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随着一道白光自眼前闪过,叶南晞知道自己穿越成功。然而下一秒一股冰凉的湖水窜入鼻腔,刺激得她的肺部掀起一阵刺痛。

叶南晞知道传送器的落点向来随机,只是从未想过会随机到这种地步,将她直接扔进了水里。

暗暗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她拼了命的往岸边游。

半晌,她触到岸边的巨石,挣扎着躲进附近一处假山后面。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及至气息平复些许,她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座皇宫对她而言并不陌生,她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水面、烟柳朦胧的水岸,再加上周围巨石参天的假山,很快意识到眼前便是太液池的西南角,距离东宫只有步行三五分钟的距离。

快速换好衣服,她做了个宫女的打扮,然后召唤出AI,先确认时间,在得知此时正好是数据丢失的起点——1615年,接着继续测算,进一步得知了冯钰住所的位置。

趁着巡逻的守卫刚刚走远,叶南晞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地混进了东宫。目标明确的推开了冯钰所居那间屋舍的门,然后侧身挤进门缝躲了进去。

冯钰是她在这个时代唯一信任的人,来找他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

此刻屋内无人,叶南晞环顾四周,见屋内干净整洁,物品的摆放也显露着冯钰独有的习惯,一颗心逐渐松缓下来。

“阿钰……”她低声呢喃着他的名字,唇边不自觉的浮出一抹浅笑。

算着时辰,冯钰应该还在当值,她如此想着,心里开始期待即将到来的重逢场面。

十年未见,不知道如今的冯钰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有些坐不住,于是站起身,像个游魂似的在屋子里游来荡去。游荡累了,就站在窗边发呆。

她以为自己至少要等到晚上,未曾想等了没一会儿,屋外忽然有脚步声传来。竖起耳朵侧耳倾听,好像是冯钰的脚步声。兴冲冲的刚想要迎上前,远处却飘来一道细弱的女声:“冯公公,您等等。”

叶南晞见状转了个身,快速躲到门口,屏息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

冯钰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碧桐,你有何事?”

碧桐的声音里含着几分羞怯:“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

碧桐将一支香囊递给冯钰。

冯钰站在屋檐下,看着手里的香囊微一蹙眉:“你这是何意?”

碧桐细声细气的答道:“这是我亲手绣的,希望公公能收下。”

冯钰虽是太监,可也知道女子送自己香囊意味着什么。

宫女与太监一样,此生注定要在宫中为人奴仆,无法离开,与其在四方的天地间孤独终老,倒不如寻一伴,结为“对食”,至少在感情上有个慰藉。

这事在宫里并不稀罕,与寻常男女结亲一样,宫女结对食也少不得要看对方的条件。像冯钰这般又年轻,相貌又清俊,身份又尤其体面的人,在宫女们的眼中犹如一块金疙瘩,惦记他的人不在少数,碧桐便是其中之一。

碧桐容貌秀美,性格活泼外向。她喜欢冯钰,喜欢得光明正大。旁人惦记冯钰都是暗送秋波,唯独她敢将香囊当面递到冯钰手上。

冯钰面无表情地将香囊塞回碧桐手里:“还请姑娘把东西收回去罢,我不能收。”

碧桐笑容蓦地敛去,一双杏眼含情脉脉的望着他:“为何?是碧桐哪里不好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冯钰沉默片刻,不带感情的回答道:“我已有心仪之人。”

碧桐不肯死心,急急地追问:“是谁?”

冯钰不答。

碧桐气息有些不稳:“你说出来,让我死心,我保证再也不纠缠你。”

冯钰几乎将唇抿成一道线,踌躇半晌,他仿佛被逼入了绝境,转身去推门,是个要逃的姿态。

碧桐也是个死心眼儿的,见冯钰跨步进门,也追了进来:“我只求断了念想,不为别的。”

冯钰被逼的没办法,他回过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余光忽然瞥见一道人影。刹那间,他整个人好似被施了定身咒,木雕泥塑般的愣在原地。

四目相对,叶南晞冲他尴尬的笑了笑。

刚才冯钰进门太突然,叶南晞完全没有来得及躲避,更没想到他后面还跟着个尾巴。

她看过冯钰,又转头看向碧桐。

碧桐目光从疑惑到恍然大悟,紧接着捂着脸跑了出去。

“诶,你误会了,我不是……”叶南晞作势要去追碧桐,刚走没两步忽然被人扯住衣袖。她回过头,看见冯钰眼眶通红,双唇紧闭,鼻翼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翕动着。

良久,冯钰才缓缓开口道:“你……回来了?”声音很轻,透着些许喑哑。

叶南晞注视着他,故人重逢,一股温柔的喜悦占据了她的整片胸膛:“我回来了。”

冯钰一吸鼻子,倏地背过身去。

叶南晞不明所以地望着他:“阿钰?”

冯钰回过身,眼圈微微泛红:“回来就好。”

对于叶南晞来说,冯钰仍是半月前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少年;可对于冯钰而言,叶南晞几乎快要化作一道记忆中的残影。十年时光,他已经记不清楚对方的模样,每每闭上双眼,眼前浮现的仅是一道模糊的光团。

他曾为此感到绝望。留不住,什么也留不住,自己只能看着她渐渐远去而无能为力。然而此时此刻,这道光团竟然毫无预兆的重现在他的面前。

满心的欢喜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的一双眼睛浸泡在泪水里,荡漾又凄迷。他想了叶南晞十年,盼了十年。思念历久弥新,对他而言渐渐变成了一种信仰。他早已不指望叶南晞真的能再次出现,他想她,只是为了给自己昏暗的人生留一束光。

叶南晞定定的凝视着他,见他一副快要喜极而泣的模样,心头泛起一阵酸涩。她想拨开冯钰垂在额前的碎发,然而手刚抬起又收了回去。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她心虚。

冯钰的表情太委屈了,仿佛自己真的对他有了难以偿还的亏欠。可是仔细想想,自己明明并不曾欠他什么。

叶南晞抿了抿唇,柔声问道:“这几年过的还好吗?”

冯钰错开目光,望着墙壁上的一道裂痕轻轻一点头:“还好,还是老样子。”

相较于十年前,冯钰的举止间少了几分稚嫩与青涩,变得沉稳又端方,满身书卷气衬得整个人儒雅脱俗。唯独没有变得是他害羞时的神态,依旧是满面绯红,双唇紧抿,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叶南晞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刚才追着你进来的姑娘是什么人?她看见我在你的屋里,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你要不要去跟她解释一下?”

冯钰反应了一下,很干脆的回应道:“不用管她。”

“可是她似乎很喜欢你,可别因为我坏了你的美事。”

冯钰眉头拧了起来:“什么美事?我又不喜欢她。”

叶南晞忽然起了促狭心:“那你喜欢谁?”

这话问的坦率,却也令冯钰措不及防。

冯钰抿了抿唇:“没有。”

“你刚才跟她说你已经有心仪之人了,我听见了。”

冯钰被她三言两语逗弄的脸颊发烧:“我骗她的,别站在这儿了,我们进去说话。”他不再给叶南晞继续追问的机会,带着对方走进里间。二人隔着一张圆桌相对而坐,冯钰一边煮茶,一边问道:“姑姑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叶南晞抚了抚衣摆:“不知道呢,或许得多待一阵子。”

冯钰又问:“会比上次更久吗?”

叶南晞想了想:“应该会,大概得待上半年一年的,说不准,走一步看一步罢。”

冯钰心中暗喜,同时将一杯热茶推到叶南晞面前。

叶南晞端起茶杯,捧在手心里:“阿钰。”

冯钰抬头:“嗯?”

叶南晞冲他勾动唇角:“跟我讲讲这些年你这边发生的事罢。”

冯钰用一模温柔的笑容回应了她:“好。”

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谈间,冯钰道出了这些年他经历过的事,与如今的处境。

当年二皇子箫绎的母亲郭皇后因罪被遣出宫,但是永安帝未废后,依旧是大燕名正言顺的皇后。再加上箫绎好歹是永安帝的亲生儿子,永安帝对他依旧偏宠有加,年深日久的,捧得萧绎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越发有了要卷土重来、与太子分庭抗礼的势态。

除此之外,冯钰还提起太子萧绰大婚的事。三年前,萧绰迎娶了太子妃卫氏。

卫氏闺名卫婉,门第不高,父亲只是位五品小官,而且手中并无实权。相反箫绎在受封宁王后,迎娶了一品镇北将军的嫡长女,郑桂音。

叶南晞听的眉心紧蹙:“这门亲事……是太子自己选的?”

冯钰一摇头:“不是,是陛下选定的人。”

叶南晞读过不少史料,知道帝王家与寻常百姓不同,父子恩情在皇权面前向来是脆弱不堪,而太子因为其“储君”的敏感身份,难免受到皇帝的猜忌与打压。

纵观历史,诸如此类的太子们要么被逼的造反,发动宫变抢夺皇位;要么束手就擒,或被流放,或被幽禁,更有甚者甚至会落得个悲哀惨死的下场。

叶南晞的心头笼上了一层阴云,这次的任务远比预想中的更为复杂。若有所思的做了个深呼吸,她抬头看向冯钰:“我想见见太子。”

冯钰一点头:“好,我这就带你去。”

说走就走,叶南跟在冯钰身后,与冯钰一同踏进了风雪斋。

风雪斋是萧绰的书房,房内熏着檀香,萧绰正坐在香炉边上看书。余光瞥见冯钰的身影,隔着袅袅香烟,他头也不抬的问道:“你去哪儿了?怎么这时候才来?”

冯钰的声音里透出淡淡的笑意:“殿下,您瞧,谁来了?”

萧绰抬起头,目光骤然间被冯钰身边的叶南晞吸引。胸膛微微鼓胀起来,是有热血在激荡:“仙女!”他扔下手里的书,豁然起身:“你回来了!”

见叶南晞作势要行礼,萧绰连忙迎上前拦住她:“不必不必,让孤好好瞧瞧你。”他仔细打量着叶南晞,不由得惊叹道:“果然是仙女,长生不老,十年过去,容貌竟是半点未变。”

叶南晞忍不住发笑。

十年的岁月令萧绰褪去了当年的稚气,一袭织金曳撒包裹住他健壮的身躯,腰上虚束着一条镶金的革带,衬得他英武不凡、贵气逼人。

叶南晞看着他,眼里尽是欣慰的神采:“殿下近来可好?”

萧绰一肚子话不知该从何说起,思来想去,末了皆化作叹出肺腑的一口气:“一言难尽。”

叶南晞笑容不改:“没关系,我此行就是为了殿下而来,有我在,殿下不必担心。”

萧绰眼睛一亮:“真的吗?”

叶南晞一点头:“当然。”

冯钰适时的走上前,柔声对萧绰道:“殿下,得给叶姑娘安排个合适的身份,这样她才能在东宫长久地待下去。”

萧绰想了想:“南晞从前是孤的侍墨女官,照旧沿用这个身份便是,若是旁人问起来,只说她之前被我派去了别处,如今又被召了回来。”

虽然这番说辞经不起推敲,可是谁又敢质疑太子的话?

这时,有宫人进来通传,说是永安帝传唤萧绰觐见。

萧绰原本笑意盈盈的脸登时变得苦大仇深。

叶南晞察觉到他的异样:“殿下,是有什么难处吗?”

萧绰回头对上她的目光:“前几日肃州传来急报,说是肃州及周边数个县都闹起了旱灾。父皇此时传我过去,八成与此事有关。此事是关乎国运民生的大事,是个烫手山芋。若真是交到我的手里,只怕我……”

他说不下去了,自己这个太子之位原本就岌岌可危,若再因此事招致永安帝的反感,他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太子之位还能保留到几时。

叶南晞沉吟片刻,轻声道:“先别想那么多,去瞧一瞧,见招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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