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连夜晚也不在平静。

明日在书桌上练习书法，狂乱的心却无法宁静，今日他已经知道了二十几年前那场宫变的始末。心里对欧阳飞鹰的不耻，对朋友的愧疚，还有对欧阳盈盈和臭豆腐的担心，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搞得他快要崩溃。

平常能够练字静心，如今字迹工整，心却依旧很乱，难以疏解。

飞飞看着他，她大概能猜到他是为什么如此烦躁。明日从小到大心思沉稳，遇事波澜不惊，很少有这种时候。

不过她除了静静的看着，也不能做什么？情绪这种事情，只能靠自己排解。

飞飞不愿打扰他，在他身后找了几本书，去到远一点的地方看。

手上的这本奇神志异，越看越有意思。里面记载的东西虽然天马行空，可她大多数都听闻过，越看越有兴趣。

再翻过，眼神却突然顿住。这是一篇关于魂玉的由来，她仔仔细细看了两遍，不错过一字。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很久了，可她现在又算什么呢？有意识，能说话，可这些只是明日能看到。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成了一抹幽魂。只是这书中记载与她的情况又大不相同，她能肯定的是，她确实是死亡之后的幽魂无意间困于玉佩，可是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灵魂一说？在此之前，她是从来不信的，直到她再次出现在人前，她一直以为之前的浑浑噩噩不过是南柯一梦，可如今，却是久久不愿消散的幽魂？

那是什么让她存于世间这么久呢？她隐约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她的意识很淡。随着宋离到处云游，宋离每日为她送念心经，全部都是往生咒，时间越久，她的意识就越清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她再次垂眸于书上，上面书写魂有执念，所以久久徘徊，不愿离去。可她哪有什么执念呢？当时她飞奔过去，挡住那支箭，她分明是抱有必死的决心，她想死啊，对于这世间再无任何留恋。

所以，是宋离的执念，阴差阳错将她存于世间。宋离，你何至于此？心里酸涩难忍，记忆里的有些人已经褪色，甚至面容模糊不清，可这一刹那，来张充满朝气的脸庞，却是如此清晰。

他温柔的眸光里满眼都是她，他抬手想要牵住她，“飞飞，跟我走。”

泪水决堤，从她的脸庞划过，晶莹剔透，落在纸上，却没有一点湿痕。明明划过脸庞的凉意还在，她用指腹轻点泪痕，指间是晶莹的泪水，她能看见，将它抹在纸上，却留不下任何痕迹。她已经死了，死了100多年，如今，她只是一抹幽魂而已。连为他伤心大哭一场都做不到，宋离啊宋离，不值得啊，一颗注定得不到回应的真心，是怎样的爱恋才叫他执念如此深沉？

飞飞的哭泣是无声的，整个人身上萦绕着悲伤。

明日心里的烦躁渐渐得到疏解，抬眸没发现飞飞的身影，离他远处的榻上有一摞书，整整齐齐的码着。

欧阳盈盈被禁足了，少女思念着恋人，猛然间被关起来，怎么受得了？欧阳飞鹰禁止她出皇宫，可她到国师府却是他默许的，兄妹俩亲近他不会阻止。

“大哥，你说臭豆腐他怎么还不来找我啊，我好久都没见他了。”欧阳盈盈蹲在明日跟前，喋喋不休。

“盈盈，再相爱的两个人，也不能时时刻刻粘在一起，更何况……”明日看着娇憨的妹妹，欲言又止。

“是啊，爹爹是他的杀父仇人，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是喜欢他。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难道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吗？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吗？”欧阳盈盈眉头微皱，眼睛里面蓄起了泪水。

“你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就算臭豆腐不追究杀父之仇，你们俩也走不到一起。”明日看着她语重心长，这个妹妹被保护的太好了，看待所有的事情都那么简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臭豆腐为了盈盈放弃报仇，可欧阳飞鹰会放过臭豆腐吗？以欧阳飞鹰的为人来说，根本不会。

“大哥，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净泼我冷水。我这就去求爹爹，爹爹他那么疼我，一定可以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说着带着她的丫鬟小喜又回皇宫去了，整个人风风火火的，天大的事情，在她嘴里好像都能顺息办到。

果然是被宠坏了，被疼爱的人总能恃宠而娇，这样也挺好的，在这场风波里，唯一没被波及到的好像就只有他这个妹妹了。

“你这妹妹没心没肺，毫无城府。跟你真的是一母同胞吗？”飞飞看着匆匆远去的主仆二人，语气有些讽刺。

“她不过是被宠坏了，从小被人捧在手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总觉得天下人都围得着她转。”明日的语气带着些羡慕，欧阳飞鹰是真的疼她，哪怕她是个女儿，也没有别的孩子来跟他争宠。

“你怎么不告诉她？欧阳飞鹰能够容得下臭豆腐吗？现在怕是紧锣密鼓的准备对付他们了吧？”飞飞揪起水塘里面的荷叶，举在阳光下，观察荷叶上的纹路。

“若是别人告诉你，疼爱你的父亲是个坏人，正在密谋杀掉你的爱人，你会信吗？”明日看着飞飞，语气平淡。山雨欲来，想要一个人成长，就得打破她的象牙塔，没有什么比她亲自打破，更让她成长的快。