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破碎

沈恬屏住了呼吸,努力压住了胸腔的颤抖,朝他点点头,扯了扯嘴角一笑:“傅公子说的没错,你确实能,我信。但是请你放尊重点!我和谭宗明之间没你说的那么龌龊!”

傅怀琛大声笑着,看向一旁的人,指着沈恬的鼻尖道:“不龌龊,你就别跟人家睡完还收东西呀!你以为他能跟你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啊!”

萧卷连忙厉声打断了傅怀琛:“喝多了嘴没门儿的是吧?!”

说完就喊人将他拉走,末了回头看了眼眼睛通红的沈恬,迟疑了还是开口道:“抱歉沈恬,他喝多了,我替他给你道歉,回头我再让他给你道个歉,别往心里去。”

沈恬听着他的话,觉得有点可笑,原来他们觉得这些话,只需要一句道歉就解决了吗?

正要开口说话时,旁边传来傅怀琛剧烈地尖叫嘶吼声,就连dj台上的音乐都戛然而止,整个欲界的三楼瞬间鸦雀无声。

一声低沉地声音穿过人群:“酒喝多了就好好清醒一下。”

傅怀琛满头是血的倒在地上,谭宗明慢条斯理地拎起一瓶香槟倒在手上冲洗血迹。

萧卷闭着眼深吸了几口气,没有说话,只是吩咐助理看住欲界在场的所有人,不允许泄露任何今晚的事,说完他便直接开车带上傅怀琛去了医院。

黑暗的夜场瞬间灯火通明,桌面一片狼藉。

沈恬愣在了原地,看着他的动作,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优雅斯文,仿佛刚刚的事只是一个插曲。

谭宗明略过她,径直走向她身后的霍西禹,抬眸嘲讽道:“就这点本事还想逞英雄。好好跟你叔叔,霍齐铭,学习一下。”

话落便抬腿往外走。

沈恬看着他冷漠忽视的眼神,心不停地往下坠,喉咙发紧。所以说他回来了,今晚一直坐在旁边,傅怀琛说的那些话他也听到了是吗?

她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可能谭宗明本就是如此冷若冰霜的人,不为世事所动。她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过去能读懂他。

听着她因为他被恶语攻击,也只是冷眼旁观看戏,把最好的朋友打出血,还能做云淡风轻站在他一旁洗手。

她缓了好久绕开霍西禹,走回他们的卡座位置,拎起来包,拍了拍躺在沙发上昏睡的陆意涵,却没有任何反应,周围的人都悄悄地打量她,猜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今晚一起来的几个女生坐在那里,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沈恬扫了她们一眼,几个人尴尬地避开了她的眼神没有说话。

她攥紧了手里的包,吞咽了下有些干哑的喉咙。

霍西禹走过来,仿佛没听到傅怀琛那些话一样,一如既往地关心道:“陆意涵我找人送她,你要不要现在走沈恬,我送你?”

沈恬面色苍白,勉强地笑了一下:“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你送她们就行。”

霍西禹还想说些什么,看着她低垂的眼帘,始终还是没问出口,只是弯着嘴角笑着说:“好,你注意安全,她我保证安全送到!”

她实在笑不出来,声音旋荡在胸腔中:“对不起,今晚让你见笑了。”

霍西禹没说话,只是朝她浅浅一笑,便将她送到电梯口处,一如既往地眉眼含笑着和她摆摆手。

沈恬出了电梯后,门口站了几个人抬胳膊拦住了她:“抱歉,麻烦您配合我们检查一下手机。”

沈恬皱着眉看着几个身形高大拿着对讲机的保镖,下意识地拽紧了包后退了一步:“为什么要看我手机?你们好像没有权利查这些?!”

正在那几个人欲要说话时,时慈从外面走过来:“这位是谭先生的朋友,不需要检查。”

几个人听完后,连忙低头垂眉地向沈恬道歉,走到一边让开了堵住的门口,时慈看了她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沈小姐,谭总在车里等您。”

说完就转身朝门外停车场走去。

沈恬此刻有些狼狈,脸颊上干涸地泪痕胡乱粘着几根头发,黑色的轻纱薄裙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站在门外看着停在远处漆黑发亮的车,心里一颤,瞬间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窒闷到走路都轻飘飘的。

她站在离车门几米远的地方,密不透风的车窗隔绝着两个人,眼前好像有一层层薄雾,怎么也拨不开。

时慈站在一旁望了她一眼,倾身上前拉开了车门,低声道:“上车吧沈小姐。”

漆黑暗沉的车内,谭宗明一身黑衣融进夜色,合着眼半躺在后车座上,修长的腿叠搭在腿拖上,五指交叉着随意地搭在腹前,似乎并没有听见车门打开似的。

沈恬滚动了一下喉咙,看着车里的人,脸上察觉不出任何表情,身上却散发出一股低气压,笼罩整个车身,仿佛身处冷窖。

时慈见她还站在车门外发愣,抬腕做了个请的手势:“沈小姐。”

声音不大不小,语气没有声调,却似乎在提示着沈恬。

沈恬坐进去后,时慈会意地将车门关好,没有立即上车,而是站地远了些,候在外面。

她看到后失声地轻笑了一声,声音轻飘飘地好像空中漂浮地破碎羽毛:“跟在你身边的人,还真是眼观八方,四面玲珑。”

谭宗明听到后,讽刺地勾了勾唇,半眯起眼看着前方,缓缓吐字:“想说什么?”

沈恬侧过头去,看着他仍旧那副从容不迫的神情,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慌乱阵脚。

嗓子突然好像是被什么梗住,情绪有些崩溃,声音悬空的有些颤抖,轻声质问着:“谭宗明,你到底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他听到后,无声的清笑了一下,淡然地歪了一下头,懒散地微眯着眼看向她,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喝了几杯?一身酒气。”

沈恬听着他的话,不禁哑笑了:“你从来只问你想知道的,不在意别人说的话,谭宗明,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喜欢我什么?”

谭宗明的眉几乎只是微蹙了半秒便舒展,转回头去,嘴角轻嘬了一声道:“傅怀琛喝多了,醉话不必往心上放。”

沈恬听着她的回答有些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从容不迫的眼神,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她倏然把头转向窗外,视线却在一刹那间就模糊成一片,咬紧了下唇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唇:“我突然发现,他说的好像也没错…”

他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我说了,他的话你不需要多想。”

她转回头时,眼角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到嘴角,她却浑然不觉,麻木笑地起来:“那我们能在一起多久?”

“你也喝多了。”谭宗明眼神冷冽地厉声道。

她好像没听见一样又重复道:“我说,我们能在一起多久?等是多久?还是你根本就没想过以后?!”

“明天约了蒋家一起吃饭,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沈恬听着他漠然冷淡的声音,再也忍不住了,紧紧地捂着脸,恸哭起来,尖利的哭声好像刀子一样戳心,她竭力抑住哭声,肩膀一抖一抖地在搐动:“谭宗明,你别这样…你回答我…你是不是有要结婚的人…”汹涌的泪水从指尖流溢出来。

谭宗明看着她发抖的身体,紧紧地闭上了眼,心好像被刀重重地剜着,顷长的手指不禁攥紧到血管横肆,血液冰冷到寒意贯穿全身,他想过解释什么,胸腔却像被一块碎石狠狠地压住,喘不动气。

他压住了情绪,声音没有任何语调,缓缓道:“我没有要结婚的人,有些事,你还不清楚。但只要我在,我可以保你一生。”

沈恬嘴角掺着泪,抬头空洞地看着他,凄凉地咧起嘴唇笑起来:“保我一生?做你情人?谭宗明,我从来没有这么卑微过…我求求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要结婚的人?!”

“我说了,我没有要结婚的人,你冷静一点!”谭宗明有些烦躁地摸出一根烟,微微侧头点了火。

青烟徐徐地弥漫在低沉的空间里。

窗外的嘈杂声安静到死寂,狭窄密闭的黑暗中,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谭宗明突然想到什么,摇下车窗将未燃尽烟扔出了窗户。

沉默了半分,打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送她回永嘉路。”

沈恬看见沉重的车门被闷声合上,死寂地空间内,肩膀无声地颤抖着,咸咸的泪水在舌尖蔓延开来。

时慈发动了车,没有说话,将隔板悄然升起。

上海凌晨夜晚,四处灯火通明,照的黑色的车身程亮,冗长地车尾一点一点地融入车流。

谭宗明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渐渐连成一片的车灯,瞳孔微缩,全身的力气似被抽空,他仿佛走进了一片沼泽地,他越想拼命地挣扎出来,在黑暗中就越陷越深,他被这种沉重感压的喘不动气。

他紧紧地合上眼,灯光打在侧脸上,只是一瞬间反光出一抹亮光,便消失在黑夜里。

梅奥诊所

萧卷站在房间外,看着面前一脸疲容的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谭宗明抬眸看了眼门上的玻璃,语气平淡道:“怎么样了。”

“死不了,就是外伤。”

“那就行。”

萧卷听见他平静如水的回答不禁蹙眉:“你为了一个女人,对朋友下手,不觉得过了吗?”

谭宗明苦笑了一下,环着胳膊倚靠在医院的扶手上:“李晖那边收购计划书已经出来了,他既然没骨气,那就让他替李家收拾烂摊子。”

萧卷不禁有些替他担心道:“即便如此,傅延龙会对你有意见的宗明,你何必。”

“想爬得越高,扔的行囊就得越多,但我总得留住点什么,不然站的那么高有什么意思。”谭宗明扯唇笑了一下。

“我妈大概已经知道了,正警告我呢。”

萧卷愣了一秒:“周君瑶说的?”

谭宗明站的肩有些酸痛,立直了身子懒散地扭了一下脖子:“她?她怕是最要脸了。”

萧卷点点头赞同:“倒也是,不过…”他顿了顿,沉着嗓音道:“不像你家老爷子没空管你,你妈那里可不好对付,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也清楚周轶来现在给你铺路不过是为了日后给自家打算,要是让他知道了,那就不是小事了。”

谭宗明气定神闲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没打算怎么样。”

“你妈以往从来不管你那些风月事,你俩是干嘛了,让荣姨轻易不出山坐镇的人,都要亲自伸手了哈哈哈..”萧卷说着说着不由得打趣他。

谭宗明瞥了他一眼,没搭腔。

“拆线后可能会留点疤痕,到时候涂点祛疤药就行,不过头发长出来也看不见,没有大碍。”医生脱了手套,将帘子拉开走出来。

萧卷起身点头后,示意他出去,朝身后闭目养神的谭宗明招呼道:“走吧,看看咱谭公子的杰作怎么样了。”

傅怀琛酒醒的差不多了,头顶的局部麻药劲还没过去,半眯半醒地趴在床上,头发被剃干净了,一半裹着纱布一半露着缝合后的针线。

萧卷啧啧了两声,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腰:“怎么样,爽了吧?让你得罪谭宗明。”

傅怀琛嘴不利索地抽动着说:“谭宗明你是真敢下手,不怕我死在你手里,你别让我看着姓沈的和你掰了,我非弄死她!”

谭宗明挑了挑眉,牵拉着眼皮子,淡定又缓慢地打了个哈欠,舒意地看着床上的人,慢慢津津道:“那你就试试。”

萧卷用脚踢了一下床脚,痞笑着调笑道:“死性不改,收收你的大少爷脾气。”

傅怀琛气的歪嘴斜耳,大吼了一声,把外面的护士都惊过来,探头进来小心翼翼地说:“稍微小声点叫,病人都睡觉了。”

说完就关了门一溜烟跑了。

“沈小姐,到了。”

时慈将隔板降下来,侧头看向后坐。

沈恬头靠着窗户,眼神有些空洞,头发散乱着贴在脸颊上,听见声响后回过神来,往窗外看了一眼家门口,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麻烦了。”

时慈看着眼前碎的快要散架似的人,沉默了几秒还是缓缓地开口道:“我跟谭总很多年了,看得出他是真的在意您,但谭先生…有他的难处。”

沈恬正要打开车门的手停住了,轻轻一笑,将头发理了理掖回耳下,宛宛一笑着看向驾驶座的时慈:“知道有难处,从开始就别来搭理我。”

说完她拉开车门下了车,将门重重地关上,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

时慈只是看了眼走进去的人,便驱车离开了。

沈恬回到家时,陆意涵已经躺在床上打起了呼噜,她这副样子想也知道不敢回家,拿起电话一看,还真是霍西禹发来的消息,‘人送到你家了’

她看着手机仅剩的几格电,想起刚刚的那几幕,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和她今晚一样,没电了。

时慈说的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这一夜她几乎都没睡好,陆意涵的呼噜声伴着破碎的情绪反复出现在梦里,醒来时,眼下一片青,眼袋大了一圈。

她习惯性地摸起来手机,一条信息也没有,轻舒了一口气去卫生间洗脸。

回来时陆意涵已经靠在床上看起了手机,看见她进来,哈欠连天地说了声“早”。

沈恬一看到她就想起昨晚的事,恨恨地白了她一眼:“酒好喝吧!”

陆意涵嘟囔着“嗯”了一声,又抱着手机睡过去了。

沈恬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打算给爸爸打个电话。上次联系后,好久没有通话了,昨晚过后她突然很想爸爸。

但是一直无人接听。

正要再拨过去时,沈括来电亮了屏幕,她顺势一点,那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看新闻没?三亚一对情侣溺亡在海里,正是咱爸管辖的那片区。我给他打电话不通,刚秘书联系我,说他急性心肌炎住院了!我买了稍后的机票!”

沈恬瞬间慌了神,握紧电话的手在颤抖,怔了几秒道:“给我也买一张!”

沈括迟疑了一下:“你上课吧,我到了跟你视频。”

“你别废话!”

沈括顿了下:“行,那我赶紧再买一张,你收拾一下哈。”

……

夜晚抵达三亚市人民医院

沈父躺在病床上输着液,情况已经稳定,就是急火攻心现在没什么事了。他见儿女这般焦急跑来,两副担心的面孔落在沈学武心里,他眼眶不禁有些微红,轻轻环住小女儿,

“爸,你吓坏我了!”沈恬伴着哭腔有些哽咽。

沈学武安慰地抚了抚女儿后背,“没事啊,谁还没个头疼感冒呢。”

沈括见父亲没什么大碍,也是松了一口气,缓解气氛:“小鬼,你别哭哭啼啼啊。怎么连老沈的话都不信了,他说没事就是没事。”

沈学武抬头瞪了一眼儿子,“跟你妹妹就不会好好说话。另外,谁跟你俩说的我的事啊。”

沈学武转头看了眼秘书,秘书讪讪地紧张道:“沈局,是沈先生打电话问的我。”

沈括吊儿郎当的倚在窗台边,解释道:“网络时代了沈局,谁都不用说。”说着,他惦了惦手里的手机。

沈恬无心东扯西扯,缓了缓神问道:“像这种意外死亡事故是不是要牵扯到管辖区的工作人员啊?”

“分情况吧,有些情况会有牵扯,有些时候需要游客个人承担。”沈括解释完又转头看向父亲。

沈学武默了半秒,沉静道:“这次的事不归市里管,是省里检查组派人下来调查的,信息保密,我也不方便多说。”

“那是调查什么?”沈恬没太听懂,还是不免担心追问着。

沈学武有点犹豫,还是含糊其辞道:“具体还在调查,我去年刚调过来,其实这种事每年都有的,这次调查不是关于溺水的事…”

“对,我们俩职业都得保密,你就别刨根问底了。只可惜这对情侣,阿弥陀佛,以后去海边玩一定要注意安全。”沈括感慨着。

沈恬深了口气,也在心里默念了句阿弥陀佛。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到窗边,眺望远处的海,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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