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楚宁此问话,萧云珩很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她先会问些别的,比如他们目前颇有些错综复杂的婚约之事。
却不曾想楚宁当头直指要害之事。
不过,又仿若意料之中。
楚宁果然有些与众不同。
萧云珩微挑了挑眉:“当日报国寺之事不少,不知阿宁想要问何事呢?”
楚宁定定看着萧云珩,找萧云珩果然找对了。
当日自己报国寺遇险内情,他恐怕已然全然了解。
而萧云珩此话显然在考自己。
楚宁也微笑挑眉:“看来云珩知道的不少。那我就斗胆无礼了,第一问,请问云珩当日因何到报国寺那个人迹罕至小院的呢?”
萧云珩叹笑摇头:“阿宁总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以为你当先会问当日究竟何人要害你。却不曾想你先问我了。”
楚宁从善如流:“那请问阿珩,当日报国寺之事究竟是何人想要害我呢?”
萧云珩目光黑幽与之对视:“我以为阿宁心中已有人选。”
笃定的靴子终是落地,楚宁不禁怅然:“竟果然是她们。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①。”
萧云珩正要宽慰,却听楚宁话锋一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②,她们顶多也就是个螳螂而已,却是不知黄雀是谁?”
萧云珩徐徐出声:“非是我不愿告知,而是我以为此事现如今阿宁还是不知道为好。恕我直言,以阿宁现如今的处境,即便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楚宁:“云珩能说心里话,我很欣慰。只是此事与我毕竟利害相关,正因为我现如今做不了什么,所以才更要知道内情才好。别的不说,知道了也好避开。”
“毕竟,打不过也就罢了,躲总能先躲的吧?逃避可耻但有用不是?③”
萧云珩郎然一笑:“阿宁说的有理,是我狭隘了。此事,以阿宁当日在树上看到园中搜检的情形,应也有些猜测的。”
楚宁看着他,等着答案。
萧云珩道:“此事与庆安侯家有些关联。”
楚宁吐了口气:“竟果真如此。庆安侯家跟我们家不对付?”
萧云珩点点头:“嗯,庆安侯是安王的人,而安王之母周贵妃跟丽妃娘娘平日里仿似有些不甚和睦。”
这就说的通了,丽妃想要联姻找助力,而安王一系认为这个对他们有威胁,所以需要提前除掉。
“当然,除掉这个主要原因而外,还有因为人们对风月之事总是格外感兴趣些,想要遮盖一个丑闻那就造出一个更大的丑闻来。”
楚宁眉目微转,想起先前听到的庆安侯家的小姐差点被自家亲哥带到青.楼的新鲜事儿,咳,萧云珩仿似有些不拿自己当外人,这等八卦也能跟自己说。
楚宁轻咳两声,出口更为随意了些:“云珩仿似还没回答我第一个问题。”
萧云珩坐在椅子上适意的舒展了下身体:“这个问题以阿宁之聪慧,想必已然知道,实则上面的问答已有答案。”
“我之所以去那里的原因阿宁应心中已有猜测。实不相瞒,是有人特意送消息给我去那里,而那人是贵府钱夫人的人。”
当时钱夫人命人来传话,他还以为是楚缨想见自己,原本萧云珩是没打算去的,可听到观海说庆安侯正联络了人要去那小院抓奸,他心头一凝,赶忙跑过去了。
虽然他是对楚缨无感,但却也眼睁睁看着一个弱女子被人如此算计。
楚宁默了默:“是有猜到些。只是我确然不知她们此举究竟是意欲何为?”
是想反抗包办婚姻?
但看楚缨先前想要嫁萧云珩的急迫样子,明显不是。
被别人的利益说动,想要跟丽妃拆伙?
那更不是了。毕竟现在以结果推导先前钱氏母女计谋迭出,为的不过是嫁给丽妃看中的江家。
楚缨好似是突然不喜欢萧云珩了。难道是知道他有什么......?
察觉到楚宁的目光,萧云珩不自在的收了收腿,有些的狼狈的赶紧为自己正名:“我身体很好,没有问题。”
楚宁有些尴尬赶紧瞥开目光,麻溜的总结陈词:“这么说来当日报国寺的事情就捋清了,就是钱氏想要算计你我见面,让我背上抢妹妹婚事的恶名;”
“而庆安侯则是想要破坏我们跟你们萧家还有江家的联姻的同时,再造就一个承恩伯府家的风月传闻,于是将计就计。真是好一出大戏。”楚宁忍不住轻嘲。
萧云珩目露欣赏,拊掌笑道:“阿宁真是言简意赅。你既有第一问,想来必是有第二问?”
楚宁极为认真的看向萧云珩:“与我定亲,你可有勉强之处?”
萧云珩摇头:“并未。”
萧云珩轻轻敲了敲桌几,仿似为了增加这句话的可信度继续道:“说句托大的话,要是我以为勉强,这桩婚事无人可以强迫。”
楚宁认同的点了点头:“也确实。”
以萧云珩的背景,他如果不愿,即便是皇帝应也不会强来。为着一桩婚事得罪肱股之臣,这不是帝王之道。
楚宁放心了。既然萧家没有勉强,婚后的日子只要自己不作死,想来不会太难受。
她相信了自己说的话。
仿似有点太过于轻信自己了。
不过,他不讨厌。
萧云珩隐隐泛起一丝满足感。
看着楚宁目光更为柔和:“阿宁还有要问的吗?”
楚宁点头:“嗯,有。听闻你们今日送来的聘礼颇为丰厚,让我心生忐忑。”
萧云珩眼里光芒一动,瞬时坐直了身子:“哦,阿宁为何做如此想?我甚为好奇。”
真心有些好奇,正常来说,下聘对于女子家来说应是越多越好才是?
迎着萧云珩的灼灼双目,楚宁也不含糊,直接掀牌:“倒也不是我故作姿态嫌钱多,主要是我担心这些钱财我带不走,平白便宜了别人。”
萧云珩眸光闪动,想到承恩伯府几个当家人的嘴脸以及楚宁在承恩伯府的处境,心下了然:“阿宁是担心贵府的陪送?”
楚宁今日前来本就是为着拉助力的,对于萧云珩的上道,楚宁很是满意,赶紧打蛇随棍上:“实不相瞒,这也是我今日约你见面的主要原因。”
“我听说我家里只给三千两的陪送,注意,是总计只给三千两,其他的聘礼多少跟这无关。换言之,你们的聘礼有可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
‘咳咳咳’,饶是萧云珩再有思想准备,还是被楚宁这直白的话给惊了一惊。
一惊楚宁的坦率,一惊承恩伯府的无耻。
急忙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缓过之后,萧云珩才有些难以置信的反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楚宁肯定的点头:“千真万确。”
萧云珩定力不错,很快镇定了下来问道:“此事,阿宁的意思呢?”
楚宁恨恨道:“我是一文钱也不想留给他们。”
但见楚宁咬牙切齿,全然没有往日的沉稳大气的模样,萧云珩一时看得颇为新奇,忍不住抵唇轻笑了笑,轻咳一声给楚宁定心丸:“阿宁的意思我明了了。既然阿宁不愿,那就定不会便宜旁人。”
对于楚宁没把自己当外人的对话,萧云珩很是受用。
心情极为妥帖的给楚宁保证:“阿宁放心,此事我会办的妥妥的,保证阿宁出嫁之日十里红妆。”
楚宁郑重一拜:“多谢云珩。”
萧云珩起身十分俏皮风.流的斜侧身抱拳躬身给楚宁回了一个拱手礼。
见到这拱手礼,自觉今日一直作为两个合作伙伴见面坦荡交流的楚宁忽得有些赧然,如没记错,萧云珩给她行的应是夫妻对拜拱手礼。
这家伙,正说他正人君子呢,却也这么促狭。
楚宁瞥开眼只做未见,忽视掉隐隐发热的耳根,故作镇定的继续问话:“你,对我可有什么要求没有?”
初期合作,该是有来有往,总不好自己单方面问,单方面提要求的。
楚宁很是有合作精神的帮合作方问出了对自己的要求。
萧云珩顿了顿,着力看了楚宁两眼缓缓出声:“具体的暂时没想到。不过,我想,既然夫妻二人成婚,同心协力应是根本。此点,我想阿宁必然也是认同的吧?”
楚宁点头如捣蒜:“嗯嗯,你放心,你不负我,我定然不会负你。”
合作最重要的是忠心、信任,如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托付自己的后背。楚宁十分笃定的给对方保证。
萧云珩心陡然漏跳了一拍。
她说——她定然不会负我!
轻轻一句话,却仿似烙的人心头发烫。
萧云珩下意识的轻轻抚了抚胸口:“好,我知道了,阿宁。”
‘我也是。’三字萧云珩咽了回去,此时轻飘飘将这三字说出来,总是有种太过敷衍之感。
萧云珩不自觉的抚了抚自己腰间,腰间轻轻晃动的荷包提醒了他:“说来,我现在也正有事想要相求阿宁,我腰间这荷包太过陈旧了些,不知阿宁可能帮我绣一个?”
楚宁......
看着萧云珩腰间崭新耀眼的金丝荷包,楚宁不禁莞尔,这也叫陈旧?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也许真信了他的话。
不过,难得人家提要求,头还是自己主动提起的,自当满足。
不过一个荷包而已,即便是金丝绣线楚宁现在也做得起。
楚宁爽快的点了头:“好,我试着绣一个。”
“不过我手艺有限,只怕比不上你们家绣娘的手艺,届时你不嫌弃就好。”虽然答应了,但楚宁想着自己还在练习的绣花手艺,赶紧提前打了个补丁。
这样子毫不扭捏,朗然大气、鲜活的闺阁千金,真是越看越舒心。
萧云珩唇舌轻抵,向楚宁走近一步:“阿宁能给我就很高兴了,哪里能说得上嫌弃,阿宁,你如今这般甚好,我甚......只盼日后......”
萧云珩日后还未说出来,墨竹匆匆走了进来对着楚宁二人急急一礼:“楚大小姐,七少爷,钱远新钱公子登门来了。”
钱远新?
墨竹不说,楚宁差点都忘了这号人。
见自己一向稳重的大丫头竟如此急惶,萧云珩微微皱眉:“何事如此急惶?”
墨竹顾不上告罪,急忙道:“少爷,那钱远新他,他竟然带着礼兴登门说是今日也是来聘楚家小姐的。还有,他身边跟着的人是周贵妃的人。”
萧云珩浑身陡生戾气,心下暗骂,这承恩伯也忒无用了些,钱远新不是一直在他手里吗?怎么连个草包都看不住?
大意了,自己还是高估了承恩伯。
楚宁也是心惊不已,麻烦了,她真是高估自己那便宜爹了。这等时候,竟然能将钱远新这个炸药包放走?
一旁的萧云珩已然戾气横生:“无用的东西,竟由着这厮泼污水吗?”
“观海,你即刻去把人给我提过来,今日定要他有去无回。”敢当众砸他萧云珩的场子?得看有没有那个命。
至于韬光隐晦,隐秘行事,徐徐图之?对于钱远新这等阴沟里的老鼠哪里有这必要?
“等等,云珩,不必如此。”楚宁急忙叫住。
萧云珩霎时转身,幽深的黑眸黑沉的如同深潭一般紧紧盯着楚宁:“怎么?阿宁,时至今日你对他还心有不忍吗?”
①引用自曹植《七步诗》
②引用自《庄子.山木》
③引用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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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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