特爹的严谨，七蟒心想你们难道就不累吗？有那这空儿，干嘛不去查几个贪官，在这搞我有什么意思。

“噢，那你们肯定会送我出来的。”。

他可是江家二少的得力干将，这次他们拿不出证据证明他是放火的人，自然要好声好气，没准还会亲自送他回……

七蟒心想，回哪儿呢？总不能再送回桔山庄园吧？那里已经相当于空楼了，江御行不回来，他留在那还有什么意义。

车里没有人回应他，对他不冷不热是公家该有的面子工程。七蟒也没再说什么，他累的靠在座位，身子全然放实了。他自嘲第一次坐警车去林州市，是这样的感觉。

桔山庄园被甩在后面，山林被甩在后面，林州市开阔的平原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