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耶芙的问题后，白朗说：“稍等，我分析一下监控内容。”

她这时想到了算力的问题。

超级人工智能的强大来自于超强的算力，支撑算力需要稳定的电力以及许多硬件设施。

而白朗仅凭借一块“小小灰色细胞”，能运行到哪种程度呢？

耶芙犹豫着问：“你需要增加机房吗？”

白朗一边分析监控内容，一边回答道：“抱歉，我没太理解。”

“机房，就是增加算力的硬件设施。”

白朗顿了顿，他的情绪很复杂，“我不是AI……不过如果有机房，我或许可以试着增强处理速度。”

“唔，机房造价多少？”

“至少4亿加索。”

“抱歉，当我没说。”把她卖了都买不起。

“好意心领。”白朗的声音里有淡淡笑意。

大约五分钟后，白朗锁定了一些监控画面。

耶芙眯着眼睛分析，“这是通往西城七区黑市的路，看来他们都去过黑市。那张画面显示是通往医院的，西城第二医院。”

无需耶芙多说，白朗继续调查道：“西城第二医院有林香织的就诊记录，主治医师是肖恩，治疗项目是辐射治疗和面部修整。你要看她的照片吗？有些冲击性。”

“看。”

巨大的扭曲肉瘤占据了屏幕，如果不事先说明，少有人能联想到这是一张人类面容。

由于骨骼变形，脸部肌肉纹路完全异化，两只眼睛分别被挤至左额头和右颧骨处，鼻孔位于脸部正中央，嘴巴则到了左下颌。

仅是看着这张脸，耶芙就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痛苦。

林香织的眼神却仍抱有希望之光。

这让耶芙更加头疼。

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

西城第二医院。

耶芙决定找肖恩聊聊，既对之前的事情表示感谢，也想问问他对林香织有什么了解。

正巧肖恩医生眼下没有病人，耶芙顺利在办公室找到他。

两人一起愉快地痛骂杨凯旋十分钟。

耶芙表示了感谢，肖恩医生摆摆手，说自己没帮上忙，要感谢她自己顽强地生命力，他难以想象还有谁能在那种情况下爬起来为自己注射。

随后，耶芙提起了林香织。

这个话题完全超出肖恩医生的意料，他也不知道林香织和爆炸案之间的联系，待耶芙形容起她的面容，肖恩医生才恍然大悟。

“哦哦，那个辐射病患者。她受到的辐射太严重了，仅凭借治疗仪很难恢复，必须做手术，医疗舱也是这么诊断的。手术后很难恢复如初，不过看起来会好很多的，正常生活没问题。整体寿命肯定会受影响。”肖恩医生惋惜道。

肖恩医生补充道：“我对她印象很深，很少见那么乐观的患者，她始终在积极治疗。”

“她为治疗费发愁吗？”

“没听她提起过，好像申请到了市政厅的补助。我和她交流不多，每次诊治完，她都去治疗室做理疗，可能和那里的护士交流比较多。”

告别肖恩医生，耶芙直奔理疗室。

稍一提醒，护士马上联想起来了，“记得记得，模样恐怖，但积极乐观。她怕吓到我们，很少主动和我们交流，倒是见她经常和角落里的那台医疗辅助机器人说话。”

耶芙走向那台制作成卡通小黄鸭模样的机器人，偷偷用手环拍下它耳侧的序列号。

另一位护士走了过来，听到她们的对话，说：“真是巧，刚刚门外也有一个人问林香织呢。”

一个人，那就绝不是执行任务的纠察队或治安队，因为两人一同办案是纪律。

耶芙心中警铃大作，她猛地向门外看去，只见一道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她顾不得和护士道别，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这段时间她的身体不光完全恢复了，而且庄园交由白朗打理后，垃圾都已经清理干净，她整个人也觉得轻盈不少。

作为非战斗人员，连追了两条街区，竟然没有呼吸困难，耶芙觉得自己提升了不少。

只可惜整体身体素质仍旧一般，眼看对方越跑越远，如果不是她来过这边几次，熟悉道路，抄了几次近路，早把人跟丢了。

下一个转角，对方跑入了死胡同，前方泔水遍地，铁网四布。

对方迟疑片刻，似是不想踏足污脏，又像厌倦了追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耶芙这才看清，对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淡眉桃眼，清澈的蓝眸美丽而疏离，极有古典之美，身穿白色中袖短裙的改良汉服，袖口领口有浅蓝色花纹镶边，颅顶扎着丸子，头黑色长发梳得整齐，手腕上戴着最新款的手环。

她平复下呼吸，问道：“你是谁？”

对方清冷的声音中有一丝傲然道：“证道仙盟，无雪。”

耶芙一愣，这么容易就自报家门，不像是坏人，让她不由困惑：“你跑什么？”

无雪垂下眼睑，低声道：“不想和陌生人说话。”

耶芙瞬间理解了，她是社恐啊。

“你打听林香织做什么？”

无雪皱起秀眉，“与你无关。你又是谁？”

虽然无雪一照面就跑，她的言行中却有一种坦率，让耶芙很喜欢。

耶芙直言道：“我叫耶芙·罗叶，就职于纠察局，正在查爆炸案。看来你也知道林香织是当事人。”

说完她才发现，这话好像有点误导性，仿佛她是官方调查人员。

补充道：“是我自己在查，我被卷进这个案子里了。”

无雪点点头：“我知道你，你为了救同事闻子铭受伤了。所有相关人员我都知道。”

耶芙暗想，多亏自己没有弄虚作假，也没有顺势说谎。

“我已经调查到了一些线索，要不要交流一下。”耶芙试探性地问。

无雪低着头思索了片刻，扬手指向街外，“那边有家下午茶店，我请客。”

在店门口看到菜单价格时，耶芙对无雪有了新的认知，她应该是B级甚至A级市民，绝对的大小姐。

虽说只是吃个下午茶，但餐厅的氛围让耶芙觉得自己今天应该穿正装。菜单上的许多菜名她是第一次听说，点餐时索性请无雪代劳。

耶芙自认是个对美食没有需求的人，无论是团建时的中档餐厅，还是学校食堂，她都能吃饱吃好，但这次也不得不承认，这家店的餐饮确实很出众。

即使有想要交流的话题，前十分钟她们竟做到“食不言”。

尝过所有菜品后，无雪才开口道：“我所在的‘证道仙盟’，是深水市四大官方认可的密教之一。这次涉谷街爆炸案背后有密教仪式，所以四大密教都对案件有不同程度的了解。”

这段时间耶芙恶补密教知识，对于无雪所说内容不太陌生。

“你们在协助纠察局调查吗？”

“如果他们来请教，我们会解答。但他们不会让我们直接介入调查，而我们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无雪顿了顿，“在仪式举行之后，各大密教的通灵长老或大祭司立刻有所感应。在这方面，我们比纠察局更早。”

“我的线索也是自己查找到的，不知道你们掌握了多少。”耶芙将目前已知的三位当事人信息分享给了无雪，但隐去了沈坚父亲沈文辉来找她这一段，以免给他带来麻烦，当然也隐去了事关自己的部分。

目前知道祭祀仪式上出现她名字的只有纠察一队。三队的闻子铭来找她时，对于她如何被卷进来并不清楚，想来无雪也不会知道得更详细。

无雪听得很认真，“这些全是你自己查到的？确实很厉害，有很多信息我们还没有掌握。‘絮村’，从未听说过……我回去会调查一下。”

“我们加一下联络方式吧。对了，如果你有调查进展了，能不能分享给我？”耶芙问。

无雪点头道：“如果调查出来的内容不涉及机密，应该可以。”她犹豫片刻，“后续的分享目前是张空头支票，我不想让你觉得吃亏。我这里还有些信息，但在密教圈里几乎半公开了，你还想听吗？”

她担心耶芙觉得自己用没有价值来敷衍，所以有此一问。

“想听。”

“你还记得爆炸响了两声吗？”

耶芙点点头，她记得周厌锋特意问过这个问题。

“我们目前推测第一声爆炸是仪式出现问题引发的，但第二声爆炸肯定是人为的。”无雪不自觉地皱紧了眉。

“仪式有问题？这个仪式存在错误！所以三位当事人才被炸死了？”比起人为爆炸，耶芙更关心仪式。

无雪点了点头。

这就说得通了，他们莫名其妙地写她的名字，那仪式能对才怪了！

“要先知道他们举行的是什么仪式才能确定，现在不排除活人献祭的可能，那样的话估计会是……”

“魔教吗？”耶芙轻声问。

“嗯。”无雪点头道。她不奇怪耶芙听过魔教的存在，虽然官方不让在公开场合提及，但不至于连普通交流都不行。

“人为爆炸是怎么回事？”

“刚才我不是提到密教的通灵长老或大祭司能感知到仪式吗，有些人也能同时感知到仪式的意图。不止四大密教，其他密教也有这样的人。他们在仪式启动后，瞬间赶到了现场，至少有两拨人相遇了，发生了冲突。”无雪说。

有其他人出现在了现场……耶芙无意中拳头紧攥。

“他们发现了什么？是哪个密教？”耶芙平静地问。

“不清楚。”无雪摇头道。

“他们举行的是什么仪式？”耶芙问。

“降神仪式。”

两人用餐结束，耶芙表达了由衷的感谢，让无雪有几分不自在。

一旦必要的交流结束，无雪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她们在餐厅门口告别，耶芙不知道那句“下次我请客”应不应该作为结束语。

她请客是远远支付不起无雪的标准，而且这种非必要的聚会无雪似乎并不太喜欢呢，是不是不提比较好？

或许是她纠结的时间有点长，低着头的无雪见她迟迟没说话也不离开，便抬头看她的神情。

这一看，无雪立刻瞳孔放大。

只见数个红色的激光点在耶芙太阳穴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