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也不是非谁不可

三月中旬,每隔五年一次的会议正在电视上进行实时直播。

新闻播出时,沈恬已经回老家陪父亲过完春节,回到了上海,研究生面试成绩也出来了,但她在犹豫,有个想法时不时从心里冒出来。所以,直到六月前的工作都婉拒了,为下一步做打算。

假期一结束学校就人满为患,她握着录取通知书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路上意外的碰到了霍西禹和一个拎着公文包的男人从办公楼出来。他自然看到了她,跟一旁人的打了个招呼,那人先离去。

“刚从深圳回来?”

“嗯,来亲戚单位办点事。”他视线落到她手上的通知书,“就说你没问题吧,正好中午了,走,请你吃食堂庆祝一下。”

“好啊。”沈恬笑笑应下。

两个人沿着步行道,慢悠悠地走着。望着远处操场上的一批应届生,身穿学士服,摆着各种搞怪pose,正在拍摄毕业大照。她脑海中回想起那句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要回华威了吧?”她问道。

霍西禹摘了一侧的蓝牙耳机,塞进充电壳中:“不是,这次去美国。”

沈恬倒挺意外,侧头看向他:“我还以为你说的打道回府是回英国呢。”

霍西禹笑笑:“家里安排的,去哪不都一样。你确定在这读研了?”

“我吗?差不多吧。”沈恬点点头。

他又开玩笑似的说:“要不你跟我去美国吧?”

沈恬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即笑道:“开什么玩笑。”

霍西禹看她的反应,觉得挺真实,解释说:“不是考研,是出国读书。”

又要出国吗?沈恬顿了一下。

“就是给个建议,看你自己,现在国内就业门槛高,有个研究生学历傍身是个好事,我爸公司不如我小叔叔的大,里面也全是博士海归,国内不少人都说国外除了常青藤都是野鸡大学,实际上只要不是很差,大公司很认可的。这点你应该知道的…”霍西禹絮絮叨叨了一会,觉得自己说的话题有点没趣,问道:“最近陆意涵呢?”

“她?”沈恬笑着从兜里拿出手机,翻开一个照片放在他面前:“她发我的定妆照,拍网剧去了,女一,我都没想到。”

“呦。”霍西禹接过来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是签公司了?”

沈恬神秘一笑:“不是,带资进组。”

之前她的话一语成谶,陆意涵终是凭借着长相和父亲的资本,正式踏入了娱乐圈。因为她奶奶到底还是心疼孙女,让自己儿子掏了几百万投给这部剧,女一顺理成章拿到手,因为很多新生代小花都是从拍网剧开始,后面慢慢增加曝光和知名度,效果也显著。

走到食堂门前,饭点人格外多,饿着肚子在冷风里吹久了,饭菜的热乎气比暖气还让人舒服,沈恬接过来手机才意识到自己没有饭卡,不禁有点窘迫。

霍西禹扬了一下手里的教职工卡:“你点什么,说好的我请。”

两个人排着队一人买了一份兰州拉面,味道还算正宗,但是牛肉量绝对比外面餐馆给的多,五片飘在面上。

沈恬特意嘱咐多加一点香菜和香葱,她喜欢。

坐在热热闹闹的食堂里,周遭的学生们聊的热火朝天,兴致高昂地商量晚上要不要去新天地蹦迪,连A卡的钱都算出来了。

只有他俩在认真吃饭,她吸着面条,但声音太大她听的很清楚。只感叹夜店酒吧,都是纸醉金迷买醉的地儿,适合孤独寂寞的伤心人去。她那次的经历可不想再回想了。

“最近看新闻了?”霍西禹不饿,随便应付了两口就放了筷子:“他父亲正式任职了。”

沈恬听的疑惑,大脑思索了一圈,抬头说:“哪个新闻?”

最近全国人民,都在关注这件事,霍西禹报了个名,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但是没看过,一是没空,其次是这种时政热点实在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扯不上关系。

她问:“所以你说的是谁父亲?”

那好奇的表情全然是不清楚他在说什么,霍西禹也了然于心了,但是又拿不准这两人关系是断了才不关心的,还是她根本不知道谭宗明家里干嘛的。

沈恬也的确不知道他家里是干嘛的,只听包奕凡说过谭家家族庞大他曾祖父是船王,工作那会知道晟煊是三盛旗下的,她还试着在网上查过他的词条,只寥寥几篇无关紧要的报道,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

霍西禹见此状,找了个借口,想试探一下:“上回倪卡向我打听你来着。”

不过这是半借口,因为倪卡真对沈恬有点兴趣,也确实问过话。

“打听我干嘛?”沈恬把碗里的面挑干净吃光擦了擦嘴,端着盘子起身。

霍西禹也一道跟她往放碗盘的地方走去。

“她不是喜欢女孩吗。”

沈恬早忘了这么一茬,没觉得这问题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接着说道:“问我,你有没有对象,我当时就跟她说,人家有男朋友,少搞些有的没的。”

“倪卡这人就这样,看着美女都得问两句。”

这话里的调侃,让人难以察觉到其它意思,霍西禹末了那句话更是带着开玩笑的腔调,沈恬自然没意识到,只觉得这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挺精彩。

能被女孩喜欢,她怎么着也没想到。

光看倪卡的朋友圈,她这种风格,拿捏一个人不在话下,尼古丁、酒精和超跑,还有她为艺术着迷疯狂的本身。

样样要命。

不过有男朋友吗?这话她后知后觉,自打元旦以来,谭宗明后续又提了一嘴,春节前就要去香港后,便再没了信儿。

不知道去了没有,也不清楚是不是已经去过又回哪了,北京还是上海?

反正两个人的关系就一直这么温水煮青蛙似的维持着,不过与其说之前是热烈的,不如说那是他的新鲜感罢了,所以对她毫不吝啬的表达,兴致盎然的付出。

说到底,热恋期过后也不是非谁不可。

‘他有他的一马平川,我有我的山丘沟壑。’

不过这句话是她在心底默默说的。

“你的朋友还什么样的都有,不过都挺好的,尤其是倪卡相处起来特舒服。”这句话是她发自内心的感概。

同样是富二代,萧卷还有傅怀琛这帮人绝不会跟你坦诚相待,同一个酒桌可以,但同一个牌桌,没门。

霍西禹“啧”了一声,幽幽道:“看来你俩彼此印象都不错。”

沈恬笑出声来:“我对女孩格外优待,要是以后她成了服装设计师,我一定支持!”

“她还真有自己的品牌。”霍西禹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一串英文,把弹出来的第一条信息点开拿给她看:“别看这人天天泡在酒吧夜场玩的昼夜颠倒,在艺术这方面,绝对有天赋。”

“所以倪老板这个称呼,就这么来的,她伦敦家底下的车库里,排排豪车,一半是她自己赚来的。”

她一边听着霍西禹的话,一边接过来看。

官网页面里的普通基础款价格都近w,主攻海外市场,目前只在港澳设门店,沈恬不由得在内心感慨这姑娘在同龄人中,绝对算得上翘楚。

大部人一生平庸,可有些人玩着就把人生造就的光鲜闪耀。

这一点,她还是有点羡慕的。

但沈恬诚恳地说:“那我以后努力赚钱给她捧场!”

“成,我替你转告她。”

分开后,沈恬自己开车回了家。

七月初,晌午下起一场毛毛雨,窗外的薄雾消散,骄阳穿过玻璃,将树影投在走廊的过道上。

沈恬从校园出来,沈括和莹莹在门口等她,几个人去北遇映画取他俩的婚纱照。后又约上欢乐颂的姐妹们来家里吃火锅,都是一对对的,沈恬倒也不觉得孤单,她都习惯了,安迪和包奕凡现在美国待产,赶不回来参加小蚯蚓的婚礼,但送了份大礼,都赶上她几年薪水了。

气氛愈来愈热烈,大家也喝的越来越high,你一句我一句中,关雎尔敏感的察觉到了沈恬和谭宗明现在的状态。她和谢滨都要结婚了,当初那点不甘早就放下了。趁着邱莹莹起身,她座到沈恬旁边,有意无意的提到了,去年沈括因办案不利被停职,后面是严先生托关系帮忙处理的,没过多久就被调到了包奕凡老家南通,还升了警衔。有一晚谢滨和沈括在家中喝酒,酒过三巡,这话便被她听到了。沈括的确是替谢滨担了点事,里面很复杂,一切都是从曲筱潇调查谢滨开始…如果不是沈括,谢滨这会已经从刑警降为片警了。

关雎尔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只想给雅加达那次的事做个弥补,让她明白谭宗明是在乎她的。

沈恬起身走回卧室,思绪穿插在那些话里,内啡肽下平静的期待感忽然松弛下来,精神乏了,心情像下雨的天空,灰蒙蒙的,她讲不出来的话都闷在心里,疲惫感慢慢席卷整个身子。

良久,她拿起床上的电话走到阳台边,拨了过去,时慈压低了声音询问道:“沈小姐?”

“是我时慈。”阳台的风灌了进来,她撩起吹乱的头发,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时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人,正全神贯注的和律师沟通,注意力显然不在这边,径直起身走到外面才说话:“是有什么事情吗沈小姐,还是?”

最后两个字顿了一下,留给她回答。

沈恬恍恍惚惚地眨了下眼,眼底浮上一片黄昏光景,“他在忙吧,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电话那头略一迟疑,半天才传来声:“谭先生最近的确忙,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这样。”她顿了几秒又问:“他在上海吗?”

“不在的。”

问题回答的很直接也很隐蔽,没打算告诉她具体在哪。

她也知礼数,没再问下去。

电话安静了几秒,显然是在等着她继续说话。

“我就是想跟他说声谢谢,我哥哥的事。”

时慈说:“好的,我替您转达。”

“那没别的事了。”沈恬没再说话,那边也只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风带来细细沙尘,她抬头看见窗帘在风里飘荡,带倒阳台上的塑料水瓶,水哗啦一声流淌而出,正巧灌在了铃兰花上。

尖沙咀的星光大道望下去,入夜后的维港,内透的写字楼层层叠落,与蜿蜒的海岸线灯火辉映。

邮轮的鸣笛声响应着海面上空一簇簇的烟花。

谭宗明却没有**欣赏这些夜景。

时慈回去后,闭口没提这件事,他不想谭总在这紧要关头时分心,有序地配合完所有的工作。

凌晨两点一过,人渐渐走空了,诺大的会客室就剩他们俩人,时慈把东西规整完毕了,衣服也取了新的回来,才把刚刚那事说出来。

最后说:“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

房间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暗不明,谭宗明站在窗前听完了他简单的陈述,心底一笑,哪有不透风的墙。

直到手里的杯子凉透了他才出声:“这么久没联系,也不说点别的。”

时慈站在一旁,目光一沉,没再说话。

谭宗明躺在沙发上,阖着眼想这些日子经历的事。

调查过程的风向开始不对时,偏偏卡在了三月这种重要的节骨眼上,为了规避风险,他直接飞了香港,一待就是几个月,等着京里那边尘埃落定后,这边的结果也出来了。

如他所想,萧卷拿他账户走的资金中间走了无数个公司,最终流往了西港,还有不少其它边缘产业,每一个都是坑,等上面主动查下来,哪个都足够他栽进去。

这些年,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干净,但他有底线,从不触碰不该玩的,可他还是没防住一条船上的人。

沪谈会当年解散时,已经经历过一次大波动,这次扛不扛得过去,他自己都难说了。

沈恬自那通电话后,不久便回了老家,忙哥哥的婚礼。

谭宗明也一直没再回复。

婚礼结束的第二天,她意外的接到了齐芯的电话,那会她正坐在餐桌前和父亲吃完饭,客厅里电视机上正放着新闻联播。

在卧室里接听了之后,齐芯在电话那头笑着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她打开了灯,坐在窗边:“没忙什么,我最近在老家里。”

齐芯有点惊讶:“我前段时间刚回国,还想着请你来喝杯茶呢,没想到你走了啊。”

“真有点不赶巧了。”她笑笑。

沈恬知道这通电话的意义绝不是为了跟她寒暄,她们关系没到这么好的地步,也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或者说没有谭宗明这个人在中间周转,他这些朋友也不会多留意她,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聊了有十几分钟,齐芯把话题一直绕在读书这个问题上,从大学的事说到留学,倒是有了些共同话题。

那天聊到最后,齐芯只是在最后询问她过几天会回上海吗。

没得到她确切的答案后,也没再说别的,这通电话就这么结束了。

海滨城市的夏天海边还是如旧,游客顶着烈日踩海水。

沈恬陪着父亲去爬山时,看到山上正在修建寺庙,青砖红瓦从繁茂的树丛间钻出。

可惜暂未开放,游人止步。

下山沈父走在前面,沈恬慢吞吞地跟着,看见父亲浓密乌黑的发丝间,多了好多白发,细细地藏在发根处,鼻尖有点酸涩,自打母亲出事后,他一直扮演着她人生最重要的两个角色。

忙忙碌碌这一生,没有为自己活,怎么会不累。

年少不觉得五十这个岁数可怕,可用年过半百来形容时,只觉得时间在岁月里争分夺秒的流失。

上海再好,抵不过北方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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