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小二,我记得你已经快高三了,怎么还有时间玩手机?”看着自家妹妹时不时发出傻笑,岑鹤径实在忍不住了。
从她中午放学回来起就是这样,已经持续了快一个小时。
“再对着你那手机傻笑就滚回学校去。”他站起身,把桌上的碗筷收走,又去厨房洗了一碟水果。
岑小二叉了块切好的苹果放进嘴里,“你不懂,你一个男的怎么会懂看帅哥的快乐。”
“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岑鹤径走进阳台接了个电话,回来他妹已经炫了半盘子水果。
“没有啊。”
一块手机屏幕横到眼前,“n大表白墙”几个大字摆在正中央,下面是主人昨天才置顶的一条帖子,主角是一个他算得上熟悉的人。
岑鹤径无语地看了他妹妹一眼,“你知道你这种行为算什么吗?怎么还偷偷看人家呢?”
“哪有,我正大光明看的好吧!”小姑娘一点就炸,但紧接着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又把注意力转回了手机上。“这个人干嘛啊?”
“怎么,有人表白?表白墙嘛,很正常。”岑鹤径把所剩不多的几块水果吃掉,把盘子端回了厨房。
“不是,”小姑娘趿着拖鞋跟到厨房,“你看这哪里是正常表白啊?”
嗯?
岑鹤径伸头看了一眼,一条刚发的评论,还没来得及沉到底下——
-匿名用户:原来叫这个名字,还跑长沙那么远的地方。怎么,不打算还钱吗白榆?
原来是追债的。
岑鹤径用手点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长点脑子,别什么人都喜欢,岑惟。”最后两个字他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他倒是没想到,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人居然会欠人钱。
先不说这事真假,能让人顺着一个墙找到,可见招惹的不是什么善茬。
岑惟撇了撇嘴,自顾自地往下翻评论,“我看他家挺有钱的啊,不至于欠人钱还不还吧?哥,要不你帮我查查这个人的IP在哪儿?”
“我怎么查?”岑鹤径把她赶出厨房,自己也走了出去,“你哥我虽然是学计算机的,但我不会干这种事儿。”
“半路出家果然学得不三不四的…”岑惟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岑鹤径停住脚步盯着她的后脑勺。
岑惟飞快跑回沙发旁边,把手机锁屏放好,“没什么,我要去学校了,一会儿迟到了。”房门被拉开又关上,“晚上见老哥。”
每次都是这样,怕他生气就溜得飞快。
岑鹤径捞起岑惟的手机,输入几个数字后解了锁,还是那个界面,刚刚那个评论还在顶上,无它,骂的人太多了。岑鹤径往下翻了两下,除了楼中楼的语气不太好之外,倒是没什么脏话。
-开什么玩笑,你造谣之前先搞清楚背景好吗,且不说咱们n大每年有各种奖学金,白榆的家世需要你来借钱?
-同上,什么地方来的骗子麻烦滚远一点。
-墙墙你要不把权限关了吧,怎么什么人都能来叫一句。
-只有我注意到了这个人的第一句吗?他之前好像不知道白榆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这下不会真找过来吧?
看到这儿,岑鹤径皱了皱眉,虽然伺机报复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就算真欠了债,那也不能真让债主找上门来了。
这要是让岑惟知道了,他的耳朵得起茧子。
不过,岑鹤径下意识觉得,白榆不是欠钱不还的人。
他一边往下翻,一边打了个电话。
“喂哪位?”对面估计刚睡醒,备注都没看就来了一句。
岑鹤径看了眼已经移到屋内的阳光,觉得此人上辈子一定是困死的。
“起了?帮我个忙麻子。”
“滚你妈的,老子有名字。”对面骂了起来,“大清早的干嘛呢?”
岑鹤径忽略他的胡言乱语,“我一会儿发个链接给你,帮我查个IP。”
听到有求于自己,对面懒洋洋地开口;“可以,不过鉴于你是叫我麻子的帮凶,我要提点要求。”
岑鹤径犹豫了一下,毕竟他朋友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保不准会趁着这次机会报仇。
“嗯?”对面疑惑地“喂”了两声,“听不到吗?喂!”
“听得到。”岑鹤径把手机拿远一些,避免自己的耳朵受伤害。“你说吧,什么要求?”反正他又不会照做。
“你先好好说,我叫什么?”
……
“官苴。”
他就不该嘴贱叫人外号。
“行了,链接发我吧。”听声音,官苴应该是起床了,“名字多好听,非要叫我麻子,怎么的,不识字啊。”挂断前岑鹤径还听到他抱怨。
要不是学过《七月》,我可能真会读错。
岑鹤径如此想。
他刚认识官苴的时候,就是靠“九月叔苴”【注1】这一句记的他的名字。
岑鹤径的生活号并没有很多好友,他找到官苴的对话框,两人的聊天停在两周前。
-[图片.jpg]
-发你了。
对面很快回复。
-OK,搞定给你结果。
此帖在n大学生之间传得沸沸扬扬,除了白榆身边的人不八卦之外,其他知情人士都心照不宣地没在他面前提。
开学将近半个月,白榆的文学社终于提上了招新的日程。副社长和其他成员前一天就把招新的地点和内容发给了他,时间定在了这个周末。
大学生周末格外的长,除去可能要上晚课的周五,也有整整两天,不少人都会选择到学校周边的景点甚至出省来个短时的旅游,时间上可能冲突,再加上白榆这个挂名社长过于无欲无求,说不定会出现坐半天无人问津的情况。
…………
但白榆十分耐心地说服了他们,本来社团就是课外活动,就是个爱好而已,想来的人自然会来的。
于是最后定在了周六下午两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这个点会有人来就奇怪了!
不过好在有一点,那就是白榆不热衷于展示社长的权力,不会定期开会把一群还在被窝里的人揪起来,否则就是他那张脸也平不了所有怒气。
所以,有缘人自会相遇。
而他们还得苦哈哈地提前布置场地,等待一群可能不存在的“有缘人”。
按道理白榆这个社长得主动出校买东西,但鉴于他前科累累,包括但不限于找不到路但一个人死倔坚信自己能找回学校,最后是社团的人发现不对骑着小电驴找了一路;自己走又黑又小的地方明明怕得要死,被人看到又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是的,身为一个社长,白榆居然怕黑。也可能不是怕黑,毕竟让他做最后一个关灯离开活动室的人,他还能跟你说笑。
总之,自白榆当上社长后的第一次招新,副社长肩负起了买东西这个重任。但白榆觉得这样很不好,于是他决定跟在后面,当个“监工”。
副社长是个黑皮,据白榆所知是大一军训的时候晒的,养了一年还没养回来。
不过也有一点是好的,跟店家讲价急眼的时候他只会跳着脚摸他的寸头,因为黑别人发现不了他其实已经脸红了。
在跟着副社长进了第三家店后,一直兢兢业业的副社长终于爆发了:“要不您找个地方坐着等我?”
以前这位社长能偷懒是偷懒,他都习惯一个人处理事情了,结果今天多了个人跟着他,还是……
算了,副社长任命地提了提满手的东西,本来就不怎么认识路,一会儿又丢就麻烦了。
“洛为欢。”白榆说了个名字。
“哎?”副社长下意识回头。
白榆指了指他手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你真的不要我帮你提吗?”
“不用。”像证明什么似的,洛为欢又把东西往上提了提。
“嘶——”洛为欢手一抽,险些把东西甩到地上,看白榆动了一下连忙收好痛到扭曲的表情,“没事,刚刚闪到了,我能行。”
白榆点点头,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他想的是,该怎么劝眼前这头倔驴把东西给他,靠嘴肯定是不行的了,那就只能——
“哎哎哎干嘛?”在洛为欢的惊呼中,白榆已经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借着巧劲一拧他的手腕。
洛为欢不受控制地松开手,东西稳稳当当地到了白榆手里。
“好了,现在可以给我提了吗?”白榆笑着伸手,示意洛为欢把剩下的一袋也给他。
“不。”洛为欢把另一只手背到身后,防止白榆再搞偷袭,“你提一半就行,别又偷袭我了。”
白榆没再坚持,他只是单纯看不下去有人在他面前逞强而已,毕竟他又不是真的来监工的。
接下来半天时间,两人又逛了好几家店,几乎都快把零食买了个遍,为了不多跑一趟,洛为欢还提前在蛋糕店订好了蛋糕,就算没有“新”,给老成员犒劳一下也可以啊。
准备往回走已经接近傍晚,白榆站在路边打车,洛为欢则守着一大堆东西蹲在他身后。
不过这个点下班放学的人都多,白榆接连打了好几次车都没有人接单。
“等一下吧。”白榆回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现在人有点多。”
洛为欢吭呲吭哧地把一堆东西拎到椅子边,和白榆并排坐下。
几分钟后,一辆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后座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白榆熟悉但想不起来的脸。
“嗨,要坐我哥哥的车回去吗?”岑惟开口。
哥哥?
看着那个熟悉的爆炸头,白榆总算想起这是岑鹤径的妹妹。
“顺路吗?”白榆起身弯腰问她。
“顺路的顺路的。”小姑娘似乎生怕人跑了,麻利地下车帮他把东西往车上提。
“谢谢。”说着白榆准备往车上走,正要坐到妹妹旁边,岑鹤径突然出了声:“你坐副驾驶吧。”
白榆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洛为欢坐到了岑惟旁边,随着车门的关闭,后座传来一声背靠在车后座的闷响。
白榆奇怪地回过头,就看到小姑娘气鼓鼓地转头看着窗外,转回来,岑鹤径则专心地开着车。
这两兄妹,还真是冤家……
白榆试着找话题:“你把我们放校门口就行,那里进去没多远。”
“一公里多不算远?”岑鹤径笑着看向他,“反正我没什么事,可以把你…们送到楼下。”
“你们认识啊?”洛为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里充满好奇。
“算……吧。”白榆想了想回答,毕竟他连妹妹叫什么都不知道。
岑惟生完自家哥哥的闷气,终于想起了自我介绍:“我叫岑惟,你叫什么呀哥哥?”
“白榆。”
“洛为欢。”
洛为欢看向白榆的后脑勺;“你们不是认识吗?”
“只有我知道她哥哥的名字。”白榆有点不好意思,这么看来他们实在不算熟。
岑惟嚷嚷起来;“不是哦,我问的坐我旁边的哥哥,我知道你叫白榆啊。”
“我没跟你们说过我的名字啊,你们怎么会知道?”白榆再次疑惑转头。
岑惟仿佛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儿,抿着嘴装作无意地看向窗外。
要是被白榆哥哥知道她偷偷看了他们学校的表白墙还记下他的名字,不会觉得他是变态吧。而且——
岑惟脑子里浮现出那条讨债信息,觉得这个事情还是让白榆哥哥知道的好。
“当然是因为你这么好看,随便在学校里找个人问问就知道啦。”最后临时编了个理由。
洛为欢赞同地点点头。
岑鹤径搞不懂自己妹妹的脑回路,他今天不过就随便一说吓唬她的,怎么还当真了。
车子汇入单行道,白榆被傍晚的风吹得昏昏欲睡,便没看到欲言又止的岑鹤径。
算了。
岑鹤径想,就当做善事了。
“你是不是欠过别人钱?”岑鹤径直入主题。
白榆被一下子问懵了,下意识回答:“没。”
没有吗?
想起那句话,岑鹤径一个无关的人都觉得后背发凉,没欠钱,但处心积虑得到姓名和地址等基本信息。他突然意识到让官苴查IP是正确的。
“你认识一个IP南部沿海说欠你钱的人吗?”岑鹤径没细说,如果真有这回事,他提示到这份上应该已经够白榆想起来了。
“我确定没有。”见他语气突然严肃,白榆也重视起来;“首先,我不会欠别人钱,其次,我以前的朋友都在北京。”
他疯了吧到处欠钱。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没事,可能我记错了。”岑鹤径不问了,专心开车。
很快岑惟又换了个话题,分享了她最近看的一部动漫,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岑鹤径说话算话,把人送到了宿舍楼下,看着人上电梯才离开。
回到车内,岑惟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哥,那个帖子被删了。”
原本已经有上千转赞评的帖子被表白墙删掉,只留下一句解释——
本帖疑泄露相关人员信息,被多名同学举报,未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做删除处理。
这是犯众怒了啊。
岑鹤径想。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发动车子,掉头回了家。
此刻,一间关着灯的出租屋内,一个隐在黑暗中的男人用手指狠狠抹了抹手机上的照片——
"白榆,我找到你了。"
注1:“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出自《诗经·豳风·七月》
注2:“没个为欢处。”出自《牡丹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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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删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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