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单刀赴旧城,一探究竟

过往没有穿越回去修改的可能,就如同死了一样,促使他在未成年时期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缺陷,就是太过低估别人的恶,高估了善的普遍性。

别人的善,通常让人误以为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别人的恶,又让人修正了对于底线的认知。

江御行抛开那些不好的回忆,新区的雨来的更猛烈,他等红绿灯时,手机又响。这次是江霖打来的,他向来没有什么好事儿会找上他,因为有利益的事情是做给他自己的,好话是说给薛敏听的。以江御行现在的处境:刚刚成年,存款并不多,没有自己成熟的资金来源,不得不寄人篱下,所以江霖的电话他必须接。

江霖对他的态度,和对江远打电话的语气一样,知道真相的是在给两个儿子说话,不知道的外人还以为是上司给下属训话。

电话那头儿传来江霖的声音:“去哪儿野了?”。

江御行当然不会说自己去了哪儿,干了什么,发现了什么。他是年轻,又不是傻:“没野。”。

“快点儿回来,有急事。”。

江霖说的急事,他知道,是薛敏在别墅闹。他加快车速,不敢闯红灯,就抄近道。街景在变化,外面很热闹,但与他无关。

别墅门口,江霖厉声道:“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江御行当然不会告诉江霖他的行踪:“我妈没事儿吧?”。

他心里五味杂陈,轻轻拍着薛敏后背。如果不是因为薛敏的缘故,他早就和圈子里那些人一样,跑国外留学了。

“妈。”。

薛敏呜咽着抱紧江御行泪涕横流:“你还没吃晚饭吧?我们下去吃完饭好吗?”。

“不去……除非江霖搬出去住!”。

可这样饿着也不是办法,江御行低头在她耳边一直劝着:“今天厨房阿姨做的可全是您爱吃的。”。

江御行抬头,江远把毛线放在沙发上。他没想到江远今天会回来,自从他今年25岁就荣升交通队总队长之后,公务繁忙,根本不沾家。

江御行和这位同父同母兄长的关系,也是敬而远之,有点默契,但不多。他知道自己不受江霖待见,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他没有想过跟江远争江霖的公司,他也不是很有**,但他不确定江远会否相信他。

江远挪到薛敏旁边,没理会江霖,他把包装拆开递给薛敏:“妈,这是你让我买的毛线,你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

“丑死了,你自己留着穿。”。

江御行递了一张手纸过去轻笑道:“因为他丑吗?”。

薛敏解释道:“不丑,但是他跟你爸一样烦人,总催我吃饭。”。

江远道:“御行,你这么晚回来,是去哪儿玩了?”。

江御行心想,难得江远会关注自己的事情,今天倒是月亮从水里出来了:“跟张家的,孙家的,吃饭去了。”。

江远也知道之前这两人对他的做的那件事儿,提到这俩小畜生就来气:“少跟他俩在一块搅和,吃一亏还记不住?傻子才会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

江远生气是真的,但那次没有人管他也是真的。

江御行道:“我们讨论学习。”。

江远更来气了,他这个弟弟从小就是个放养的,还学习?放羊差不多:“我怎么没见你长这么多爱学习?跟那俩傻b讨论学习,你也不怕脑子进水。”。

江远骂那一句,看起来像是长兄如父的样子,只有江御行自己知道,他这是故意的,他把氛围吵的越差,江霖就越插不上话。江霖看来看去两个儿子不理自己,顿觉饭菜无味索性上楼把自己关在书房。

江远补充道。“你把心思放在正事儿上,一会儿再跟你聊。”。

没一会儿,江远去后楼找江霖。薛敏从保姆手里接过一副画作,是她这几天刚刚完成的:“御行,给你看这个,厉害吗?”。

画上是一个人,站在遥远的山谷,身后有高耸入云的山峰,山顶泛着金光,下面被冰雪覆盖。

江御行问道:“这是什么山?”。

薛敏笑了笑,她画画有时凭借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不一定是来源于真实的事物:“心中的山,我想出来的。”。

江御行指着画上的人,看不清男女,只看到黄色衣袍的轮廓,映衬出他的长相:“这是谁?”。

“不知道,就是个人呗,可以不是具体的人。你帮我想一句诗,写在这右下角。”薛敏道。

两人说着,就从电梯去了四楼,在薛敏的书房里坐下来,佣人备好了笔墨纸砚。江御行思索片刻,没有谁的诗跟这幅画相配,即使配,那终究是别人作的,与这画并无关系。于是他自己想了一句,提笔从上而下,小篆字体落在了画上:“我欲尘中携风来。”。

薛敏疑惑道:“下一句呢?半截儿就没有了?早说叫你多读古文,多看诗词的。”。

江御行故意逗她,他就不是个写诗词的料子,不爱看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我才疏学浅,还望您谅解。”

“去去去!还不如我。”。

江御行也承认薛敏说的的确是实话,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他一样都比不过,自觉无趣,便回了自己的楼层。

他坐在沙发上翻看班级群里的消息,是张息在发癫,不知什么时候把孙野这个金融学院的也拉进来了,导员也没敢踢出去。他在群消息里翻找着什么,只发现南翊除了回复“收到”之外,就没跟人搭过话。

兄弟俩双双走进会客厅,说是会客厅其实除了小时候兄弟俩生日,和最近几年的江霖喜欢在家给薛敏过各种节日,才派的上用场之外,也就是兄弟俩谈心的时候会进来。

江远灭了烟蒂,问道:“最近怎么样?爸是不是又说你什么了?”。

江御行捏着烟,他不想把自己的事告诉任何人,即使这个人是自己亲哥,即使他不会转身就告诉江霖:“没有。”。

“地产这行不适合你,况且现在这行不如以前。如今你有什么打算?至少有个方向,成年了得有正事儿干。”。

“还没想好,等毕业再说吧。”。

江御行隐瞒了自己去显京的事情,原本他就不是打着江霖儿子的名头去的,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不需要跟别人汇报。他和江远的关系,就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只是同一个姓而已。

“我也不多说什么,但是张家和孙家,你不要走的太近。”江远提醒他。

“放心吧哥,不会走太近。”江御行承诺。

“你记着,要报复,要一招致命,要耐得住心思。”江远站起身。

他知道江远是在说高中时候那俩人害他进医院的事情,那件事差点连累江远和江霖,两人为了避嫌,也是为了不让事情闹大,就没有去医院看望他,也没有派人去照顾他。

江御行不说其他的,江远也自知他的弟弟和父亲一直不对付,拍了拍江御行肩膀又起身走了。房间又静默了,就像从没有人进来过。

江御行躺在床上,梦里陷入桎梏,周围全是阴邪作祟,在虚幻缥缈中,他看到小时候的记忆。

那是他们刚刚搬进江家别墅的夏天,蝉鸣聒噪。薛敏没有送他去国际幼儿园,她就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健康快乐长大,看着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和所有人一样去了林州市小学。司机载着薛敏去接他,老师说他不爱与同学交流,甚至不能和睦相处,让他乖乖坐好,他抑制不住乱动。到家后薛敏等待他自己解释。

他还不知道那是一种规矩,方便管理的规矩:“妈妈,为什么要乖乖坐好?”

“学生要遵守纪律啊,这样老师就方便管理。”

江御行放下手中的游戏机,去追问江远。江远抱他坐在地毯上教他拼音,头上那一缕呆毛很可爱,他伸手去拽,江远吃痛。江御行真搞不懂,哥哥为什么不和他一样,换这种叫做寸头的发型,或者去剃光头也很方便。

“哥,管理是什么啊?”

“大概是制定规矩吧,让大家来遵守。就,比如国家有法律,有典章制度,有礼教等等……你还小,就当成是让大家当听话小狗就好啦!”。

周一去学校,五六岁的他,给自己同学洗脑说不能听话,否则就是小狗,听话的狗。他把自己所有的书本在学校里丢掉:男厕所里,教室垃圾桶里,操场鲜少有人去的角落里,是他划掉自己的名字,只留下讨厌的书本。

林州小学门外,老师一脸严肃,不知这是最近备受瞩目的江家小儿子,对着江霖道:“江先生,我们学校老师和家长互相配合,才能搞出好的教育来。御行小朋友,他读书不认真还来得及改正,可是这么久了,不团结同学,自由散漫,还把同学惹哭,以后要是作风不良怎么办呢!”。

江霖再游刃有余,面对这情景,不知怎么样的话术才合理。给老师道歉并请人家吃饭?可这根本问题在于江御行这兔崽子,人家老师只是按照规矩办事儿。

这天雨很大,青蛙在外面呱呱叫个不停,潮湿的氛围弥漫在江御行身边,是江霖从外面带来的。连同外面的闪电一道儿,给别墅打出一道光来。

薛敏下楼狠狠瞪着江霖,等着他解释。做饭阿姨说要辞职,因为感到害怕,她看到江先生的手下在处理人,菜市场的刀就那么落下去,不带犹豫,车子快速闪过,差点撞到一片人。

江霖一把拽过江御行衣领,举高手掌,佯装狠狠的发力:“宝宝,是不是这玩意儿惹你不高兴,我来管教他!老子叫你在学校捣乱!”。

江御行挣扎着,他原本就不喜欢江霖,更不想受他管教:“我没捣乱!”。

薛敏一把抱过江御行,上楼。江御行看着母亲收拾东西,他给自己小书包装满衣服,还带上江远送他的游戏机。

母子俩默契的抱在一起准备离家出走,江霖一看这情形,筷子扔在桌上,几步就抓住江御行衣领:“江御行!你竟敢教唆妈妈离家出走!”。

江霖把这一切归咎于江御行,他还不知道薛敏让熟人查清了他如今是靠什么手段发家。

薛敏一把甩开他,门口正好停下一辆车。江御行很机灵,眼看这几个人就要跟江霖一样挡住他和妈妈,他立刻就要窜出走廊。保镖眼疾手快抱住他,他一口咬下去,狠狠的咬下去,就像恶狼。他绝不让江霖得逞。乖乖听话,是要听自己的话。

薛敏被江霖抱着腰,光脚坐在沙发上,她更气了,鞋子在她使出浑身解数去拍打江霖时,早就不知去向。

江霖道:“这么小的事情,不值得动气,咱们出去约会好不好?”。

“江霖!你放开!你做过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全知道了!那些是你的保镖吗?是你的狗吧!你们在林州什么事儿做不出来?赌场,风月场,还打人,这是什么公司什么企业?!这是流氓,是黑sh!”。

薛敏从未有过这样的音量,江霖头都要炸开了,到底是哪个王八告诉薛敏的。她向来正义,执着,小小的心脏有着巨大的能量,这样的情况,江霖平生第一次束手无策。

保镖见着在外阴狠话不多的江总,现在也有挽回不了的时候,连忙抱紧怀里踢打不停的江御行,看见江霖使眼色,就带着他开车走了。江御行没有哭,没有吼叫,他气急了一直咬这人的胳膊,车开出去很久,江御行睡着了。这招是江霖迫不得已才干出来的,他知道薛敏不可能放弃江御行的,江远像三个人之间的调和剂,而江御行就像江霖用来留住这个家的砝码。

又是一个难眠之夜要来,江御行惊醒,望着窗外,吸进肺里的空气散着清凉,有亮光划过天际,夜幕也燃烧着什么。

电闪雷鸣是暴雨前的闹钟,是自然的馈赠,生命也一样,胜似嘶吼,胜似嚎叫。

江御行不由自主捏紧拳头,他杂乱思绪中有过往,有黄昏后的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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