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肆意沉醉

南翊呆呆坐在一间空教室,部分学生已经提前考完试回家,这林州大学还有许多人。而他的脑海只有解不开的死疙瘩,这死疙瘩是南实,是樊希,是江御行。

书桌上还有他从樊离华那里保存来的讲义,和一切历年考研真题汇编。他曾在书籍背面写下:

不讨厌所学专业已经是成年时代刚刚开启时的幸运。

翻开大学生涯纪念薄,有人硬啃像苦瓜滋味的专业课,有人惆怅未来道路的选择,有人在跑来跑去的大学时代,还会因为兴致缺缺而倍感人生无意义。

孙野是第一种人,他多次吐槽自己的高等数学多么烂,只有中国金融史选修课他比较有兴趣。张息是第二种人,他能够继承张家的富虹,但是富虹所在的地产行业在这个时代也给不了他开疆拓土的舞台。南翊是第三种,他初入成年人的世界,丢了爸找不着妈,遇上这种烂摊子人生,没处说理。

南翊从手边拿过一张草稿纸,把历代土地赋税制度快速过了一遍,剩下的对他来讲,考试就像玩。除非,得罪过哪个老师,那很大可能会挂科。

纸张唆唆,是心的力量在叫喊。

往往在崩溃边缘,用假装忙碌和努力的外表来迷惑自己的心,把自己当成一个临危不惧,坐怀不乱的人。

这些政策被前人总结出的实行条件,这一行行列举的社会影响,他轻捏纸张两端,完整就变成了撕裂。对他来讲,有何意义?他也没那么大格局。他只是个普通人,平凡人。

他沿着街道往回赶,在最开始的地方他发现世界的参差和人性的丑陋,正如他凝视着马路对面人来人往。

“南翊?”。

“翊哥,你怎么走这边来了?

就你一个人?御哥呢?”。

孙野顶着一头红毛,他胳膊上还挂着皮衣外套,里面穿了白衬衫,在这里没人会管他的领带吊儿郎当的挂着,也没人管他衣领的口红是谁嘴角留下的。

“他在修养。”。

他透过眼前的张息和孙野,看到张家和孙家。就如同江御行在福喜巷子和他说的那样,所有事情的发生,包括江御行的伤,都难以定论。

他怎会没有关心江御行的行踪?就在他离开的第一天江御行回过他信息说一切正常,他最近忙公司的事情。后来江御行就没有再找他,他自作多情有什么用?江御行还是江家二少,又怎么会在他的福喜巷子待下去。

南翊苦笑着,上次见这两人还是他们来福喜巷子那天。

三个人同时抬头去看樊离华驻唱的酒吧,公子小姐们留洋回来,七嘴八舌谈论着海外食物如何难以下咽。

张息和他并肩而行,孙野走在最后。有人迎上来引他们去楼上。南翊上次只是在楼下短暂停留,他观察这里才发现别人都被挡在二楼大厅。

“他们没资格来上面,消费水平隔绝了闲杂人等。”。

张息解释给他,他微微点头。江御行在这儿,张息就失去了说这句话的资格,层级的划分会让低位者自动失去话语权。

孙野推门而入,迎接他的是一只飞来的酒杯。包厢温热,沙发上坐着气势汹汹的女生。三个人不约而同后腿几步。

“怎么了这是?

谁惹到女王大人了?”。

樊离华站起身发现是他们,一脸震惊:

“是你们?

刚刚你俩出去,有个贱人喝多了,非要进来要我联系方式还要我跟他喝,骂走了。

我以为他又回来犯贱了。”。

张息挥手叫过来两个服务生收拾这满地玻璃碴子,接过热毛巾来擦身上的酒液:

“差点给我们三个搞破相。”。

孙野把皮衣扔在沙发一角,恶狠狠地:

“哪家的贱人?

来老子包厢钓人?!”。

说着就拉过服务生来,质问他为什么没当好这破差事,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一个骚扰男。

“孙少!

我真不知道,刚刚我正好去了洗漱间。

我要是在,万万不能让那些货色扰了您包厢的贵客啊!”。

南翊看他一手拿着热毛巾,一手被孙野踩脚下,玻璃渣儿陷入他的皮肉,带着哭声求饶。

“你最好没骗老子!

收拾好赶紧滚!”。

南翊一直站在包厢外,避开樊离华的视线,恰好包厢里的人看不到他。

待两个服务生收拾完,众人才踏进去。南翊仔细检查沙发,有一个小玻璃碎片被他捏起来,丢进垃圾桶。

“下次遇见那人,你拍下来发给我。

打不死他。”。

孙野的确被气到,是他感到自己孙家公子的名头不好用了,这层的高级服务生也一点不上心,才如此动怒。前脚刚跟南翊吹嘘消费水平隔绝闲杂人等,后脚就叫他倍感失尊。

南翊自然领会,他需要把那些在江御行这种人面前失去的高傲自大,在没有江御行的地方,悉数挽回。他和张息是哥们是朋友,也一样要包装自己的人设。

至于他们和樊离华,不过是因为樊离华算是江御行的发小,把她交往好了,更能显示出他们和她没有差别,都是江御行的朋友。

这些不过是做戏给别人看的罢了。

免不了演的上瘾,自己都信了。

谁人不巴巴的看着江御行呢?除了樊离华不服就翻脸,不求从任何人那里得到额外的好处。除了南翊因为陈旧往事,才认识这些人。

张息替南翊满上一杯酒:

“江哥最近是不是去江跃文旅上班了,好几天不见人。

你见他了吗?”。

“他,自然有他自己的事要忙。”

南翊在这头一回坐下去的沙发上,精神飘出包厢之外。

孤雁离群,一百只里面有多少是倒霉找不到队伍,有多少是厌倦了南来北往。

他听人提到江御行,就心里酸涩。是不是江御行和这些人一样,与他不是一个世界。他们来自不同的灵魂,塑造不同的生命。

他学着张息和孙野的样子,举起酒杯,这酒不是敬酒不是罚酒,是在压抑日子里的苦笑。他也想肆意,他不怕什么,张孙两家又不会把他怎么样,他没什么利用价值。

孙野喝了半瓶,醉的一塌糊涂。穿上自己的皮衣,在灯光下舞着笑着:

“都跳啊……

老樊,张息你们还……害羞吗?”。

樊离华默不作声,看着他发酒疯。张息附和不醉不休,还一边拿手机拍下这发疯视频说:

“我们不会啊!

你今天跳高兴了就成!”。

南翊晕乎乎的躺在沙发里,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音乐在唱着什么一起喵喵喵,碰杯的声音清脆回荡在他耳畔。喵个鬼,他不想当一只猫。

他怎么能忘却江御行曾经说过的,为狼伏击,为虎猛袭。这是原始暴力的方式,也是行走人间,判断形式如何有利于自己的准则。他要想变成江御行那样的人,该如何。

刀插在身上不喊疼,血淌在手上不慌张。

他沉沉睡去,梦中什么都没有。这里没有江御行在那天夜里,半空中抓着他胳膊说还不是时候,这里也没有江御行站在他面前,和他袒露真相。

一个普通的男大学生而已,一个失去父亲母亲的人,一个还有诸多不明真伪的人。

待他睡醒,已是后半夜。樊离华在他身上扔了一条不知道在哪找来的围巾,这是她的一点仁慈,她试图叫醒南翊,可南翊第一次灌自己酒,就醉的不省人事。

包厢早就空无一人,张息和孙野也已经烂醉如泥,被服务生带回各自车上,贴心送回家了。只有他,没人管。

外面街道的行人加班晚归,富家公子的跑车轰鸣而过,夜晚依旧灯光闪耀。就像他和江御行,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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