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学五年级预备上早晚自习开始,我便养成了准时睁眼的好习惯,作为寝室甚至班上最早起的,习惯和记录一直延续到初一初二,可自从进入初三,却被一个男生轻易打破,这个男生叫,季宇川,额前碎碎的刘海,上身从来都是纯白衬衣或风衣搭配黑长裤,当盛夏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美好安宁的脸庞上时,那便是我的目光所摄及之处。
这是每天我们独处那短暂的五分钟,即使只是相隔一米,却从未说过一句话,但我知道,就这样的五分钟,足以带给我无尽欢喜与惆怅。
轻轻的一瞥,在我回头的那一刹那,我清晰的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舒云葭,这个男孩不会仅仅是匆匆掠过你生命的路人,你的心,将终生为他不得安宁。
课间里,我正赶着语文作业,桌下传来源源不断的动静声,终于——“哐当”一声,后座的游本华得逞的大笑。
果然,从初三开学因为换座的关系太平了没多久,这个闲的蛋疼没事找事的游本华又来作妖。
我45度俯视地面,瞪大了眼:“你有病啊?忘吃药了吧!”
这么大的声音,着实吓坏了周围几个同学,尤其是季宇川,一脸不屑的盯着我,似是打扰到他了,十分不悦。
当缩头乌龟当的够久,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怒火在胸中翻腾,如同压力过大,马上就要爆炸的锅炉一样:“有意见吗?有意见给我憋着!”没错,我居然在对着右边的季宇川发火,头一次的鼓起勇气,却不是告白。可凭什么,明明她受委屈了,还要遭受旁人的白眼?这公平吗?
只见季宇川顿时一脸懵逼,良久后方才回了我一个诡异的眼神,字字珠玑:“我看你是真的有病!”
“呵呵我是有病……”我苦笑着,一旁的游本华愈发猖狂,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拿起一本超厚英文词典往我头上猛的一砸,恶狠狠的说道:“她本来就病的不清,别以为我无事生非,舒云葭,这是你自找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私底下经常跟别人嚼舌根说我坏话。”
“那是你自找的才对,敢做还怕被人知道吗?”突如其来的疼痛感彻底引发了我心中的怒火,就这样注视着他恨得牙根直发麻,刚想还击,却在邹青青闻势而来的那一刹下意识佯装无辜。那一砸虽然力道重却还不至于受伤,而我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故意抱头哭泣,装作无比痛苦状。
或许我这个一旦受伤会下意识放大痛苦,表现出极其虚弱无助的模样以此引发众人同情的习惯便是来自这吧。
没想到果然有效果,邹青青挡在我面前重重推了游本华一把,估计是怕引发众乱,只是撂下一句狠话:“你公然把她打伤是要承担后果的,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带她去医院诊治,顺便还去告个状,你就等着吧!”
“有本事就去告啊,老子我不在乎!”游本华眉梢一挑,脸已经臭得连下水道都不如了,只是咬牙切齿道。
“你头很疼吗?”邹青青对着我放缓了声线,见我面色稍缓,急忙拉我去班主任办公室。
他只是被班主任好好教育了一番也就不了了之,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早已不是一天两天,几乎全校老师都心知肚明,因此也没太在意。这件事之后游本华并不罢休,因此在班上形成了两派,除了跟他一同将我视为异类的,另一派女生是支持同情我这个弱者而反感他的,但终究只是暂时的,她们惯会见风使舵,没过多久又纷纷倒向他的阵营巴巴去接近他,毕竟在同班,终究不会为我而弄的渔死网破。
这些都再正常不过了,真正怪异的是,游本华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性子,我早已习惯了。
他这个人是个暴力狂,又脸皮厚十分欠抽,有事儿没事儿就找个好欺负的女生捉弄一下全当好玩,但不记仇,天大的事儿,转眼间就能忘了。我应该算全校最了解他的人了,同班三年,两年都是前后座。
我们的矛盾源于我的一个怪癖,初一那会儿刚分班,我坐在他后座,上课时不时将脚伸到他椅子下,也不知对他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反正结果就是他气冲冲地指着我鼻子骂道:“舒云葭,老子记住你了,等着瞧,我会让你初中这三年难忘到极点!”
他做到了,轻则踢凳子,掀桌子扔书,重则在我迈步时故意挡在教室门口绊倒我或是当着全班人的面故意用脚踢我,这些倒也算不上严重,或许是怕招惹上麻烦,毕竟有方嘉豪前车之鉴,他这欺负掌握的有分寸,倒是不像那个方嘉豪一般,竟然笑嘻嘻的在广大男生面前公然拿钉子一根根钉伤我的后背,我索性就木然坐着埋头,任他肆意折磨,无半点反抗之力,默默忍受袭来的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虽然因为玩得过火,他被学校开除,却成为了我至今难堪回首的记忆。
这会儿,游本华笑嘻嘻的坐在我对面,我继续视而不见,只顾着低头看题。
“喂,舒云葭!”他笑眯眯的盯着我,径自把我的作业推到一边。
我重新夺回作业,依旧一言不发。
游本华继续原样,见我要喝水,连忙把水递上,见我要拿笔又从我的笔盒中抽出一支还问道“这个可以吗?”一旁的季宇川见此情景嫌恶的别过了头。
“你想干嘛到底?”我终于开口。
“放心吧,这次绝对不是找你麻烦。”接着嘴边勾起一笑,“借你的英语作业抄抄呗,还有今天晚上的英语测试也给我瞄一眼!”
“给你!”早就料到了,之前那无数次都是这样过来的,这家伙脸皮厚的让众多人嫌弃。
“谢了!”作业一到手他便巴巴的走了。
不知怎的,我下意识看向右边的季宇川,见他正在唱着什么,过会儿才隐约听清楚是那首《有形的翅膀》,一听到这熟悉的旋律,我竟不自觉伤感了起来。
因为,我们俩相识,正是因为这首歌。
如今昔日的交情不在,歌声仍回荡着。
我知道,这次意外把他惹怒,他对我只会多一份厌恶,怕是以后都很难和他搭上话。
对音乐一向敏感热爱的我,每次听见跑调的唱法便会下意识去纠正,包括这次也是,而这样的纠正却引来了季宇川更多不满,直接怒关歌词本。
那天上午正上着自习,有同学走到我座位边敲了敲我的桌子,轻声道:“舒云葭,你妈妈来了!”
我怔了怔,目光转向窗外,见母亲在向我招手,眼里微微蕴了笑。
“谢谢您大老远跑来给我送衣服。”
“我来这找你叔叔有点事儿,顺便来一趟,对了,游本华又坐哪去了?”一来母亲目光便一直寻着他,毕竟不坐在我前后座,难找。邓新媛女士很擅长讲大道理,之前每次来找我第一时间就是“问候”游本华,殊不知物极必反,然后游本华梗着脖子警告我一番:“你要是以后再找你妈来别怪我不客气!”
“那个,这是干嘛呢?”我连忙阻止道。
像是早就意识到会发生,教室里一群人的眼里闪着幽光,俨然一副看戏的神情。
“他一直不收手你就由着他?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懦弱的女儿?”母亲大人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拉开我,最终还是找了他麻烦……
现在看来,虽然当时极度痛恨游本华,却总是觉得,相比起他的反复无常,更无法忍受的应该是季宇川的冷漠无情,因为游本华只是年龄小不懂事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做出一些无厘头又冲动的事,只要稍加引导还是能回归正轨的,而确实,如今的游本华已不似当年那么荒唐,倒还在进了初中二班微信群后主动加我,向我诚恳道歉。
而季宇川却是一如既往的将我视做仇敌,除却那次□□上的薄情寡义,微信更是直接将我拉黑,实在难以原谅。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入住我的心久久难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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