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知道宫嬷嬷的意思。
这事儿肯定有蹊跷,不然,楚缨好端端的为何拼了命的也想换亲?
即便抛开这个不谈,此事被楚缨整的也很恶心。
别人不想要的强加给自己?怎么想怎么憋屈。
楚宁淡淡一笑:“不答应我能如何?”
在这父母之命大于天的时代,只要她在楚家一天,她就摆脱不了楚家人的控制。
至于说跑出去?
对于时下的她来说更是异想天开,别说现在她连出伯府大门都很难。
即便是真能跑出去,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没有依恃地独自跑出去,那简直就是给人送菜。现代都能有那么多年轻女孩被拐卖,何况这女子极为不自由的时代?
尤其是,这桩婚事还有政治目的,那更是由不得她了。
以她现在出门都需要争取的无依无恃的单薄地位,抗争的结果无非是使自己的境遇更为艰难而已。
楚宁从来不喜欢做无用功,既然前面注定是南墙,那就没必要头铁的硬要试试。
何况,嫁人而已,未必会比她现在在楚家的境遇差。
别的不说,至少她的财务能自由一些,出嫁能得笔嫁妆,她可以做些想做的事,为自己的躺平大计做努力。
既抗争不了,也不想抗争,嫁人楚宁就当做自己换个生存平台了。
未知,虽然有风险,但也意味着有新的机遇。
而况,萧云珩,这可是先前钱氏铆足了劲儿精心为楚宁挑选的人,想来应是不会差的。
事实上她见过的萧云珩本就是郎朗君子,庭阶玉树,虽然不知道楚缨改变主意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楚宁总觉得应不是萧云珩本身的问题。
此事,与她无碍,且不得不从,既然如此,不如痛快点,也好多讲讲价码,多要些嫁妆。
钱财,任何时候都是傍身的关键。
钱是人的胆,有了钱,她才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才能让自己多些自由。
谭一兰回到宫中将自己跟楚宁的对话一一讲来。
丽妃听了果真高兴:“嗯,当日在宫中看她写的文章不错,果然人如其文,是个知进退的,也不枉我相护一遭。”
谭一兰又将自己今日跟陈太君等人的对话一一报备,特意多说了几句嫁妆的事儿,末了试探的问丽妃道:“娘娘,嫁妆的事儿可要再去跟伯爷他们提点提点?”
伯府嫁女,三千两总包。
而且,听陈太君的意思是,不管男方给多少聘礼,他们家就给三千两。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些。
京中大户人家这样子嫁女,说出去没得让人笑话。
又不是那等娶不起亲的小户人家,靠卖女儿给儿子攒老婆本的。正常来说,男方的聘礼不说全部陪嫁回去,大半是要跟回去的。
伯府真这样做了,只怕丽妃娘娘面上不好看。
一心为主的谭一兰看着丽妃,以为丽妃必是会同意去敲打敲打承恩伯的。
可却见丽妃直接摆手:“婚事我替他们争下来了,至于其他就看她们自己了。”
谭一兰十分惊讶:“娘娘不管?”
丽妃斩钉截铁:“不管。什么都要我管,可不得累死人了。何况,自己嫁妆都周全不了的,我也无需多费心思。”
丽妃选择联姻是想要给自己找臂膀,不是给自己找处处需要自己提携帮忙的窝囊废。
基石已打就,如实在不堪用不如早早丢弃。
至于别人笑话?
呵,她一路走来被人笑话少了吗?
只要圣上的心思在她这里一天,别人笑话也只敢在背后蛐蛐,芥藓之疾,不痛不痒,不必在意。
转眼八月二十五到了。
一大早,承恩伯府大门洞开,一眼看去,重檐歇山,层层叠叠的院落一眼望不到头,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
几家已经商量了好了,今日是萧家跟江家前来下聘的日子。
承恩伯府大门洞开不久,镇国公府的彩担就络绎不绝的进了门。
有那好事地围观者特意数了数:“妈耶,镇国公府真是大手笔,好有钱,这足足有一百二十担啊。”
承恩伯看着手头这副礼单,激动的手都有些抖了,镇国公府真不愧是积年的大家,真真是家底丰厚,这聘礼足值四五万两银子的。
发了,这次嫁女可是能大发一笔了。
钱氏看着礼单也是高兴的很,忙忙的吩咐人抬到公库去,有了萧家这副聘礼,过后她必能给缨儿备上一副厚厚的嫁妆。
钱永根等人也很高兴,虽然他们还不甚清楚镇国公府这副聘礼究竟价值几何,只看这些沉甸甸的担子也知道绝对值不少钱。
作为专职吃家里的纨绔们,姐妹们的聘礼自然是越厚越好。
荣福阁的人更是与有荣焉,个个喜笑颜开。
钱不钱的另说,主要是镇国公府这么舍得下本钱,那就是重视小姐的表现,该是要为小姐高兴。
楚宁也在笑,不过,半是高兴,半是思虑。
当日谭姑姑跟陈太君以及楚启民关于嫁妆的谈话,她也是知道的。这要得益于谭姑姑当日特意的提点了。
楚宁点着手指,得要想办法让这些聘礼成为自己的嫁妆才好。不然,也太便宜了楚家。
原身可是已经拿命偿过楚家的养育之恩了。
楚宁要是让楚家再拿了这聘礼,她都担心原身会气得来找她。楚家不配拿‘楚宁’的聘礼。
萧云珩今日亲自跟过来下聘,穿着一新的萧云珩越发的玉树临风。
一路行来,大姑娘小媳妇悄悄看了一路,嘴里啧啧称叹:“姑爷好人才,大小姐日后有福了。”
得益于伯府这几天放出的风声,现在府中已然达成了大小姐嫁的人家是镇国公府的共识,至于先前的二小姐配萧家的传闻,大家一致认为是以讹传讹,误传了。
还别说,在传风言风语这方面,承恩伯府是首屈一指的,不过三两天就快速扭转了大家对大小姐、二小姐夫家的印象。
楚缨今日格外贞静的呆在荣华阁,等这江家前来下聘。
目的已经达成,可她心里还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只望江牧川日后真能出将入相,成就不世之功,也不枉她此番筹谋。
不管心里怎么安慰自己,可听着下人兴奋的议论,镇国公抬了多少抬聘礼进府,楚缨还是难掩失落。
想她预见的前世里,萧家不过是中规中矩的一万两聘礼,总计二十台的样子而已。
今日竟然送了一百二十抬聘礼,居然是她当初的六倍之多?
虽然早已经下定改门换庭的决心,楚缨还是难掩心酸,暗自咬牙,这萧云珩竟然如此大手笔的给楚宁下聘?就这么喜欢的么?
希望今日江家给的聘礼不输萧家。
楚缨记得,前世,江家给楚宁的聘礼也有六七十台,今日如有此数,在镇国公府面前也不算输的。她今日也不会在楚宁面前输太多脸面的。
楚缨的忧虑无人知晓。
这边萧云珩喜气洋洋的随着媒人一道拜见了楚家的长辈,很快交换了庚帖。
拿到楚宁的生辰八字,萧云珩特意多看了几眼。
十月十八,是楚宁的生辰。
萧云珩今日作为毛脚女婿,受到了大家格外的关注,大家围着他很是打趣了一阵子。
萧云珩风度翩翩的应对自如,又惹得大家一阵啧啧称赞。
就连钱氏都难掩苦涩的多看了几眼,不无遗憾的想,此等佳婿,要是没有缨儿梦中那一遭就是她的女婿了。
可惜了。
此时,钱氏心头泛起些许悔意,不禁反思她是否太过纵着女儿了,才白白放过这等乘龙快婿。
萧家多好啊,家风好,儿郎出息,家中累世富贵,尤其是萧云珩还是一等一的好人才。
只盼女儿梦中所见是真的,不然,他们这一通折腾可不是平白给他人做嫁衣了。
钱氏落在萧云珩身上的目光有些久了,萧云珩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钱氏,几不可见的微微皱了皱眉,钱氏这眼神是何意思?
萧云珩连忙将楚宁的庚帖仔细收好,过后还要拿着庚帖合婚看日子的,可是要精心些。
收好庚帖,钱氏的目光还没有退却,萧云珩轻敲了敲桌子,这承恩伯府的规矩确实松散了些,钱氏犯了这么大的错,今日竟然还能大喇喇的出来见客。
看来,得要提醒提醒承恩伯府,婚事虽然定了,但做错了事,该有的惩戒不能少的就是不能少,不然岂不是平白坏了规矩?
钱氏坐了一阵子急忙出门去了。
主要是着急。
这萧家都走完三书了,眼见着要开席了,江家怎么还没来?
江家现在也正忙乱着,聘礼其实是早就备好了的。
可江牧川不同意,江二太太也觉得亏得慌,于是临时删减,减了这个减那个,可总是觉得多了。
最终由六十六台减到二十台,江牧川还沉着脸,江二太太着急的劝道:“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再减就不像话了,就送这些吧。”
江牧川是打死不肯跟去承恩伯府的,江二太太无法,只得带着冰人还有族老一道紧赶慢赶往承恩伯府去了。
江家进到承恩伯府,伯府都快开宴了。
有了前面镇国公府一百二十台聘礼的打底,江家这二十台聘礼实在太不起眼了。
承恩伯还勉强稳住了神色,楚家其他人脸色就难看了。
尤其是钱氏,看得一口气差点没抽过来。
等在荣华阁的楚缨听闻江家只有二十台聘礼的时候,当即就僵住了,差点没哭出来。
还是贴身嬷嬷给劝住了:“姑娘,大喜的日子不兴哭的,没事啊,这不过一礼呢,三书六礼,后面还有呢。江家在陇安,路途远了些,备东西不甚方便,慢了些也是有的,姑娘不必着急。日后说不定会有更多的。”
楚缨被劝住了,也许嬷嬷说的对,江家本家不在京城,不像镇国公府家在这里,备礼容易。
也是,日后日子还长着呢,看以后,不必争一时之气。
可再是再三劝解自己,血淋淋的对比在面前,心里那口酸涩之气是怎么压都压不下去,楚缨满心郁气,抬脚出门。
贴身嬷嬷赶紧跟上:“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
楚缨决定先去见见江牧川。
记得前世楚宁就是这样的,有事儿总是大大方方的找江牧川,从不藏着掖着,二人互通有无,所以感情才越来越好,两人愈发情深弥坚。
她也可以,她要去找江牧川,告诉她自己心里的想法,让他明白自己的不快跟顾虑,有事儿说开了过后两人过日子免得磕绊。
听闻楚缨要去见江牧川,贴身嬷嬷大惊:“小姐,今日萧家也在,人多口杂,外院嘈杂的不行,万一让萧家撞了去多有不好,小姐还是再等等?”
楚缨气性很大:“等不了,我这就要见江牧川。”
“小姐,江公子今日没有来。”贴身嬷嬷见劝不住,只得说了实话。
楚缨一时间心头差点裂开,惊愕无比:“江牧川没有来?”
她记得前世,江家给楚宁下聘时明明江沐川一同跟来的啊。今日怎么就不来了呢?
怎么回事?!
究竟怎么回事?!
江家聘礼少了,江沐川人没有到。
这些,跟前世差距甚大。
楚缨一时间又惊又惧,不光是伤心,主要是惊惧。
不过换个人而已,事情发展怎么差别这么大?
楚缨有些害怕了。
真的有些害怕了,只不过才一个开始,竟然就有如此不同。
莫非,她强行换婚改变事情发展,引得所有的事情都有改变了?
那日后,她前世的悲惨命运还能改变吗?
应该是能的吧?
是可以的。
不是都在变吗?
聘礼都变了,她的结局肯定是不同的。
楚缨心思剧烈翻腾,飞快的说服自己,强自压下心头的担忧害怕。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不怕,做了就做了,事情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那就一直往前走。
楚缨一时坚定了眼神,不再混闹发脾气,罢了,只要大事定了,其它的都是小事,无需过多在意。
楚缨这边想要见未婚夫没见到。
那边厢,楚宁也正在让人给萧云珩送信,约他见面叙话。
难得见面,今日机会难得,正好见见说一下话。
这桩婚事不管萧云珩是否情愿,总归二人现在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些话该要互通有无一番才是。
听闻楚宁要见自己,萧云珩爽快的答应,让人给楚宁回话:“告诉楚大小姐,我在仪宗堂等她。”
“他在仪宗堂等我?”楚宁心头一跳。
仪宗堂,那是当初陈太君过寿时,楚缨欲要算计自己时地点。
萧云珩特意提到仪宗堂见面?莫非是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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