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当时情况来讲,事实更偏向于他媳妇儿给他下药了。单单亲了那么几分钟,沈潮便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宁回让他先回去,其他事以后再说。他几乎就是按下指令般转身就走,边走边搓脸,连车都忘了开。
沈潮回了家靠在沙发上,满脑子乱的发麻。“人不都说年纪大见得多嘛,诶老李,见没见过那种表面装纯,其实背地里吧……”
“……”老李无语凝噎,“…发生什么事了?”
“算了,这事儿也跟你说不到一块儿去。”沈潮手指动了动,佣人早已捧着烟灰缸在底下接着,他轻轻弹了下续上一口才说,“就是好学生他突然不矜持了,这让我很难办,你懂吧?”
“不懂。”老李揣着小手扯出一个微笑,“少爷,公司新收到了研发项目书,要不要看看?”
“怎么又这么主动?”沈潮下意识道,随后故作严肃咳咳两声:“我们还没开始催那姓张的吧?”
老李不知道忙点什么,又去酒柜上拆开一瓶红酒拿来倒上,“……没呢,都才开始呢咱又不是吸血鬼。”
“这就有点奇怪了。”沈潮接过杯子,碰到那双老手时,抱怨了句:“啧,这手糙的。”
老李:“???”
两人碰了个杯,“以后酒别拆了,我和他感情好着呢。你也别瞎带着小棠子那几个喝了,再喝就没得摆席的了。”
老李:“……”
半夜,沈潮一觉醒来,身旁空荡荡的让他很不习惯。
一连好几天,他刚要张口,媳妇便接得牛头不对马嘴。
就比如说:
沈少爷:“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搬…”
宁夫人:“电镜在哪做?”
沈少爷:“老赵那边,我刚刚问你…”
宁夫人决绝离去:“哦。”
…
沈少爷:“这事你再赖也…”
宁夫人:“离心机?灭菌锅?酸度计?”
沈少爷:“刘老,隔壁,下面那个谁,不是你先前不都知道在哪嘛?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哦。”不等说完,宁夫人嫌弃地扫了眼门牌号,拿着东西转身就走。
沈潮跟在后面一路监督,来来回回转悠好几圈后,他媳妇儿这个大忙人终于又乖乖地回到了三九实验室。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教训,这回沈潮前脚刚进门,就把锁悄无声息地拧上了。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沈潮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柔软的材质让他的头快要嵌进去,他戴着墨镜,阳光洒在脸上,嘴里哼着小调,整个人惬意又快活。
宁回刚打开试管,在最上层置物架下挑挑拣拣拿出几瓶试剂,捏着瓶子整个人僵住好几秒才拍在桌面,他又转身去门口底部药剂瓶搜罗好久,随后接水称样重新配了好几份才又回到窗口继续加样。
听着玻璃瓶碰得叮叮当当,沈潮将椅子转了半圈,“又生哪门子气?”
在这个有钱就能快出成果的时代,在这个有钱男朋友罩着的师门下,宁回蹙眉道:“怎么什么都没有?”
“老王穷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沈潮摆摆手,“不行去我家做,公司设备全试剂好包你爱不释手,嗯?”
“他知道你家这样吗?”
“你不会要说为什么学生有钱,师傅却是穷光蛋吧?”沈潮手里转着笔,“甭说他不知道了,实验室的某些试剂都是从我家买的。”
“……原价?”
“九八折。”世界上最爽的事莫过于自己是老板的老板了,其次便是——沈潮将笔一撂,飞快地摸了把屁股,手感不错,比之前饱满多了。
“怎么了宝贝儿?”
“?”宁回从愣神的表情中脱离,扭头咬牙道:“别碰。”
“怎么?”沈潮笑笑,“你做的好,身为男朋友不该对你有点奖励吗?嗯?”
“……”
“跑完了没,结果咋样?”
“临床症状不一样,但电镜观察的几株病毒粒子形态都差不多,条带位置也差不多……会不会是突变了?”宁回垂着眼皮盯着老旧的显示屏,叹了口气,半转身单手撑在桌台上,“要不再提一次?”
“不用了,把结果图整理好先存着,待会我再送去测个序列。”沈潮伸了个懒腰,将手垫在后脑勺下,看着媳妇为自己忙前忙后的样子,突然感慨道:“人生啊,挣再多的钱不就是为的这一刻么?”
“……”宁回没搭理他,把各种瓶瓶罐罐分装好放进冰柜,脱下手套给自己消了个毒,随后又走到窗台拿了个记录本,“走了。”
“急什么?”刚走两步,沈潮握着腕骨往后一拉,趁着身体失重的间隙,手又环着腰将人拽进自己怀里。
宁回还是头回坐别人大腿上,刚不适应地挣扎几下,那人就把他包了个饺子,“正事儿,别动。”
宁回不高兴道:“什么?”
“来吃个瓜。”
宁回不动了,他身子微微前倾紧盯着屏幕,上面是一个简单的关系图。哦不,抽象点来说,更像是一张生物遗传学图。最顶端是头子某院士,王立业两口子和张建国一级,下一级是老王他家几个儿子,而张建国那边却只有一个侄子。
“说明什么?”
沈潮点着触板又翻出好几张论文界面,“平子说这俩师兄弟关系不好,可在五六年前他们一起发过不少文章,并且好几篇都是一作二作的关系。”
宁回不答,沈潮特意咬重几字:“说实话老王这样的Bking,没个什么知心朋友也正常,但是根据种种迹象表明这俩货“好过”一段时间,后面却掰了,你说为什么呢?”
“额……什么意思?…哪种好过?你想说像我们这样?你是说…老王有段情?”
“嗯哼。”沈潮没说话,把头靠在媳妇肩上闷闷地哼了一声,双手伸进衣服里在结实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着。
“…我觉得是你想多了。”宁回叹了口气,“不要整天疑神疑鬼的,像我们这种关系,短时间找不到第二对了。”
沈潮沉默了会,试探道:“那你会吗?”
“不会。”良久,宁回轻声答道,看着桌面一张张简笔小画,他又耐心解释道:“事实上,我是很少与人翻脸的。”
“那亲一个来以表忠心?”
“……”
说罢,他便挑起宁回的下巴往后上方抬了抬,头向下贴近,眼看着两嘴就要撞上。
砰砰砰——
门口想起了敲门声,宁回霎时间浑身紧绷着,手撑着桌子想要起身,奈何身上的人黏得太紧,他无法动作,“来人了,先放开…”
“别怕,锁了。”沈潮眼底浮现一丝笑意,“这种情况你得以身证道对不对?”
“你…”
那嘴还是印了上来,在断断续续的敲门声中,宁回被迫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砰砰砰,“有人吗——”
这一声一声像崖间滚石砸进心脏,太阳穴上的青筋与心率几乎同频,以秒速**十往上急跳着,宁回手无力地撑着胸膛,仍拼死抵抗道:“唔,不行了…”
“再亲会儿。”
两人有黏黏糊糊好一会,宁回才将人推开,他甩了个警告意味的眼神,随后唰得一下起身向门口走去。不过却未摸门把手,而是先拉开了头顶的柜子,等各种分装袋包装纸哗啦啦落一地,他才拧开锁把门打开。
宁回侧身空出来一块,“不好意思,刚刚没空出手。”
“哦,那怎么也没人应一声啊?”女生一脸狐疑之色捧着盒子,“这是你们老师要的几管细胞,我进去放…”
“。”
“不好意思,给我吧,谢谢。”宁回尴尬地将嘴抿成一条直线,抱着盒子走过去几乎是扔在桌上。
“火气儿还挺大的嘛,这一管子细胞好几千呢,诶我说刚刚是谁立了个flag来着?”沈潮嬉皮笑脸,甚至意犹未尽地连啧好几声,“还真别说宝贝儿,这偷情可比…嗯…怪不得呢。”
“…”宁回狠抽过他的记录册,一脸黑线地转身走了出门。
沈潮挥了挥手,“下了课别急着走啊,来接你吃饭。”
-
没错,饭他媳妇儿一顿不落,人是好几天没弄回家。但这也怪不了他沈潮。每次吃得差不多了,宁回便以各种理由神奇消失,比如说:肚子疼要去厕所,衣服沾油了要去处理,忘记还有节课得回去……
哎,说多了都是泪。只要提一嘴什么时候搬东西回家,宁回便有大堆理由来搪塞。后来实在没东西塞嘴了,他媳妇便问他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沈潮当然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认真分析道:“从物种进化论来说,肯定是先有鸡啊…”
“对,先有鸡。”宁回手伸进对面口袋,趁其嘴上那滔滔不绝之势,挑了个卤蛋拆开将嘴堵住,随后拔腿就走,“所以我得带它的解剖课了。”
…
咯咯咯咯——
媳妇前脚刚走,对门实验室样本它又跑了,室内一片鸡飞狗跳的。沈潮靠在楼道里点了支烟,刚抽上一口,那鸡就夺门而出,且在空中划出了一条非常漂亮的抛物线。
沈潮把眉一挑,伸腿作势要给踹回去,不料那灵活的身影将身一闪,反从他胯·下飞出去了。
“……”
他掩饰着低头晃了下脚。
隔壁小师妹扶着门框钻出来发话了,“师哥你今天怎么没拦住呀。”
“……”沈潮向下摊开掌心,“这一身,纯手工定制的。”
小师妹哪里听得懂,喘着气又说:“快抓快抓,不然跑远了师姐说你蛋没了。”
“……”
“不可能!!”
说实话,也不是为了熬到半夜泡面碗里加俩蛋。以前秉持着一颗小师妹就是天小师妹就是地的心,就算是有洁癖他二话不说就追去给鸡踹回去。现在只见沈某一脸沉思地转身下楼去了。
“哎哎怎么走了?”
吃过相亲瓜的大师姐把小师妹拽了回去,还说道:“别管了,这人应该是让离心机崩穿脑子了。”
“啊?”
“你要知道,我们院里可没几个男的…”
-
既然明哄不行,他便来阴的。于是今日他提前打探好了,匆匆叫老李送来些吃食,高高兴兴地提着去了三楼本科实验室。
他刚推开门,宁回扔下粉笔顿了顿。时间卡得刚刚好,沈潮快步走上去提了个凳子顺势坐在了讲台,“刚讲完吧,饿了没?来尝尝?”
宁回拍了拍手上的灰,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前两年这种苦差事都是落我头上的。”
“哦…”
“老王不在他让我看看你讲得怎样。”沈潮拉着人坐下,又从抽屉里抽来学院报垫上,双手扒开袋子将三层饭盒铺成一字状,韭菜炒鸡蛋,葱炒生蚝,葱爆羊肉,爆炒腰花…
宁回喉结小幅度的咕噜一下,“装起来吧,现在还没下课…”
“不是都讲完了么,反正也没你事了。”沈潮不怀好意地笑笑,夹起唯一正常的拇指小煎包抬手欲往嘴边递去,“要不要…”
宁回一掌拍落,妥协着缓缓拿起筷子,“我自己来。”
有人起哄了:“师哥,报王导打工还包盒饭呐?”
“这是家室独有…”大腿被拧得生疼,沈潮在刀人的眼神下又无奈道:“是啊,今年考研报了王导进了就是一家人,这不,咱实验室特有的福利政策。”
小师妹问道:“那旁边的小师哥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沈潮用胳膊肘将人轻轻撞了下,小声插嘴:“诶,问你呢,我说这可不能算在公费里啊,毕竟刚开始我也不是这样说的,这事吧老王知道了也不好交代,所以到时候得掏你的小私房钱。”
宁回恨不得将人生吞,从牙齿缝里挤出:“……嗯,真的。”
“但是呢,如果你待会儿叫声老…”
宁回果断道:“我掏。”
沈潮也不在嘴皮子上多做纠缠,嗦着韭菜四处观望一圈,却没找着目标物,他急了:“这不是解剖课嘛,鸡呢?”
“孙平和苗苗带人去动物房抓了。”宁回小口扒拉着饭,眼也不抬,“你快吃吧,待会来了味道挺大。”
“哦,还有件事儿你帮我参谋参谋呗。”沈潮鼓起腮帮子,嚼吧嚼吧,“就是老李和他媳妇儿分房半年了,这老李呢整天忙着上班,夜里来白天去的,他媳妇儿觉得自己不受重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宁回认真分析说:“追求不同不必强合……”
沈潮掏出手机现搜现用,“这,这什么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听过没?”
宁回咬着小包子,“按理说这是员工的家事,但作为老板确实有体贴员工的责任…”
“行行行,给他放假简单但晚上我一个人怕黑啊。”
“……”宁回嘴角一抽闭上了,只管安静地吃着东西。
“嗯?所以要怎么着?吱声儿啊。”
宁回默然不语,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听到门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来擦了擦嘴,随后又拿过自己的包翻弄许久,找出许多小卡片来拍在沈潮怀里,“男女都有,挑个喜欢的。”
“……你特么哪来的?”
宁回没答,向刚走到门口的孙平招了招手,“每组一只,抓好了看好了,务必每个器官病变特征都在报告上写清楚。”
孙平把笼子提到两人旁边,蹲身打开笼子,把实验成鸡一只一只抓出来。鸡感染的是弱毒,都还挺精神。
随后每逮一只孙平便满脸神气地叮嘱道:“听好了大家伙儿,将它两个翅膀一交叉就不跑了。”
沈潮双手抱胸哼着小曲,面无表情地起身,实际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孙平提着鸡起身刚抬脚,他不经意地伸腿一绊,平子摔了个狗吃屎不说,神鸡借力一飞冲天,还把吊灯当栏跨。
沈潮故作惊讶,“哟,这干活的怎么还站不稳呢。”
“?”孙平摔得脑子发懵,苗苗忙将人扶起,“没事吧?”受惊状态下,鸡羽四落,教室里顿时乱做一锅粥,不知是谁屎到临头一路吱哇大叫。
“害,看这乱七八糟的。”沈潮欲看戏,嘴里叼了根烟望向宁回,挑了挑眉,“嗯,要不要我帮帮你?”
尖叫声里,他正幻想着那如此灵活的媳妇被同样灵活的鸡遛上几圈后一身脏兮兮,他尾随其后,趁其在大澡堂子的薄弱阶段一举拿…
没曾想,宁回三下五除二过去将筷子一甩,随即转身往回走来将蠢蠢欲动的某人按住,“不用了。”
“?”
咚——
神鸡陨落。
拿不下了,沈潮动作僵在空中,看着仍白白净净的小媳妇,内心艹·了一声,“还挺准儿嘛,勉强比小小的老子牛点儿。”
宁回不搭话,走到中间淡淡道:“工具都在盒子里,可以开始了。”
沈某急得团团转,就当他以为计划要落空时,好在这群首次实验的本科生真不负他所望,一个两个要不是打不开腹腔,要不就是手法不对一通乱剪,最后还得他媳妇儿收拾残局。
宁回忙活完,满身血腥地站在他面前,一脸无辜并表示遗憾道:“今天染毒了也不能回去了。”
沈潮连连点头表示十分理解,还将人往外推:“那你快去洗洗,这里我看着就行。”
宁回又看了眼人,有些诧异,随后出神地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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