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完少年移送计划的初步打算，白朗反应过来，自己又陷入了工作之中。

他揉着额角摇头道：“抱歉，和你说了这么多工作，我真的只是想来放松一下。”

耶芙笑起来，“理解。”

两人烤着暖暖烘烘的壁炉，静静喝着红茶，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感受着片刻的岁月静好。

但其实，耶芙一直有一个话题在心中打转。

她忍不住打破平静，颇有技巧地开口道：“你刚才说自己被密教的那些人蒙在鼓中。”

白朗微微点下头。

耶芙往前探探身子，“我虽然不在密教协会，但我最近对密教多了一些了解。”

“嗯。”白朗附和道。

耶芙神神秘秘地说：“最近确实有一件大事，听说——众神要陨落了。”

白朗直勾勾地盯着她，足有半分钟一动不动，然后不可置信地微微提高了声音，“什么？”

耶芙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

既然刚才她帮白朗分担了一部分烦恼，现在白朗来帮她分担难题也理所应当。

她把遇到“光阴”圣者的事情讲给他听，来放假的白朗眉头越皱越深。

他欲言又止，最后叹气道：“这样的事情我们应该一见面就先聊。”

耶芙忍不住大笑，压在心头的抑郁之气瞬间没了一半。

“没关系，世界毁灭不在这一刻。”她顿了顿又说，“我还没有收到‘冥王’的传信。”

白朗一怔，想了想才明白耶芙的潜藏含义。

如果这件事非常危险，密利朵是不会轻易让耶芙去冒险的。祂迟迟没有给耶芙信息，说明这件事情并不紧迫，也许目前不是非耶芙不可。

他不禁感叹，虽然耶芙对密利朵和谢耺这对父母感情淡淡的，但关键时刻他们会对耶芙倾力支持。

其实某种程度上他自己也是，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他的家乡教会了他很多。他们用技术几乎无限延长了他的寿命，并且赋予他更换身体的机会，让他不仅可以瓦解衰老，甚至可以选择自己的年龄。

想起中央城，白朗若有所思道：“外神和古神的说法，我好像听说过。但具体内容我不了解，需要查找当时的资料。

耶芙忙问道：“在哪能看到？”

白朗说：“我的家乡，中央城。”

“中央城……”耶芙喃喃重复道，随后迎上他的目光说，“那就去一趟。”

白朗为难道：“中央城不像棱光市城，和深水之市之间有通行的道路和交通工具。它的位置甚至已经不可考，近乎成为传说。我很早就与他们失去了联系，我们恐怕很难找到那个地方。”

“那也要找一找。我最近刚谈了一笔合作，正巧可以送我们一程。你最近有时间吗？”

白朗沉吟片刻，“等到‘少年移送’的计划和你谈妥之后，我会避一避风头，那个时候正好。”

耶芙当即拍板，“就定在那时。”

她伸手接过白朗手中的红茶杯，说：“行了，歇够了，可以了，你回去干活吧。”

白朗被她搞得猝不及防，一连数日的压抑在遇到了同样的工作狂后，错愕变成了释然，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

“好的，领主大人。”

在他看来，耶芙仿佛有某种魔力，坚定、迅速、充满希望，她能感染身边的人。

白朗做事很讲效率。

三位执政官、市政厅、各密教，包括敌对势力的霍勒家，他应付这些人只用了两天。

第三天，耶芙就收到了执政官的邀请，提出希望能与她能对深水市在废土的扩张予以支持。

这两天耶芙也有好好思考《废土神国》的处境。

她觉得这款游戏深得人心的主要原因除了“以真乱假”的“建模”，另一点是公平。

在奥兹小镇，半兽人之间的贫富差距不大，旅客间也是，体验卡的发放严格遵循制度，全凭运气和手速来抢。

所以公平和透明，再加上舆论发酵，是耶芙最重要的三个工具。

她没有直接给深水市是或否的答复，而是提出要对其中的具体事宜进行协商，只有双方都满意的方案，这件事才有可能继续推进，并且要求协商过程全程直播。

直播会议内容一直是各大势力的禁忌，因为很多方案的背后原因和最终导成的结果是非常上不得台面的，他们忌讳被市民知晓。

但这次不同，耶芙要搞公开透明。

深水市那边，白朗积极促成，甚至有意让人放出一些消息。市民的期待度顿时拉满，如果市政厅不同意耶芙的建议，很可能引发重大抗议活动。

于是市政厅当天下午就给了耶芙正式答复，可以进行直播，并在转天拟好了直播需要商谈的内容，供双方提前思考，约定了三天后的12月10日作为直播商谈的日期。

在这件事公布之后，立刻就成为深水市的头条，一千多万人翘首盼着这场直播。

与此同时，一支神秘的队伍买通了城防军的看守，悄悄溜出了深水市，踏入冷原之上。

*

12月10日上午9点，直播开始。

“拉莱耶”是成立不足一个月的新密教，虽然管理水平比较普通，但信徒们不普通。

政策制定方面的专家、享誉多市的大律师、负责了多项深水市政策的退休老教授，以及公共管理、医疗卫生、学校教育各个方面的突出人才，都被耶芙挑选出来。

她通过密教系统，将需要咨询的相应问题投放到对方的意识之中，并请他们将整理后的资料与答案在48小时之内交给奥兹镇的牧师，要求所有事项均需保密。

新加入的信徒们对能为组织做贡献这件事热情高涨。

直播开始前一晚，耶芙已经汇总了各界大佬给她提供的所有方案。

其中一位非常擅长谈判的企业家给了她一条很有意义的建议，那就是保持耐心。

直播开始，耶芙用注册拉莱耶公司时捏出的虚假法定代表人形象作为自己的画面，并以人身安全为由拒绝真人出镜。

深水市勉为其难答应了。

他们一上来先讲人类共存，城市友好关系这类宏大的话题，然后暗示耶芙《废土神国》这个游戏是以深水市市民为主要玩家，因此受他们管辖，如果耶芙不够配合，她的“游戏”也会受影响，从道德上和利益上给耶芙立威。

耶芙理解这是他们的必要流程，平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反驳，也没发表任何意见。

她的耐心与平静在对面看来是高深莫测。

负责出面与她协商的是市政厅对外事务局的局长，他是个虔诚的密教信徒，对于普通人半神和神明之间的差距心中有数。

他总能清楚地意识到与他交谈的是一位拥有神通的半神，所以异常紧张，每半分钟就要擦一下头上的汗。

双方就是之前准备的问题清单，一件一件地捋。

从来到小镇的人数、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停留时长、户籍等问题依次展开讨论。

他们每讨论一条，市民们就在各大论坛积极发表自己的看法。事务局长戴着耳麦，听着后台分析专员的通报和上级的命令。耶芙躲在网络之后刷着手机，也关注着市民的意愿。

以至于就人数一项，双方拉据了一个上午，第一天都未能商定其中的前三项。

这样的节奏进行了三天，基本上是耶芙抛出一个问题，那位局长向各部门传达，各部门拟定方案，一层一层上报，等审批之后，再交给局长公布。

一旦耶芙就公布之后的结果反馈，提出疑问，相关人员会接替局长进行解释。如果她的问题超出了对方的权限，那么会去讨论，上报，再反馈，又要进行一轮。

因为这类重大决定都有实际负责人，他们不能完全交给维斯塔，必须用人脑把方方面面都过一遍，极其慎重。

双方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等待。

倾情投入的市民们跟了三天就跟不住了。

他们现在直观地看到市政厅的办事效率为什么这么慢。但若说加快，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脑机接口的事情闹得让他们对维斯塔的信任程度也有所下降。

等到第五天时，全程投入的市民们已经和第一天变得截然不同。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到底还能不能得出个结论？

耶芙则把企业家的建议听到心里去了，牢牢记一个稳字诀，耐心地等待每一次反馈，认真审视每一个回答，守住自己的底线，绝不动摇。

众目睽睽之下，两方拉锯了长达10天之后，这项正式名为“花种计划”的项目终于敲定。

在未来半年内，耶芙将接收一千名经过挑选和考核的青少年，男女各一半，为他们提供衣食住行。

深水市则会委派教师、工程师、生活管理员等成年人进行协助。耶芙拒绝了他们附加提供的各式机器人和网络工业革命后的一系列产品。

深水市野心勃勃地将这1000个孩子当做种子，等待未来几年后，他们能从废土的另一边拉他们一把，加速深水市在冷原上的扩张。

耶芙对深水市的打算此并不抵触。

她看似从这件事中获利很小，仅仅是深水市派来的辅助成年人所建立的课堂，允许半兽人和他们的孩子也参与教育。

但实际上，她才是真正的“花农”，这一千个孩子在她的管辖下，受她的影响最深，

耶芙不指望他们会选择建设她的领地，或者创造出什么成果，眼下他们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但长远来说，如果这些孩子中有那么一两个能理解自由、热爱自然、正视生死，那她就算培养出人才了。

她现在越来越理解市政厅、各密教、各组织对人才的渴求，因为只有人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生产力。

“花种计划”敲定后，白朗联系了耶芙，准备和她一起去探访中央城。

耶芙吩咐好庄园的各种安排，从深水市把白朗带到了奥兹镇，然后联系陈婵。

她的“位面饭店”远比耶芙在神国和深水市之间的传送范围要远，她之前每月两次的传送机会正好用上。

庄园给陈婵搬运新鲜食材那天，他们一起进入了“位面饭店”。

这是陈婵第一次见白朗。

她一向不太关心深水市里的事，所以也不认识这位风云人物。她失望地看看两个人身后，说，“就你们两个人呀？”

耶芙心知肚明道：“卫渊已经回城防军复命了，没办法轻易出来。”

陈婵托着腮，长叹一声，毫不遮掩地道：“哎，其实我也知道。”

白朗看向耶芙，眼中露出诧异的笑意。

耶芙眨了下眼睛算作默认。

“你们要去中央城，那个地方在哪？”陈婵说起了正事，“如果这个地方我没去过，也没有坐标，那我是传送不过去的。”

PS：陈婵300岁左右，白朗的脑年龄超过80岁，忽然发现耶芙和卫渊是一对被老祖宗们喜欢的兄妹（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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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花种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