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是谁这么有空闲呢?”
甘灵清停下脚步,摆手示意身后的丫鬟停步,蓝紫色蝴蝶团花锦裙在翠林景观里格外显目。
这条囿墙围合的通径,只能供三人并排走过,甘灵清主仆三人堵在拆岔路口,空间顿时逼仄起来。
她扬起下巴,语调充满得意,“独守空房的确是清闲得很。”
听下人上禀阮元被洛裘钰退还回去,起初,她是很不爽的。
没能让沈清后宅不宁,就好像她费了这么多口舌,却跟竹篮打水一场空,费力却不讨好!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男人哪个不偷腥?按沈清无法诞育子嗣的情况来看,时间一长,迟早是落得个孤苦无依的下场。
沈清双手交叠腹前,不答反问,“那灵清姑娘可是要见大少爷?”
“我和你不同,表哥待我如珠如宝,每日新鲜瓜果不断,我想吃什么,他都会安排下人为我采买好。”
这么明晃晃的炫耀,沈清自然听得出来。
令人发笑的是,甘灵清被俞化风迷的五迷三道,只管发挥脑袋里的“奇思妙想”,却自以为拿捏住话语权。殊不知,没有权势傍身,她这些惊世骇俗的巧思,只会是她的催命符。
沈清没回。
径直穿过月洞门,没入深绿的树林。
佩云不解,“夫人何故忍让?你身家远胜她十倍,再说她出言不逊,言辞之间暗藏贬讽,就是让老夫人来评理,你也是占据上风,却这般谨小慎微,奴婢替你感到不值。”
“等会好戏便要登场,我就更不能阻拦,免得她错过那场好戏。我估摸着今晚,阖府就不得安宁了。”
沈清步态悠闲,路过海棠树,还有闲心去拂过新长出来的嫩芽。
“这样啊。”
“你去小厨房叮嘱一声,今晚就做得清淡些,给夫君熬的参汤炖久些也无妨,正好入味后,滋味更佳。”
佩云百思不得其解,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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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人,幸灾乐祸也没什么趣味。
“哼。”甘灵清双手环抱,只觉一拳头打进棉花里,“依我看,高门出来的千金小姐,被塞了个小妾竟然一言不发,真是个软包子脾气……”
嘀咕了两句,甘灵清把这事抛之脑后。她眼下最关心的,还是心心念念的表哥,脚下步子迈得飞快。
身后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从彼此眼神里读到一丝无奈。
“甘姑娘请慢走,进院的小道是鹅卵石铺的,当心脚滑……”
当事人毫无自觉,本就没有什么礼仪规矩束缚,只消几个大步的距离,就看见前方的两个家丁守在门前。
见到甘灵清的面孔,两人眼神闪过一丝慌乱,立马就撇开视线。
正巧也被后者察觉出来。
“你们是?”甘灵清感觉有猫腻。
伸手指向紧闭的房门,窗棂却透出淡黄的光晕。俨然,屋内是有人在的。
其中,矮个子开口,“甘小姐,我们两个奉了大少爷的口令,在门外守夜,近日私塾老师布置的课业繁多,大少爷想尽心的温习,正打算差人去回禀你,不用再等他……”
“果真?”
“自然是千真万确,你也知道,大少爷一旦下定决心念书,那是肯定不能被打扰的。”
高个子点头附和,“没错,事就是这么个事,甘小姐你还是请回,夜深露重可要当心脚下……”
话音至此,甘灵清也觉得说得在理,便宜表哥要是能金榜题名,她的生活只会更上一层楼,那身份也水涨船高,由此便歇了那份见面的心思。
“那好,表哥学业这么忙碌,我就不打搅他读书的状态了,你进去告诉他一声,就说我来看过他了。”
甘灵清交代完,兴致缺缺的挥了挥手绢。
这一趟算是她白跑一趟。
长廊的灯笼底部彩带随风摇曳,甘灵清刚跨出月洞门,随口便问丫鬟一句,“你们谁知道阮元之间是住哪个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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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你真的不留在妾的院子里么……”
听到阮元娇媚得能滴出水的嗓音,俞化风餍足完的身躯,还是忍不住上涌来一股邪火。
啧,真是馋人的小妖精!
俞化风系了一半的锦缎腰带,也索性摊手放置一边,大手揽住阮云的腰肢,鼻尖深埋她的脖颈深嗅,“小妖精,你的味道真的好香,是老太太赏的香粉?”
“大少爷,还没回答妾的话。”
阮云娇嗔,轻推他一把,欲擒故纵的往后躲闪。
身为富家子弟,俞化风自有初镜后,玩过的女人少算也有十来个,他虽酷爱玩乐,却不耽溺于男女欢爱。
可遇上阮云,他才知道什么算是一夜**值千金,□□的欢好。
那是在其他女人上得不到的东西……俞化风曲腿,对阮云比了招手的动作,语调极为戏谑,“你合我的心意,祖母本就是让你伺候男人,如今你我欢好一场,从今往后,你便专心在我身边伺候我,当我的女人自是不比从前。”
潜台词不用言说,阮云眼神一亮。
她就是在等现在这刻,能当半个主子,谁想当个要伺候所有人的奴婢?她能以色侍人,还得感谢亲娘给的一幅好皮囊。
“妾自然是大少爷的女人,只是老夫人之命,妾不敢不从,敢问大少爷何时为我正名……”
俞化风豪迈的大手一挥,“这有何难!我向祖母请求你来我房中。”
旁余的话,一个字都没多说。
阮云眼神闪过丝失望,不过几秒很快振作。那双灵动的水瞳,含情脉脉的盯着俞化风,竟是溢出泪水:
“妾感念大少爷待我一片真心,能成为大少爷的房中人,已是妾三世修来的福分,只求大少爷心中能有妾的微末位置,不把妾忘在深宅后院里。”
这话正服帖了俞化风的心。
娇媚乖顺的女子做这么个痴情态,即便再铁石心肠的男子,也难以冷待她……
不知想到什么,俞化风神色微转,“我后院可不是什么风平浪静的去处,身为一家之长,我需做到于公无私。”
细品于公无私四个字,阮云跟在老夫人身边耳濡目染多年,也深知像她这般以色侍人的婢子,在男人眼里不过是玩物尔。
若有福分,生下一子半女,夫君或许能庇佑一二,但论重要程度,还不如主母身边的陪嫁丫鬟,只要一句话、一个罪名,就能将她这小小婢子碾于尘埃。
阮云心中所念,皆化为争宠!
肢体动作胜过嘴上言语,她使尽浑身解术,绵绵细手勾住在俞化风的腰带丝条,一点点往外抽开,另只手探向他的喉结……
“你这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尖锐的女高音打破了暧昧蔓延的态势,俞化风身躯吓得疲软,随手就把阮云推倒一边床塌,慌乱的整理衣襟。
甘灵清不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从琴台阁转道,她一探听到阮云的住处,便生了前来看两眼的心思,才到倒座房,便见有几个丫鬟,在门前眺望放风,时不时还窃窃私语几句。
正巧,她凑近一听:
“咱们就没有阮云幸运了,能有福气被老夫人选中,但她却不争气,没有入子云少爷的眼。”
“这有什么,人家还是有好运道让大少爷给相中上了。”
“是好是坏,还难以分辨,男人最会喜新厌旧,且看来日,她是否会如今日般得宠!”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甘灵清怒火上头,拨开遮蔽身形的树枝,二话不说先痛斥了她们几句,发泄下心中恼火,仗着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总算逼问出俞化风的下落。
适才她就撞破大门,一眼目睹屋内的情景。
待稍平复心绪,甘灵清径直走到床榻前,目光如毒刺,阮云被吓得垂下头,想往床边寻个漏洞溜走。
当初调教她的嬷嬷可直言过此类情况,见事态不妙,像她这样的小角色,不趁机会走开,只怕性命难保。
“还想跑?”
甘灵清一耳光就往阮云脸上扇去,暗中刻意曲指,尖锐的指甲似利刃划拉过薄脆的脸皮。
一声痛苦的哀嚎响起。
俞化风刚好穿戴齐整,听见惨叫,他眉头皱起,却只说,“清儿腹中有子,不易动怒,你们两个服侍姑娘的还不仔细些!”
两位丫鬟这才面带难色,上手搀扶甘灵清。
正是撒火的好时候,甘灵清往后肘击,躲闪开丫鬟们的桎梏,怒喊,“别碰我!”
“你还想闹成什么样?此刻已是深夜,你不去歇息,跑来这里意欲为何?”
“我要不来,你们岂不是要彻夜滚床单!俞化风你答应过我,要许我为妻,现在我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管不住下半身,跟着贱人厮混,你把我当成……”
“够了!”
俞化风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疼得甘灵清面部扭曲。
前者稍稍松缓,却被抓住漏洞。
甘灵清红了眼,一口咬在俞化风的虎口,像是要生吞了他的皮肉。
俞化风因痛,下意识松开。
抓住了机会,甘灵清一脚就踹向准备开溜的阮云的肚子上,那迅速的,在场人都没反应过来。
“啊——”
伴随痛呼声,还有阮云磕到桌角,额头流血,身子下滑到地砖后,竟是一声未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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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厨房上菜的速度恰到好处,自从认可了沈清后,每日都琢磨着好菜,满足新主子的口味。
厨娘正在洗刷菜板,见到送菜的年轻小伙,圆胖的脸上露出笑容。
“可是有喜事,笑的那样开心。”
“是林姑娘打猎了一只小鹿,说是肉质鲜嫩,正送来厨房,让咱们下厨烹饪,对公子身体大补。”
厨娘迟疑,“可夫人那边派人交代,说是煮的清淡些……”
“那林姑娘也要过来。”小伙把捆住四条腿的小鹿放在稻草堆上。
这家伙却转动脑袋,嗅了嗅稻草,才张嘴塞了一口,吧唧吧唧的咀嚼起来。
佩云带了两丫鬟来端菜,瞧见这头不怕生的小鹿,也忍俊不禁的掩嘴一笑:“这是哪来的小麋鹿?”
小伙接话,“佩云姑娘,这是林姑娘亲手猎的,送到府上来孝敬公子。”
林姑娘?
佩云心下疑惑,正想探听这位林姑娘消息时,园外就传来老夫人的嬷嬷的话。
隔着朦胧的灯晕,沈清在廊下吹风,也看见打灯笼的嬷嬷,脸上甚是躁急。
“竹清院的人,快喊你们主子前去福寿居,此间风声若是走漏,老夫人必有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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