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芙了解卫渊，他作为城防军是不可能留在庄园的，那对于他们来讲是叛逃，必须先回深水市复命。

她想知道的是：“你们打算徒步走回去，再探索一些地方，还是我直接把你们送回去？”

既然这里的神国性质已经暴露，她也没有必要再为此遮掩，不如送远征队一个人情。

卫渊疲惫道：“最好能直接传送，明天一早就回。对了，我在这里能和深水市联系吗？不，先别跟他们联系，还是先斩后奏比较好。”

耶芙说：“好。今晚你是要和你的队员一块，还是来庄园休息？”

卫渊揉着额角：“我和他们一起。麻烦了。”

两个人对暂时保密身份的事情心照不宣。

公开身份只会给他们的立场带来无尽的麻烦和危险。

深水市的人找不到耶芙，可能会把矛头指向卫渊。而那些想知道远征队情报的人，可能会从耶芙下手。

一方被要挟，另一方做不到置之不理，很容易走入陷阱。再说，多一份秘密就多一个底牌。

耶芙走到门口，心念一转，回头说：“你别明天回去了，要不显得我很好说话似的。你们多留几天吧。正好我也想到门口的冷原看看，想让你做个向导。那明天你休整一天，后天出发？”

卫渊一想，赞同道：“好，你说的没错。这几天我给其他人放假，然后我们去冷原上看一看。”

远征队休整的这一天中，玩家们像围观明星一样，不断有人来和他们攀谈。

这让远征队有点招架不下，因为回答不了他们的问题，那些都是机密，必须要经过市政厅的审批才能公布，但大家都很激动，他们也不好冷脸回绝。

好在这股兴奋在淡定的小镇居民影响下，从狂热回落到了普通狂热，让远征队松了口气。

“拉莱耶领地”这边平静了下来，深水市却又掀起了一股浪潮。

桑德拉植入脑机接口的秘密被曝光了。

一时间，对于桑德拉到底是天才，还是偷机取巧的蠢才的议论甚嚣尘上。

不少人质疑桑德拉就是一个人形AI，她的画作没有创造性，是脑机接口赋予她的生成式画作。

即使桑德拉出面一再解释脑机接口只能让人学习，不能让人创造，她的画作都是根据自己所学到的内容进行的创作，但市民们仍然对此充满质疑，而且质疑得直至核心，他们甚至觉得桑德拉这个人都不再真实。

前一阵子，关于每个人强制接受脑机接口的法案已经讨论过一阵，这时这个问题又被提出，一下子就变成了全民性的话题。

深水市在维斯塔的调控下，人们始终觉得一切是趋于公平的。

虽然有些人能住在更好的位置，住进云巅这片空中之城的住宅区，他们的资源、金钱都能向下传承，阶级的牢笼仿佛坚不可摧。

但他们也听说，维斯塔会给那些品行不端的富家子弟降级，他们有再多的钱，如果没有对应的等级，有些机会机会依然将他们拒之门外。

还有大量的机会不看资本和背景，让普通人也有机会争取。

这就够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还有希望就足够有吸引力。

但是脑机接口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

虽然当年基因强化剂的新闻一出，大家也曾怀疑有钱人对基因的改变，一来可能会污染人类基因库，二来会造加剧社会的不公平。

但是那一批接受了基因改造的孩子们成长至今，并没有显著的贡献。

天才这种现象，并不会单纯因为头脑聪明就能有正向的产出。

它和一个人的成长背景、秉持的观念、对社会的了解，方方面面息息相关，是经过复杂的“合成”才能成就最终的成品。

单纯取得好的成绩、记忆力比别人更好、学习的更快，都是处于事物的初级阶段，不能直接得出结果。

而现在桑德拉的出现，证明脑机接口是可以直接改变人的命运的。

脑机接口植入的费用不菲，后续对于接口的维护以及大脑损伤的修复的支出，都是一个普通家庭无法承担的。

资本在人本身的差距上变得越来越显著。

深水市民眼看着最后所拥有的希望都要被剥夺，一下子群情激奋。

罢工、游行、街头抗议遍布全市。

三巨头中的两位都为此焦头烂额，只有泽维尔·霍勒早有预料，不急不躁。

资本早已撕下了它最后的遮羞布。

早在拉莫尔破产之前，深水市的商业情况就在每况愈下。

他们用强硬的手段暗杀前行政执政官白朗时，便已经是察觉到势头不好后的自救了。

《废土神国》的出现无异于加速了资本衰退的过程。

就连垄断企业都感受到了危机，不得已地加入到这场癫狂的变革中。

他们妄图永远维护自己的阶级，稳固自己的地位。至于市民们的生活，他们并不关心，也痛恨任何唤起普通人审视自己生活的契机。

而如今见识过废土小镇田园牧歌生活的市民们，对慢节奏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渴望。

他们要求市政厅调整深水市的生活节奏，改善工作环境。对于任何想关停《废土神国》游戏的人，持极端反对态度。

其实很多人都还没有抢到体验卡，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但它的存在就像是一种精神寄托，已经超出游戏或神国本身的意义了，变成了某种人们对生活想象的图景，变成了一种象征。

疯了，全都疯了。

最后，这场愈演愈烈的交锋被一场长达了三天的大雨浇灭。

上了年岁的老人们也从未在记忆中搜寻出一场足以媲美这次大雨的天气。

地势低的地方水积水接近一米，许多房屋都被淹了。部分地方停水停电，居民的生活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中，所有的线下活动暂停，人们暂时没了精力去讨论此前的争议。

或许是电路不通的原因，这几日小镇上的玩家们也变少了。

这天，耶芙和卫渊、粟喆、塔尼卡和巴特，在小镇门口汇合。

城门附近都没有多少人，也没人发现他们穿过城门后走入了废土冷原。

废土由多种地貌组成，在沿海地区和靠近内陆的部分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冷原。内陆中部则是炎热、缺乏生机的沙漠。冷原与沙漠的过渡地带多是植被丰富的森林、广袤的森林。蔷薇森林就属于其中一例。

“拉莱耶领地”处于森林与冷原的交界处。庄园后院通向森林，小镇的正门通向冷原，小镇周边也被这两者包围着。

在游戏上线前，耶芙曾做过辐射相关的检测，领地内没有发现辐射。

随着耶芙这个领主越当越熟练，她感受到了自己对领地的掌控，也发现了小镇不受辐射影响的原因。

在整个领地之上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防护罩，它不需要任何的发射器，而是作为神国的一部分存在，仿佛是一面无形的城墙。

她在能看到信徒身份之后，对于领主方面的权限进一步提升后，感觉到这堵墙她也是可以控制的。

之前建设潘多拉小镇时，小镇本身在领地范围内，但非常接近无形之墙的边缘。

在耶芙的设想中，她更希望潘多拉镇和奥兹镇一样，被相对安全的丛林包裹着，而不是直接与废土上的森林相连。

她与系统商量扩大无形之墙的范围，但系统不能直接改变，建议她尝试以领主的身份来调控。

系统协助她显现出了整座领土的地图，耶芙闭上眼睛集中精力，用意念一点点扩大了无形之墙的范围。

之前庄园加奥兹镇整体像一个三瓣枫叶，如今加上潘多拉镇和包裹在他们外围的无形之墙，形状变成了一大一小紧挨在一起的圣诞铃铛。

耶芙、卫渊和粟喆穿着防辐射服，塔尼卡和巴特两位半兽人不需要。

塔尼卡在废土上出生，很多年没有再到冷原上了，巴特是第一次踏上冷原，两人都有些紧张和兴奋。

小镇正门之前有一段被马车压出的窄路，两侧有从雪地里伸出的漆黑枯枝。

卫渊指着东面偏北一点的位置说：“深水市就在那个方向，和这里的直线距离200公里左右。”

步行通常需要3-4天，对于两座城市而言，已经算是比较近的距离了。

卫渊将耶芙单独叫到一边，说：“我们不是直接朝着这里走过来，而是先向东行，再向南走，绕了半圈。”他用树枝在地下画地图，将四座废弃神国的位置一一标出。

这算是深水市的机密，因此他只告诉了耶芙一人，也用行动在示意她注意保密。

“这一座是我说的那个水下城市，步行过去仅需一个多小小时，你要去看看吗？”

耶芙摆手道：“最近深水市和领地的事太多了，我暂时不想擦长途跋涉地去和邻居社交。”

“好吧。”卫渊理解地点点头。

冷原上总是阴沉沉的，即使是白天，光线也比较暗。

言谈间，卫渊捕捉到不远处丛林中有一个闪烁的光点，“那是什么？”

耶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眼前一亮，那里似乎是个小屋。

她去塔尼卡在森林中的小屋和林间会客厅时，经常会看到这样的亮光，是从建筑里透出的灯光。

那里距离他们步行只需要15分钟左右，去拜访一下倒也可以，于是招呼着大家一起过来。

卫渊还在打量那个灯光，他觉得有几分熟悉，想了想，轻笑道：“那好像是一位朋友。”

他们就这样推开了“位面饭店”的门。

今天饭店的生意不错，散桌坐满了客人，只有吧台的位置还有空座。

陈婵一直忙于备菜，没有察觉到他们朝饭店走来，直到他们推门进来，才发现耶芙和卫渊突然到访，惊讶地赶忙道：“欢、欢迎光临！”

“好久不见，”耶芙笑道。

他们一行五人正好坐在吧台旁，耶芙知道订餐要付出“代价”，而且“代价”神秘，所以没有点餐，随意聊道：“之前的食材怎么样？”

“很新鲜，没想到你给我拿了这么多，谢谢啦！”陈婵满意道。

“不用谢我，是卫队长都送给你了。”耶芙笑道。

当初她把陈婵点名想要的东西准备出来后，还给卫渊带了不少东西，可以用于远征军离开“位面饭店”后的干粮，看来卫渊都给陈婵了。

想想也是，到人家的地方做客，不好意思把带的东西送一半留一半。

陈婵发现这两人想把这一份小小的人情都推给对方，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很好。

陈婵的眼神黯淡了几分，脸上却依然挂着亲切的笑容。

耶芙说：“没想到你可以离庄园这么近，可惜我这次没带什么东西。如果你开饭店有固定的食材需求，不如我们合作吧。我可以定期向你供应食材，至于报酬嘛，”她微微一笑。“你的‘位面饭店’是不是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陈婵笑道：“你想把我的饭店当成传送门？”想了想说，“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收费可是很贵的哦。”

耶芙笑道：“没问题。”

于是陈婵开心地列农产品的单子。

耶芙看了一下单子，“位面饭店”的规模不大，食材的消耗量远比小吃街上的饭馆要少很多，这个腰包她还掏得起。

耶芙说：“你知道蔷薇森林吗？那边离庄园更近一些，我会预留出一块地方，供你停泊，你可以一周来拿一次。我会请小镇居民帮忙，给你送到店里。”

“那太好了！”陈婵欣然同意。

“这样的话，一个月我可以帮你传送两次，可以一次往返也可以分开来用，到任意地方。”陈婵说。

新的合作就这样达成了。

陈婵对合作伙伴也大方起来，请他们一行人每人喝一杯调制过的小果汁。

耶芙忽然想起她上次说的话，问：“你之前说‘证道仙盟’的半神只剩你一个了，那其他半神都陨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