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了?你明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徒弟们都回了房,裴学士独独留下了裴昭颜,她在房中转了一圈,往日的镇定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为徒弟操心的师父。
反观裴昭颜,自从说了那句话便一声不吭的听着她的训斥,没有丝毫的心虚,反而一脸从容,一看就是早就想好了的模样。
裴学士喝了杯茶,平视裴昭颜,威仪却不减,她慢慢道:“到底是何缘故?”
“师父,您知道的,我想去藏书阁,”裴昭颜坚定的说道,“我一定要去藏书阁看看的!”
说完那句话她便没有了后悔的余地,除了一丝对皇上的畏惧,余下的都是兴奋。她描绘着日后的图景,全然不知危险已经悄然靠近。
裴学士默了片刻,她知道昭颜的心思,对皇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有也只是敬畏,她从前太怕皇上,近日是不太怕了,可是她也小瞧了皇上。不过也不怪她,皇上要纳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哪会这么耐心的等。
可是皇上已经蛰伏了十几年,区区一个裴昭颜,不够他塞牙缝的。偶尔逗弄她或许有几分喜欢,但是更多的,或许还是把她当成一个好玩的玩意儿。
裴学士摩挲着手中茶杯的花纹,有些拿不定主意,可是不管她再怎么推脱,李公公也已经把昭颜的名字递给皇上了,毫无回转的余地。
烛火噼啪,转瞬大雨倾盆。
一道闪电劈下来,把裴昭颜的面容衬得越发清晰,她坚定道:“师父,不必改了,我一定要去的!”
裴学士也没话说了,她关了窗,终于缓缓说道:“那你去好好准备吧。”
裴昭颜点了点头,看了师父片刻,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十六岁的姑娘,第一次与师父意见不合,竟是这么大的事情。
但是她没有丝毫苦闷,唯有欢欣的神采,仿佛看见藏书阁的大门已向她敞开。
可门外大雨如注,一场秋雨一场寒,冬天真的要到了。
——
“皇上!皇上!”李德福像是飞回了养心殿,气还没喘匀便道,“您猜猜,谁要教您作画?”
祁淮慢悠悠的喝茶,也没太在意,顺手给李德福倒了一杯,见他感动的眼泪哗哗流,轻轻瞥他一眼才道:“别卖关子了,说罢。”
皇上怎么这个态度,难道早就知道了?李德福思忖片刻,才笑着说道:“皇上猜着了,那奴才就不说了。”
“嗯,是谁都行。”祁淮淡淡道,“反正不是裴司艺。”
“啊?皇上,原来您没猜着啊,”李德福乐了,“就是裴司艺!”
“谁?”
“裴司艺!”
得到肯定的答案,祁淮还恍惚在梦中。他想学画原本就是为了画裴昭颜,这个女人对自己的美貌毫无知觉,画的也毫无灵魂。
不过祁淮转而想起自己从前画画也是像个模样的,如今重新拾起来,或许也能画出一二。
于是他便吩咐李德福随便找个画师教他,虽然想过指名道姓要裴昭颜过来,但是用意太过明显,对她的名声也不好,如今她主动过来了,倒是解决了不少事。
祁淮淡淡笑了一声,裴昭颜,这是你主动来的。
既然来了,就别想逃开。
李德福瞥见皇上势在必得的模样,还有些缓不过神,上次出现这个神情是什么时候来着?
他闭上眼睛思忖了片刻,哦,是决定要把程丞相从天上摔到地下的时候,如今马上就要做到了,看来裴司艺也不能幸免了哟!
他也跟着笑了两声,皇上心思重不怕,裴司艺心思单纯啊,真互补,站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没什么不好!
“三日后,让裴司艺过来授课。”祁淮压低的眉显得有些愉悦,声音也透着暖意。
“皇上,这……是不是有些晚?”李德福捏了把汗,万一裴司艺回过味来,不来了可怎么办?
“晚什么,”祁淮的声音透着些许不虞,“朕又不是找她来侍寝,有什么不敢来的。”
李德福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伸手打了自己一下,点头哈腰的退下去了。裴司艺啊,这下是真的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咯!
马上变成凤凰的裴司艺一觉醒来,一向笑着的面容上眉头紧蹙,显出些苦恼来。这倒是稀奇,同屋的李韵问:“小师妹,是不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哟,你好好求求师父,也没什么大……”
“不是呀,我是在想,”裴昭颜抬眸,眼睛亮晶晶的,“我要怎么教皇上画画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李韵坚持把这句话说完,捏了捏她的脸,“小师妹,你不怕皇上了?”
裴昭颜淡定的开始叠被子,随意道:“怕呀,但是皇上又不是吃人的妖怪,反正师父早就说了让我明年出宫,我的名字已经报上去了,皇上也做不了什么。”
李韵啧了一声:“算了算了,你从小便是被师父养大的,咱们师父最疼你了,肯定会把你保护好。”
说完她便出门吃饭去了,徒留裴昭颜待在原处,她有些黯然的想,为了进藏书阁,居然违背师父的意思主动靠近皇上,想必师父不会疼她了吧。
她抿了下唇,没再想下去,开始静心准备三日后的授课。
三日之期一到,李公公早早的便来了画院,裴昭颜也已收拾好,正准备走,裴学士却披着衣裳开了门,淡声道:“昭颜,过来。”
裴昭颜踌躇片刻,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李公公,这才进去了。
“师父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喜欢皇上?”裴学士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裴昭颜摇摇头,垂眸道:“师父,我不是个听话的好徒儿,但是教皇上作画也没什么,皇上也没指名道姓要我去,是我主动要求去的,所以他对我肯定没什么想法呀。”
她耐心的劝着师父:“再说了,我明年就会出宫了,师父放心吧,我肯定会听您的话,嫁给一个对我好的好夫君,每隔三五日就过来看您,然后再养两个小娃娃,这样的人生就很好很圆满了呀。”
小姑娘说的话甚是天真,甚至还描绘了一番对未来的向往,殊不知她这一去,便只有一条路可选了。
裴学士没再提这件事,强笑道:“那你便去吧,前几日师父说的话有些重,你别放在心上。”
已经起身准备离去的裴昭颜闻言回首,诧异道:“师父说的什么话?我早已记不得了。”
裴学士默默的看着她离开,没再说皇上半分不好。昭颜对皇上并无什么非分之想,便是再劝也劝不了什么,只求皇上对昭颜好一些,能护住她一些。
“李公公,咱们走吧。”裴昭颜出了门,连忙跑向李德福,微喘着道,“别让皇上久等了。”
李德福点头,这次却没有先走,而是恭敬的立在裴昭颜身后,等着她先动。
裴昭颜疑惑的看他一眼,问:“李公公,怎么不走呀?”
李德福汗颜,解释道:“日后您就是皇上的老师了,自然是裴司艺先走。”
裴昭颜唔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她不太怕李公公了,于是问道:“李公公,皇上今日心情好不好?”
能不好嘛,昨晚睡得香,今日可有精神了呢。他轻咳一声,淡淡道:“皇上心情不错,若是裴司艺多说说话,皇上心情就更好了。”
裴昭颜闻言咦了一声:“皇上不是不喜聒噪吗?”
李德福干笑两声,胡诌道:“裴司艺记性真好。不过这授课嘛,自然不能让皇上提问,裴司艺要注意皇上的神情,若是皱眉便关心,若是笑了便夸赞,这才是为师之道。”
裴昭颜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李公公真好,我记住啦!”
李公公擦了把汗,这两个祖宗,都不好伺候啊。
终于到了养心殿,李德福这次倒是先进去了,裴昭颜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跟着过去行了礼。
“来了?”榻上的人起了身,慵懒的伸了个腰,走到裴昭颜面前。
裴昭颜没敢看他,连忙又行了个礼,但是她觉得,皇上似乎有点不一样,毕竟以前见到的皇上都是阴晴不定的,可是今日却显得有些……随性?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屏息凝神,不敢再想下去。
“开始吧。”
祁淮吩咐了一声,裴昭颜连忙走到画架旁,一旁还有祁淮的画架,可是他却拧眉,命令道:“过来。”
这是谁教谁啊?
裴昭颜走出两步,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她停住了,无比认真的说道:“皇上,臣妾要开始教您作画了,应当是您过来。”
祁淮皱眉看她半晌,也不吭声。一旁的李德福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裴司艺好大的胆子,敢命令皇上的她可是头一人!
不过他也不忍心让她就这样得罪皇上,正想说些话圆场,却见皇上主动往裴昭颜那边走去。
……他还是退下吧。
一时间偌大的养心殿只有他们二人了,裴昭颜也没觉得怕,她一边磨墨一边讲解知识,全然不知身旁的祁淮已经出了神。
为了磨墨方便,她捋起了半截袖子,皓腕便露了出来,白的像雪,让人忍不住想在她的手腕上留下红痕,狠狠地欺负她。
他有些失神的想,幸好养心殿暖和,若是在御花园也离得这么近,他非得握住帮她暖暖。
想到这里他还有些遗憾,为了赶走心中那丝悸动,他摆摆手,故作不耐烦道:“朕五岁就开始学画了,这些不用说了。”
许是祁淮今日太好说话,连个冷脸也没有,裴昭颜胆子大了起来,像是在和师兄师姐开玩笑一般,歪头俏皮地回道:“然后一直保持五岁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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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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