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腐霜花(10)

剩到最后连同越曦在内的三个人,各怀鬼胎,都心知对方不是省油的灯。

越曦再着分化的招数,只会令旁人更为警惕,起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他拿捏住匈奴王子顽劣的本性,用突厥语道:“只是角逐太过单一无趣,不如玩点新花样?”

小王子一听这外族人能把本族语言说的如此流畅,手下也立刻介绍这位便是被掳掠回来的使臣,只是丢了文书和官印,无法得知真假。

小王子见他的体型在这几人中最为清瘦,还活那么久,问他:“你要怎么玩?”

“玩活靶子,给其中两个人头上放一个苹果,让第三个人在一定距离外射箭,射中苹果为胜,射不中为败,以此轮流射箭,轮流为活靶,最后看谁射中的最多。”

小王子哈哈一笑,“是有趣,要是把人射死了怎么办?”

“风险也是无可避免的。”

看的就是刺激和心跳。

只是由谁先为执弓人,匈奴让他们自行决定。

另外两个人根本听不懂突厥语,在貌似叽喳嘈乱的鸟语,且于匈奴人的残忍笑容与越曦的云淡风轻之间犹疑。

越曦与二人细说匈奴人要玩射活靶,他求情了也无济于事,匈奴人根本不听他的话,所以眼下他们几个内部团结,才有可能博得一条出路。

在得知这二人不会箭术,越曦说只要三人两次都射偏,无胜无败的情况下,匈奴人也得按结果放人走,这才是共赢。

想想在家等待的一家老小,抑或是灭门之仇只待来日投军从戎,留得青山在,得以报仇归。

而他可以先打样,做事分寸牢靠,让匈奴人放松点警惕。

等到越曦将弓箭握在手,绷紧弓弦,对准远处人头上的果子,两个“靶”在桎梏下不得乱动,两腿打着寒颤,双眼还在巴巴看着越曦手上的羽箭。

匈奴小王子看得津津有味,已经喝下三杯美味的果酒。

越曦弓箭轻微一偏,羽箭便射穿了一人的额头,他心里笑骂这些个愚蠢,匈奴人会信守承诺?而武器在他手,他为执戈,便是掌握他人生死的权利。

另一人看着同伴倒下的瞬间,疑惑惊骇的眼睛瞪得老大,尿液不觉浸湿有好几个洞的烂裤子,恍惚中又明白他们被这个死小子给玩弄了。

他想要跑,在匈奴人大刀折下的一刻,越曦先一步射穿了他的喉咙。

越曦会射箭,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他样样精通。

匈奴小王子看出他是故意,又有些不解,“你怎的把他们都杀了?”

越曦不紧不慢回答:“既然他们无法再起来射箭,我全都射偏了,也是我赢了。”

匈奴人这才明白他的意图,不由面面相觑。

小王子觉得这南冠人聪明到可怕,留着也是个祸患,想把他宰了,但他的手下依旧眼馋扶风朝的粮草,恳求他们的王子手下留情,王子被弄得烦了,把越曦这个烫手山芋果真留给他们处置。

越曦倒也不惊讶,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活下去的赢面会比较大,毕竟没人会撂着到手的好处,哪怕在角逐的时候,他要因此丧命,也笃定那些人会不管不顾冲进圈里将他保下。

只是越曦从不喜欢把自己的命放在赌桌上,交付在任何人手中,这场角逐他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稳步进行。

等回到扶风王朝的土地,他有必要再来报今日之仇。

宁修默默看完全过程,垂眸一地的尸首,内心万言难鸣,这就是他的手段,步步为营不及他三分。

想当初被困在圈中,她要面对同族厮杀,甚至其中还有她的袍泽,于是不得已投其所好,承诺匈奴人可以用俘虏换粮草,但倘若其中任一俘虏被他们虐杀,承诺将无效。

圈中所有军民都是扶风王朝的子民,他们同生共死,那一刻,竟教困境中来自山河四方的扶风人团结在一起。

匈奴人要求宁修拿出信物作保,宁修拿出太师玉牌让匈奴人去军前谈条件。

扶风的几个将官拿着玉牌研究了会,玉牌为真,但宁太师的两个儿子都为本朝文官,这个宁修按年纪,大家心领神会,定然是太师的亲闺女。

女扮男装来从军,这宁修开国而来史无先例。

将官们一个头两个大,天子之师不敢得罪,一边派人遣回京中报信太师府,一边按照匈奴人的条件以物换人。

宁修带着俘虏们如数归来,但她女人的身份暴露,再也不能留在营中,在宁府遣人来接之前,一人一马先行上路。

也许人生往后走的路,才是她所能抓的住的。

当匈奴人押着越曦往阵前交换的时候,扶风军的定远将军率先认出这是卫国公世子,自然耽搁不得。

宁修看着交换水到渠成,匈奴人开始放人,越曦骑着匈奴人给的马从敌方阵营驶向己方阵营。

“嗖”得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出,射到了越曦的马腿上。

幻境失控了,宁修看到匈奴的小王子不知何时从后方转到前线,正对着越曦张弓搭箭,而这第二发箭是对准了越曦的身躯。

宁修赶紧收回了幻境,而因马儿吃痛而狂奔的越曦猝不及防摔下了马背,甫一抬头又是原来的城景。

他没摔伤,还能起身走动,神色像是几分迷茫,几分明了。

宁修正欲悄无声息往回走,脚步却顿住,原因无他,原本的白昼却忽而扭转至黑夜,周边的人和景忽明忽暗,一整个时空错乱,难道这是境中境失控的根本原因?

*

韩明昱御剑飞行前往雍府,才行一半,黑夜突如而至,把她给震住了,她试图从高空往下看,人间之地尚有些灯火,只是地表格局变了许多,比如几个城门竟跑到了中央,一些市集民居反被挤压到了边缘。

韩明昱用通讯符定位到师兄的位置,而正下方却是一道城门。

看到了谢衡羽和纸皇帝,韩明昱才心安了些,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这里本来是雍府。”

原来谢衡羽将国君带到雍府,他们踏入府内的瞬间,画中境不断位移。

韩明昱推算时间,此刻应是寅时,虽为黑夜,但离天亮也不远了。

城楼上站着一个人,韩明昱抬头望去隐约瞧见他怀里还有个死物,一动不动,似乎是一具小小的尸体。

城楼下站着一大堆士兵,将城门包围的水泄不通,他们手持长戈,只冷眼仰视上首,却迟迟没有登高进攻。

明明他们只要一拥而上,便能结果那手无寸铁之人性命。

韩明昱显然发现了这点,逼问纸皇帝。

“孤要的是卿自裁,以死谢罪,不然何以让臣民信服。”

韩明昱不由冷笑,“那你可知,齐国臣民从始至终都知道雍君叛国的罪名都是你强安上去的,君子死节,他们还为雍君修建庙宇,哪里还指望你这懦弱的小人?”

他仿佛被韩明昱的话扼住咽喉,又说不得半个字。

此时韩明昱和谢衡羽已经知道城门上之人,正是雍君。

下方为首的近臣却一板一眼,朝雍君道:“御史大人,陛下已经万分仁慈,保留你全尸,让大人你体面下葬。何故要唱这么一出,让我们这些下臣难办。”

雍君言辞凛冽,“我要见陛下,陛下不肯来,我绝不赴死。”

原本这一出逼君自裁的场面,国君是不会露面的,但现在韩明昱用剑抵住纸皇帝的腰间,威胁道:“去把这些人撤了,再将雍君从城楼上劝下来,给他正名,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纸皇帝受迫于韩明昱的威慑,颤巍巍地答应了。

当国君突然就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近臣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幻觉,揉了几遍眼眶,他欲跑到国君身边服侍,被国君挥手教人屏退。

虽不知天子用意,他们还是迅速照做了。

雍君扶着石墙栏杆质问国君,“陛下,臣没有通敌叛国,臣这一辈子都对得起齐国百姓。”

纸皇帝心中有愧,“孤知道,卿下来可好?”

“陛下,你欠我一府上下三百七十二口一个交代,他们也有亲人,甚至自己还是个孩子,你为何如此铁石心肠,要杀要剐冲我一个人来啊,他们有什么罪过,要死在莫须有的斗争之下!”

“孤怕……”

怕什么?

若是叛国罪,合当诛九族,满门覆灭。

纸皇帝掩面哭泣,忽而垂下双袖,韩明昱惊愕发现,他的五官开始脱落,却还能发出刺耳的大笑,“罪人,罪人,你们都是罪人,投敌叛国,罪恶昭著,可杀,当杀,该杀,杀杀杀……”

韩明昱完全控制不了纸皇帝的疯癫,朝他身上扎了几下,他不觉疼痛,手舞足蹈地在地上狂跳。

卫兵涌过来,企图阻止韩明昱,却被韩明昱用灵力震飞。

站在高处的雍君反倒跟着笑了两声,“臣下该死,今来谢罪,望君上的大好河山连绵万年。”

他抱着尸首从城楼坠落,谢衡羽飞身而上,试图接住他。

韩明昱也快疯了,一挥剑,结束了纸皇帝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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